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鲲随着老太太走进她房间去,霍老夫人知道他要说什么,只闭眼掐着手中念珠,淡淡说道:
“展鲲,今天这事便是错了也是我这当妈的错了,难道你还要我去向钟雪落赔不是吗?”
他对老太太向来是毕恭毕敬的,这时自然清楚老太太即使心中明白了却也是要护着冯姨妈母女的,他心中有计较,嘴上却不反驳她,只是笑:
“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钟雪落目无尊长,刁横跋扈,闹得霍府整日不得安宁,这样教训一顿也好,省得她日后嚣张!”
听他那样说老太太脸色这才和煦了一点,微微睁开了眼睛:
“家法打过了就不让她再跪祖宗牌位了吧,等下我就让张妈把她送回去,展谦那里也只有这样将错就错了!”
老太太并不想再花心思在大媳妇身上,几句话说完了便将话题转到他和曼妮的事上头,自然是催他如果两人都有那个意思就赶快说定下来,也让她早早抱上孙子高兴高兴,霍展鲲拿出耐心来敷衍了好一阵才将老太太哄得高高兴兴地休息了!
从老太太房间里出来他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绕到供奉祖先牌位的小阁楼上,远远便听到那小房间里传来啪啪的敲打声,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突然推开门,正跪在牌位前啪啦啪啦打小人的雪落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将那几个纸人儿一把抓成一团攥在手心里,她动作快,他眼睛更快,早已经看清了那是宣纸撕出的几个四不像小人儿,头那一个正正写着他霍展鲲的大名,她跪在那里仰着头,直愣愣仿佛见了鬼似地盯着他,早已经吓呆了!
本来心情是不好的,可是这一刻他实在忍不住要笑,连忙低下头咳嗽了一声,这才负手跨进门去,拿出平常的严厉语气来:
“钟雪落,你打小人倒还打得挺利索的嘛,看来姨妈和茉儿也没下重手!”
她只垂着头把后脑勺留给他,那样一眼望去倒是没受什么伤的,他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来,再说:
“别跪了,起来!”
她攥紧手上的纸团不动也不说话,他开始竖眉毛:
“我说起来,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我面前来!”
她吞一口口水才站起来,跪太久的脚麻颤颤的,身上的被打的地方也扯着阵阵的疼,她咬唇将手上的纸团放在他旁边的桌上,站在一旁不说话,他在那细微的表情动作里已经估摸出她的伤势并不严重,终究那母女俩还是没敢太过放肆,他这才翘起二郎腿来,将那一团纸拆开,睇了那几个小人儿一眼,不以为然地哼一声:
“这些小孩子把戏有什么用,我现在不是好好坐在你面前吗?如果这些东西是让姨妈给拿到了,我看你倒是要再挨一顿吧!做事不会用脑子!”
她恨得牙痒痒的,却涨红了脸不说话,没做过的事也可以冤枉她了,更何况现在给他当场抓到证据,而他说了那句倒也没把这小人儿放在心上,居然再关心起今天的事来了,问道:
“现在你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冷笑一声,他不是威胁让她一个字也不许多说吗,现在打都已经打了,这土霸王还发什么疯跑来装腔作势?她也没指望除了展谦这霍公馆里还有谁会帮她说一句公道话了,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话来:
“没什么,是我不对,老太太和姨妈已经教训过了,二少爷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胡来了!”
她侧着脸,眼光不在他身上,那眼睛有些红肿,肯定是刚才悄悄哭过了,可是此刻却是讥诮倔强的,他口气没来由地一软:
“真的没受委屈吗,你说实话,我不会偏袒任何人的!”
她真想往他这假仁假义的面孔上吐口水,他们这一家人,欺负人欺负够了还要来说这种话,她硬生生绷出恭敬的样子来:
“二少爷说笑了,霍府的人都对我好得很,从来都是我不懂事瞎胡闹,我怎么会受什么委屈!”
“钟雪落你少和我阴阳怪气的!”他从来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立刻便提高了声音,“让你说你就说!”
她还是绷住了脸:
“真没什么。”笑话了,她有委屈自然也是向展谦诉苦,怎么会向他说?她眼珠转开,却看到桌子上的那串夜雪流光,终于有要说的了:
“对了,姨妈让我把夜雪流光串好,项链已经串成了,珠子全部都擦得干干净净的,你拿去送给曼妮小姐吧!我不会眼红她的东西,我知道她现在不喜欢我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打扰她!她是未来的二少奶奶,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二少爷你放心!”
半天就说了这样一堆废话!他脸色阴沉,眼光从她脸上移到项链上,又再移回她脸上,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定是吃错药了,怎么会碌匚收庑∷舻卣酒穑窍盍赐媲耙徊Γ
“项链你留着吧,弄坏过的东西曼妮怕是不会要了!”顿了一顿便是声色俱厉,
“这些事自己心里有数就最好。你听明白了,不光是曼妮,还有姨妈和茉儿你也最好不要再去惹,如果往后碰上今天这样的事,不许和老太太叫板,她们说什么你全部先给我认了,听见没有!”
她心里将他骂了一百遍,可是他给的委屈还是要吞下去,吞下去,又涌起来,涌成了眼里的泪,她指甲掐进掌心去生生忍住,吐出三个字来:
“知道了。”
那一副隐忍冤屈却又什么都不说的样子只让他莫名更烦,便是哭着鼻子和他犟的模样也比这要好些,他火气上来又要骂人,话未出口却突然警觉,抬头便看见霍展谦已经站在门口,他一怔,然后叫出口: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