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鲲抱着雪落从走廊上急穿而过,她又慌又急,这让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连忙去推着他: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走……”
话没说完便见走廊尽头走过来一个老妈子,见到这情景果然是惊住了,她的脸火一般烧起来,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而霍展鲲却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只喝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烫伤膏来!”
老妈子诺诺应着连忙去了,他抱她到客厅的沙发上,弯下腰去正要去除下她的鞋袜却教她连忙按住手,她尴尬说道:
“这个……我自己来!”
他抬头看她,那冷淡的眼睛近在眼前,停在她脸上仿佛见了什么异物似的,她被看得七上八下,突然想起自己手还按在他手上,连忙一缩收了回来。他靠得这样近,和她靠得这样近的人只有展谦,展谦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只让人觉得无比的依恋和放松,而他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肥皂气息,烟草气息,还有常年练枪的人身上免不了的火硝枪油气息,只让她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更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一次她什么都看不见,就是这样的气息围绕在身边,就是面前这个人一颗一颗将她散开的衣扣扣上的,那样一想脸上更红,只觉得怪异至极,全身上下都别扭起来!
他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她旗袍的盘扣上,脸色也有一丝怪异,突然伸手将她一推,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哼着:
“当然是你自己来。”
他用劲不小,她猝不及防,那一推只把她推得歪在沙发上,烫伤的脚正好踢着前面的小茶几,只痛得她“哎哟”一声,脱口便喝道:
“霍展鲲你个——”
骂到一半突然想了起来,“王八蛋”那几个字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眼睛立刻瞪了下来:
“钟雪落,有本事你就说完!”
她自然没有那个本事,只能忍气吞声装作没有听到,自己弯腰去脱鞋,一边痛得抽气一边磨牙,真不知道当初她怎么还迷迷糊糊地喜欢过他几天,简直是瞎了眼睛!
她正在肚中暗骂,又听他沉默了半晌开口了,却突然转到和现在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上头:
“钟雪落,你当时不是还想着要逃吗,怎么现在不嫌弃我大哥了?”
展谦虽然听不到说不出,可是个性脾气比你好上一千倍,如果当初嫁的是你恐怕我现在才想逃呢!她恨恨想着,嘴上却不敢轻易答话,继续小心翼翼去除下袜子,他等了片刻不见回答,居然还有更加莫名其妙的问题问:
“你以前不是有本事把姨妈她们都气得跳脚吗,现在却反过来被她们气得跳脚,是不是也因为大哥?”
她不知道他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只嘀咕着辩解一句:
“我没气她们,是她们惹我的!”
他突然笑起来,继而冷哼:
“少和我说这些,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心里有气,手上脱袜子便使力重了些,脚背上亮晶晶的水泡立刻被扯破一个,她一声叫出来,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他也皱眉,那一刻突然很想叫她,很想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美好,她是钟世昌的棋,大哥是他的棋,他们的这段婚姻是因为利用而存在,利用完了要拆桥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认了。他有那么一刻的冲动真要说出口的,却听见急急的脚步声赶过来,是先前的那个老妈子拿了治烫伤的药膏来,他惊了一下,自然顿住了!
老妈子帮她上好了药霍展鲲站起来便说要送她回去,她吓得一弹而起连连摆手,幸好这时展谦闻讯赶来,她立刻熟门熟路地窜到他背上乖乖趴着,让他去对着他弟弟那张板凳脸,她是再不看他那要吃人似的眼睛一眼了!
回去躺在床上,脚伸到展谦怀里,她靠着枕头便抱怨她今天有多倒霉,他弟弟奇奇怪怪的有多讨厌,他捧着她的脚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伤势,然后轻轻摩挲着没有烫伤的脚踝,墨砚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停在她脸上。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又无所谓地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我爸爸生气了还拿鞭子抽我,可比这疼多了!”
他跟着她微笑点头,可那眼睛里明明还是心疼,她心里忽然一热,扑到他怀里撇嘴嘟囔着:
“展谦,这世上也只有你会这么心疼我了!”
他身体突然僵了一下,然后伸臂抱紧了她。
那天晚上睡得也不是那么踏实,毕竟脚上有伤,不能像往日那般随心所欲翻来翻去,再蹭破了皮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她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台灯亮了很多次,然后是展谦撩开被子看她的脚,将她东倒西歪的睡姿调整过来,到后来她都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他又起身了,在那些朦胧的意识里,柔和的灯光笼罩着她,他久久坐在床边摩挲着她受伤的脚,他也将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耳朵,轻微的气息颤动着扑在她耳朵里,是雾气般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低诉:
“雪落,对不起,对不起……”
低沉而好听的男声,那是展谦的声音,她迷糊中也笑起来,原来真的是美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