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放过那只云豹。钱的方面好说。”尽管心底发慌,但面子上阮沅还是装的滴水不漏。
金毛上下打量她,见她衣着朴素,肤色也似当地人,眼神便有些不屑:“一头老虎能卖到大概5800美刀,相当于当地人好几年的收入,你给的起?”
“放了这只豹子,我给你们6000美刀。”对于阮沅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都算不上事。
金毛邪气地歪了歪嘴角:“口气挺大的嘛。”顿了一下,金毛将手掌往前一伸,掌心向上,又道:“拿钱啊。”
阮沅晨起出来遛弯儿,身上怎么可能带有大笔现钱,当下只能辩解道:“我现在身上没有带这么多现金,你放心,答应你的,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了你的。”
她认真的语气叫金毛夸张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听听,这丫头莫不是脑子里缺根弦吧?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子啊,金口玉言,你说什么我就信?呸,我脑子又不傻!”说完,就比划了一个准备开枪的手势。
这下阮沅急了,也顾不上考虑别的,脱口便说道:“你应该听过法国nguyen集团的名字吧,我的哥哥就是nguyen集团的阮咸。亲哥哥。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瘦长的槟榔树下,热风似乎一下子因为这句话而止住了。阮沅清楚地从几个穿着笼基的缅人脸上看见了贪婪的表情,其中一个甚至朝阮沅龇牙笑了一下,露出因为嚼多了槟榔而泛红的牙龈。当下之际,阮沅也顾不上许多,她弯腰捡起一块土坷垃,就往小谢的方向掷去,一边扔还不忘大喊“快跑啊笨蛋。”
“你干什么!”一声厉喝,一个黑脸汉子拿着枪托往阮沅腰上狠狠地来了一下子。
这一下子砸得阮沅连眉毛都纠在一起,听到动静的小谢则从水里起了身,甩了甩一身的皮毛,照射进林间的阳光给它沾了水的毛皮上镀上了一层完美的金边,它有些疑惑地第盯着阮沅,并没有急着动作。阮沅简直给它气死了,它哪里是豹子,它是猪好吗,都快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悠游自在。
金毛眯着眼睛盯住阮沅:“你当真是阮家的女儿?”
阮沅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咬牙点头。
戏水够了的大猫却忽然懒洋洋地踩着水往阮沅这边走,站在金毛身后的黑脸大汉瞧见行步微跛的云豹,脸色巨变,凑到金毛耳廓叽里呱啦讲了一通。两人不知道说的是哪国语言,阮沅半句没有听懂。
说话间,金毛的容色也变了几变,似乎在下什么决断。犹豫了半天,他上前攥住阮沅的手腕:“这只豹子我放它一马,但是你要跟我们走。”
阮沅刚要反驳,金毛一个手刀劈在她颈后,阮沅立即瘫软在地。
“走!”
将阮沅拖上车之后,军用卡车轰鸣着驶出了这篇槟榔树林。
小谢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一干人将阮沅抬上车又转眼呼啸而去。它眯着眼睛趴在地上惬意地晒起了太阳。直到毛皮半干才踱了回去。
秦亦峥正在院子里喂流浪猫。他注视着正埋头吃鱼干的流浪猫,眼神温柔。原本温顺雌伏的流浪猫们感觉到大猫小谢靠近的气息,一个个炸着毛怪叫着四下逃窜。
秦亦峥不由失笑,下意识地看向小谢的身后,那儿空洞洞的,并没有人影。阮沅人呢,秦亦峥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谢只咻咻地抽了抽鼻子,有些不满地朝着跳墙离开的流浪猫们咆哮了两声,然后便乖巧地伏在男主人脚边,尾巴还轻轻拍打着他的小腿。
或者她还在哪里闲逛?毕竟她的性子大部分时候更像一匹难驯的野马。秦亦峥正想得入神,不提防手机突然响起来。原本眯着眼睛打盹的小谢也随之睁开一双骨溜溜的圆眼。
电话来自于南嘉鱼。他是静蕙在英国帝国理工学院做交换生时的同门师兄,这些年一边搞科研一边从事野生动物保护,和谢静蕙一样,是反盗猎组织的成员。
“学长,出什么事了?”因为秦亦峥本人也是在帝国理工读的医科,所以他总是习惯这样称呼南嘉鱼。
“亦峥,乔萨旺的儿子乔赛维带着人马从马来西亚的槟城到了曼谷的恰图恰市场,这次他们不仅带了大量的犀牛角和象牙准备脱手,还有一批手下在泰缅一带非法捕猎懒猴、穿山甲、红尾蚺、淡水龟以及蜥蜴。我们基金会在泰国的分站一个月前解救的几只小老虎也被他们的人偷走了,还伤了我们的两个工作人员。”
秦亦峥眉头不由深深蹙起,垂在身侧的左手上青筋一根根暴起,乔萨旺是东南亚一带最大的野生动物走私集团的头目,私下被人称作“贩卖野生动物的帕布罗埃斯科巴”,帕布罗埃斯科巴曾经是哥伦比亚最大贩毒集团麦德林集团的首领的大名。而静蕙和孩子的死,他一直怀疑和乔萨旺脱不开干系。
“这件事交给我。”热血上涌的秦亦峥斩钉截铁地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挂了电话。
南嘉鱼握着手机忍不住摇头,他这个学弟,唉,自从静蕙惨死之后,就像一条干涸的地下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春来涨绿波。
收了线的秦亦峥神色有些怔愣地呆站了片刻,小谢大概见他神色异样,伸出爪子在他的牛仔裤上扒拉了两下。秦亦峥这才留意到它前爪上皮毛还微微有些湿,知它怕是又去小瀑布那里冲凉过了。小瀑布人迹罕至,周围路线又复杂,阮沅该不是让家伙给坏心眼地甩了,迷路了吧。想到这里,秦亦峥眼皮重重一跳,赶紧关了门便朝小瀑布所在的方向奔去。小谢反应慢了一拍,脑袋朝木门上一撞,悻悻地趴回自己的小窝,看蚂蚁搬家去了。
到达“mae yen”瀑布时,秦亦峥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不仅是阮沅的不见踪影,他在土地上还发现了几道深邃的轮胎印记。他蹲下/身,仔细去看车辙。车辙宽且深,还有密密的花纹,能留下这种痕迹必然是负重的军用防爆轮胎。秦亦峥又在红砖色的土壤里发现了一些细小的土壤颗粒,他用食指和拇指拈起这些土屑,送到鼻下嗅了嗅,有股淡淡的铁腥味儿,他的脸色也随之变了几变。
起身又去看制动长度,秦亦峥判断留下这车轴印的是一辆改装过的军用卡车,车印旁边还有相当数目的凌乱脚印,脚印普遍都不小,应该就是乔赛维的手下。秦亦峥弯腰细看,最小的鞋码是42码,最大的是46码,还有两个43码,一个44码,三个45码,应该是八个人。继续往前勘察的秦亦峥很快又发现了一双小巧得多的鞋印,37码,应该属于阮沅。而在阮沅脚印的对面,是一双43码半的男人脚印。对方一共是九个人,而阮沅,恐怕十有八/九被掳走了。秦亦峥用力闭了闭眼睛,此刻他的脑袋有些乱。投鼠忌器,阮沅若是当真落在那帮人手里,他这次的行动将非常困难。但是难道他能不救她吗,小谢在水潭里玩水的时候是瞧不出跛脚的,之所以能逃过□□,泰半是阮沅救了它。
那个小狮子一样的女人,就这样轰隆轰隆地闯进了他的生命里,她浑身好像散发着金光一般,叫他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秦亦峥在槟榔树下又发现一摊跟唾液搅在一起的槟榔渣,渣滓还是潮滋滋的,看样子那些人应该还没有走太久。确定了卡车驶离的方向,秦亦峥这才折身返回。
进屋收拾了钱钞和生活必须品,秦亦峥又检查了他常用的枪械盒,或许预感到这次将会有一场鏖战,他将很少用的mp5 9mm口径的□□也一并放入了盒中。检查完毕后,他匆匆写了一张字条给阿璋他们,说有点私事要处理,请他们照顾一下小谢,便锁门离开。
倒不是个人英雄主义作祟,他无家累无牵挂,不比阿琮阿璋他们几人,或有父母亲弟要抚养照看,或有青梅竹马的恋人在守候。他便是死了,大概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人为他落几滴热泪而已。
取了车钥匙,秦亦峥开着那辆旧吉普,循着军用卡车驶离的方向疾驰而去。
阮沅在车辆的颠簸中醒来的一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笼子上方就是一层油雨布。而在她的身边,还有相类似的许多笼子,这些笼子大多锈迹斑斑,每一个笼子上都贵挂着两把巨大的铜锁。而在笼子里,有正在昏睡的老虎,有毛发稀疏的懒猴,还有盘屈在一起的蛇。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身后立刻传来的声响,阮沅恐惧地回头一看,身后是一个脏兮兮的玻璃箱,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种灰不溜丢的乌龟,还有丑陋的蜥蜴。这些蜥蜴瞪着鼓鼓的眼睛,拖着长长的尾巴,踩着乌龟的龟壳,四处乱窜。
周遭光线黯淡,阮沅抱紧自己的膝盖,尽量坐在笼子中央,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真的害怕极了,从未有过的害怕。这些动物身上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腥臊浑浊的臭味,叫她觉得一阵阵气闷。
眼睛有些发酸,泪水忍不住滴滴答答地落下来,阮沅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坠入了噩梦。
顾子夜会不会来救她?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生闷气出去闲逛了?这些偷猎的到底想拿她怎么样?他们会用她向阮咸敲诈勒索吗?阮沅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思绪怎么捋都捋不清楚。
无边的恐惧里她只能念着顾子夜和阮咸这两个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
哥哥,你快点来救我。
顾子夜,你快点来,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