其实像那样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不是很多,霍展鲲来的时候都是晚上,有好几次都是深夜才听到铁门响,他的军装从未来得及换过,显然都是从军部直接过来的,雪落隐隐猜到近来一定有大事发生,虽不知何事,但是却巴不得越棘手越难缠才好,这样他就不会还有闲暇来纠缠她,可是也许习妈说得对,这两天他还存着新鲜,定不免来得勤一些,她打定主意委曲求全,虽然厌烦憎恶,却也只有隐起脾气时时陪上笑脸。
好在她怀着身孕,现在倒成了挡箭牌,也不会真教他占了什么便宜去,他大费周章将她软禁起来,可是除了每天来一趟,似乎也并没把什么心思放在她身上,没有什么好听的话好看的脸色给她,依旧是以前那恶劣模样,有时她都疑惑,他那一点莫名其妙的心思是不是就是单纯为了看她出丑逗乐子的!
他不会在她房间里过夜,但偶尔来得稍早一点,简直就将她这里当成了办公室,翘腿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可以一直看两三个时辰,完全当她是透明。他这样一个大男人坐在她房间里,即使一声不吭那气场也是迫人的,她无事可做,又万分尴尬拘谨,不禁心中暗暗骂他,真不知道是这房间风水好还是什么的,看个文件他也要大老远从军部坐车到这里来。他不说话,她自然也不会去招惹他,可是也不敢自己闷头睡过去,更不想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只得在床沿边正襟危坐,眼睛左转右转,往往转了几圈眼前便渐渐模糊起来,头点得小鸡吃米似的,不知晕乎了多久似乎听到一声轻笑,她立刻醒神,连忙看一眼他,依旧埋头看得仔细,不曾有半分注意到她的样子,她拍拍脸,挺直脊背又坐好,坚持不了一刻便小鸡吃米故态复萌,啄着啄着突然又听到一声笑,这次听得分明,她霍一声便站起来,那边的人这才抬起头来看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她看着也不免半信半疑起来!
那样折腾了几次她便留了心眼,故意倚在床边假寐,时不时偷偷虚起眼睛看,果然见他片刻后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嘴角分明便要弯出笑来,却陡然严肃了脸色,喝道:
“装什么睡,过来给我倒茶!”
她吃了一惊,也不敢反驳他,只得乖乖站起来倒茶,他倒似乎突然来了兴致,文件放开,二郎腿换了一边跷起,眼中似笑非笑的:
“你刚刚在偷看我?”
简直是贼喊捉贼,她忍住气闷哼:
“没有。”
“你以为我没看到吗?”他突然一拍桌子,她吓一大跳,手上一抖那瓷壶哐啷一声便掉下去,立刻便磕掉了几块瓷渣下来。
“钟雪落你知道这东西有多贵吗?”他顿时怒起来,眉毛都竖到了鬓脚去,“这是汝窑的天青釉彩瓷,乾隆年间从宫里流传出来的珍品,把你卖了十次也买不回一个茶壶盖子,现在给你摔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听说是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倒也着急起来,生怕摔了他的宝贝他又将火气撒到她身上,连忙蹲下去捡起那磕残的瓷壶查看,她虽然不懂什么珍贵瓷器,可是手中这物事看来看去也和寻常东西没有两样,难道宫里流传出来的宝贝,什么汝窑的天青釉彩瓷就是这么个模样?她转来转去居然在茶壶底座下看到了印着的一行小字——民国1912纪念,她楞了一下,而那边的笑声已经肆无忌惮响了起来。
她蓦地站起来,再也忍不住怒喝:
“霍展鲲你——”
他也一立而起,手将她一拉,她站立不稳撞在他怀里,他嘴角噙笑,不等她反应已经俯身吻住那蔷薇花似的薄唇。
这几天他本来还算规矩,是以这一幕她完全是猝不及防,那不由分说便要攻陷她的霸道动作和展谦的温柔怜爱完全不同,辗转吸允中铺天盖笼罩下来的烟草气息让她惊恐害怕,倍觉受辱,她弓起身体不断挣扎,却哪里敌得过他紧箍着她的有力臂膀,她心里狂风般唤着展谦,眼中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粗喘的呼吸终于离开了她的唇,却还极近地扑在她的面上,他的眼睑垂下来,冷冷看着她脸上那一片水光,突然在她耳边极低地念出一句话:
“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她激灵一颤,那休书上的最后几个字,仿佛是剜进她心头的长长血刺。
“白纸黑字,已成事实。”他接着在她耳边低语,情人般亲昵,却是不容抗拒的森冷,再没有半分刚刚那展眉而笑的明朗,“有关霍展谦的一切你必须给我清理掉!我给你时间,你可千万不要教我失望。”
那话里的威胁意味她自然听得出来,她垂泪不语,看似委屈可怜,心中却将他骂了千遍万遍!
要我忘掉展谦然后来做你的小猫小狗摇尾乞怜吗?霍展鲲,我一定会逃出去的,我和展谦一定不会因为这些误会就这样错过的,你的如意算盘,定会落空!
她将那样的屈辱也吞下肚去,小心翼翼敷衍着喜怒难测的他,表面不敢露出一丝反感来,也幸好只是每晚的几个时辰如坐针毡,白日里她还是能喘一口气的。这几天她和习妈小范围地活动着,暗中查看周围地形,进出的人员,守卫的兵力,不断在悄悄合计。另外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腹中常常会阵阵隐痛,大夫隔天便会来一次的,开着些补血强身的药,对于胎儿,大夫说的倒和霍展鲲告诉她的一致,说是她情绪激动又照顾不善,胎心不稳,现在的隐痛都是小产征兆,保胎不易。她悄悄将腕上一只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塞到大夫衣袋里,只央求他开些安胎药定要让她保住胎儿,那大夫显然是霍展鲲嘱咐过的,只面露难色不肯答应,雪落好说歹说保证鲲少那里她去解释,绝对不会殃及到他,那大夫只盘算着这女子对这霍督军定是非比寻常,如若不依着她她对那督军使使小性子随便告他一状他也吃不了兜着走,这样一想他索性便接了镯子,另外再为她配出安胎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