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的早晨,天光大亮,小鸟们站在窗外一边开演唱会,一边研究一个严肃的问题: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吃什么?
讨论还没有结果,众鸟就被一声石破天惊的吼声吓得闭上了嘴。只听见水利建筑工程学院男生宿舍楼三楼的某个宿舍传来一声绝望的嘶吼:“傅寒洲!你快点起来行不行?我还没睡呢!”
床上蒙着头睡得不省人事的唐楚楚终于被这声吼叫惊醒,揉着眼说:“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赵健崩溃大叫。
“怎么了?”唐楚楚依旧一头雾水。
“你敲键盘到半夜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等你睡着了,老子想着终于能睡了,妈的你又开始说梦话!还学长学长......傅寒洲你不是脑子坏掉了吧?”赵健仰着头的样子格外可怜。
唐楚楚差点就同情他了:“我脑子没坏,是你耳朵坏了,我喊的是“基床、基床”,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亲爱的舍友兼同学,连做梦都在学习。这种精神难道不值得你学习吗?”
赵健无语了:“小洲洲你变了。”
唐楚楚翻身下床:“是吗?”
“你变得越来越不要脸了。”赵健实话实说。
“......”
唐楚楚爬下床,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天已经大亮,阳光已经照进宿舍了,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拿过手机一看,那种预感成真了!
跟傅寒洲约好的时间!已经晚了快一个小时了!
好不容易才说动傅寒洲帮他补习,这下完蛋了。
她背着书包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望着他风一样的背影,赵健摇了摇头:“人是个好人,可惜疯了......都怪今年毕业生太多,就业压力太大。”
唐楚楚一口气奔到图书馆的自习室,抬头就撞见了傅寒洲那张结了冰的脸,他正要死皮赖脸地贴上去说点好话,挽回他的心,目光一转,就看见了另一张脸......
佟知羽就坐在傅寒洲对面的那张椅子上,一边闲闲地看书,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她,那样子就好像是抢了别人女朋友,还要人家夸他一句。
头可断,血可流,学长不能丢!
她直直对上佟知羽那挑衅的目光,挑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自以为颠倒众生的笑,心想:小样,老子有的是法子收拾你!有种别跑。
她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之后,唐楚楚安心坐在另一张桌子旁边等着。
五分钟不到,救兵就来了。
只见身强体壮的陶雯雯站在自习室门口扫视一周,雷达般的目光随即捕捉到了佟知羽的身影,然后,她像只猛兽般扑了过来......
佟知羽看见她,早吓得魂飞魄散,书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唐楚楚这才露出了收复失地般自豪骄傲的笑,将佟知羽的书推到了一边,坐了下来。
“人是你找来的?”傅寒洲淡淡问道。
“哇,你看出来了?”唐楚楚惊奇道。
傅寒洲像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你每次做了坏事,都会露出很狡猾的笑,就像头狐狸。”
“那正好啊,狐仙都爱书生。”你就是白白净净,斯文俊秀的书生。
傅寒洲被她说得脸红了,微微低下头:“他为什么怕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叫陶雯雯,是我高中的舍友,她是个体育特长生......”唐楚楚最喜欢讲八卦,于是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那时候他们刚刚进校,佟知羽那个王八蛋故意把她档案偷走,害她以为丢了,哭了一下午。
“后来,他可能良心发现吧,就把档案还回来了,我气得要死,就想出口气。”唐楚楚又露出那种狐狸般的神情。
佟知羽禁不住唐楚楚涕泪纵横的哀求,终于答应请她吃顿饭作为补偿。
“雯雯饭量一直都很大,那天我就带她一起去了,佟知羽又不好意思赶她走,只好多点了两个菜。雯雯那天正好跟法政学院的一位学长表白,结果被人家拒绝了,就很伤心,一口气吃了十盘牛肉、三盘红虾、一盘牛肚,还喝了四罐啤酒。”唐楚楚几乎要笑出声来。
喝醉的陶雯雯又哭又笑又闹,上了车之后,安静了一会儿,佟知羽以为她睡着了,就开始说她坏话,结果陶雯雯不但没睡,还听见了。
“我们一下车,陶雯雯就把佟知羽按到在地,不但强吻了他,还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从那以后,佟知羽最害怕的人就不是医生,而是陶雯雯了......”终于讲完了,唐楚楚笑倒在桌子上。
这件事,只要想起来,她就能笑出来。
当时佟知羽被吻之后,那快哭的神情、陶雯雯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那霸气的口吻、还有出租车司机那一脸“现在的小孩真敢玩”,想笑又羡慕的神情......都让人忍俊不禁。
“这么说,陶雯雯算得上是佟知羽的天敌了?”傅寒洲嘴角也染上了笑意。
“绝对是。”唐楚楚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把她电话号码给我吧。”傅寒洲说。
“为什么?”唐楚楚不明白。
“佟知羽刚才跟我说,他弄到了我的课表。”所以,只要他来自习,他就会冒出来打扰她。
反正大四课少,佟知羽看起来又像是完全不怕论文答辩的样子。
唐楚楚犹豫了一下,其实她不希望傅寒洲跟陶雯雯走得近,就算都是女生。
但,与其让傅寒洲跟佟知羽走得近,还不如让他跟陶雯雯走得近——在她看来,陶雯雯是好友,而佟知羽很可能会变成情敌,毕竟傅寒洲的外形是个女生。
她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愣了一下,随即贼笑了一下,将陶雯雯的电话背了出来。
时间渐渐进入五月,距离论文答辩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唐楚楚泡在图书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为了帮她顺利通过答辩,傅寒洲也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找答辩资料、给她准备相关问题的回答,那些文字材料往往都是几十张,傅寒洲还要从里面挑出最重要的内容,勾画出来,以便唐楚楚背诵。
“你说,就算我通过了论文答辩,又能怎么样呢?我根本不是土木工程专业的,我连个图纸都画不出来,却能拿到学位证、毕业证,这算怎么回事嘛......”看了一天的资料,唐楚楚感觉自己看东西都重影。
就连傅寒洲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一向很擅长回答她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要学位证和毕业证,然后出去靠脸吃饭。”说完,他还嫌恶地看了她一眼:“那张脸还是我给的,可惜到了你手上,越来越丑。”
闻言,唐楚楚“腾”地一下坐直身体:“真的?难怪最近走在路上,偷看我的女生都变少了。”
傅寒洲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她们不喜欢猥琐男,更何况你还长得丑。”
“......”唐楚楚被戳中了痛处,眼泪狂飙:“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前任身体的?好歹这张脸你也用了二十多年呢。”
傅寒洲毫不相让:“你不也说过自己大腿比图书馆门前的大理石柱子还粗吗?”
“......”唐楚楚彻底郁闷了。
这话她的确说过,但那都是宿舍卧谈会,她随口说出来逗大家的,那时候哪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翻出来当作黑历史啊。
她郁闷地不行,只好埋下头继续啃书。
傅寒洲却将书装进了双肩包:“早不用功,现在装勤奋。”
“你这是,有事要先走?”唐楚楚叼着笔,问道。
“你没事吗?”傅寒洲反问一句。
“我.......没事啊,我有什么事?”唐楚楚摸不着头脑。
“今天你们系毕业晚会,确实没你什么事。”傅寒洲说。
闻言,唐楚楚狠狠拍了一下自己最近越发迟钝的脑袋,一边叫他等等自己,一边飞快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部塞进书包里,然后跟他并肩走出了图书馆。
吃过晚饭,走进礼堂的时候,人还不算多。
大家看见傅寒洲带着女朋友走进来,纷纷开玩笑道:“哟,临毕业了还找个小女朋友啊?人家忙着分手,你忙着恋爱,傅寒洲,你怎么总是跟大家不一样?”
话是对着傅寒洲说的,唐楚楚根本没想过自己跟他走进来,会引起这样的讨论,一时间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傅寒洲,跟水利建筑工程学院绝大多数人都很熟悉,他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用唐楚楚的口吻说道:“分什么手啊,我学长说,你们毕业之后,第一份礼钱就是搭给我们的。”
一群男生顿时哄笑起来:“傅寒洲,家庭教育不错嘛,啧啧,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啊。”
唐楚楚闷着头找了个座位,等到大家不再关注他们了,才扭头对傅寒洲说:“你干嘛那样说?”
“我吃亏了,当然要赢回来。”傅寒洲拧开手里的水瓶,仰头喝了几口。
他这么一说,唐楚楚也认真想了想:好像也对,那群人说他是自己女朋友,可实际上,自己并不是傅寒洲。
他顶着个女生的脸,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她女朋友,可不是吃亏了么。
可是转念一想,这句话又有另一层意思:傅寒洲要想不吃亏的话,就要......咳咳......
唐楚楚有些心猿意马地想了一会儿,扭头看了看身旁坐着的傅寒洲,他正在看舞台上的主持人。
睫毛纤长、皮肤白皙,那双大眼睛睿智又冷静。
唐楚楚在心里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自己就是个男孩,傅寒洲就是个女孩,那自己会喜欢她吗?
没等她想到想到答案,身旁的座位上就多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