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对何天麒不加理会,挪开一张椅子对杜问初说道:“坐。”
杜问初战战兢兢。从她来何家之后,虽然每天也在这张桌子上吃饭,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揣着惊恐与紧张。她甚至都没有在这张饭桌上跟何家的人有过什么互动,总是吃完就默默地离开了。
而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打破。
叶沉在她身边坐下,主动为她张罗早饭。牛奶太凉,他让保姆重新热,亲自在她的土司上抹她喜欢的花生酱,连荷包蛋都为她细心地切成一块一块。
他疯了吗?这是要干什么?
杜问初看着叶沉叉到自己嘴边的荷包蛋,听到何天麒的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她红着脸快速抢下叶沉的叉子,低下头去:“我自己会吃。”
叶沉扬眉:“你一只手不方便。”
杜问初很想回他一句“关你屁事”,但很理智地忍住了。
“爸!”何天麒却没有这么好的耐性,刷地起身,实木椅子在大理石上磨出极其刺耳的响声。他疾步走到一直把脑袋埋在早报里的何晋裕身边,“您打算对这件事放任不管吗?”
何晋裕放下报纸,金框斯文的眼镜上闪过早晨的一缕阳光,让他藏在镜框背后的眼睛晦暗不明,看不到他究竟是在朝谁看。
“阿沉……”何晋裕开口。
罗美娟优雅地放下勺子,纤长的背脊靠入椅子,一副悠然看戏的模样。
叶沉继续切荷包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什么事?”
这是一个儿子对老子说话该用的口气吗?
何晋裕面色不虞:“问初昨天晚上跟你在一起?”
“是的。”叶沉不否认。
杜问初闭了闭眼,鼓起勇气对何晋裕说道:“何叔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沉回过头看她,伸手撩了一下她还没有全干的头发:“都这样了,还叫他何叔叔?”
杜问初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这叶沉,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脸刷一下红得鲜艳如血。可是这样子看在何天麒眼里,更像是她的娇羞与默认,变得刺眼无比。比叶沉撩她头发的那一下,还让人气得发疯!
“爸爸,他们太不要脸了!”何天麒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何晋裕一脸凝重,黑着脸看叶沉。到如今,他都看不透叶沉!叶程程的儿子,身上总有几分叶占成的狡猾与阴狠,他很讨厌。
罗美娟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盘子里的不锈钢叉子,巧笑嫣然地说道:“问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没来的时候,阿沉在家一直挺好的,你一来他都敢这么跟他爸说话了。你这一晚上的,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汤?”
“阿姨……”杜问初绝对没想到,一向轻言细语优雅美艳的罗美娟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前跟着爸爸在酒会上看到她,总是与许多人谈笑风生,她心下很佩服这个女人。要是她的妈妈还活着,应该也是这样一个优雅从容的女人。
天呐,她竟然把妈妈跟这个女人相提并论。
杜问初咬住唇,漂亮的眼窝里蓄满眼泪。
罗美娟的话一向很有技术含量,三言两语就把杜问初跟叶沉贬得秽乱不堪。
杜问初捏着叉子的手指节泛白,想要跟罗美娟理论一番,叶沉的手却适时地握住了她的。一股陌生却在夏天里显得不那么黏腻的温度包容了她,让她激愤的心情顿时缓和许多。她怔愣地看叶沉,叶沉却漫不经心地对上她的眼:“我倒是忘了,大哥十五岁的时候就把隔壁班女生带回家过夜了。按照大哥的速度,我的迷汤确实来得晚了点。”
何天麒顿时怒了:“谁是你大哥!”
叶沉瞟他一眼,好笑地看着他,仿佛告诉他,这不是明摆着吗?谁应就谁是。
罗美娟漂亮的眉毛一沉:“天麒,你闭嘴。”
“妈!”何天麒愤愤。看罗美娟这边不顶事,转身就往何晋裕身上打主意,“爸,你看这野……臭……臭小子都在说什么。”
何晋裕看到叶沉跟杜问初交握的手,气就不打一处来。杜问初是什么身份?她是木王集团的千金,虽然木王集团面临破产被收购的局面,可这些都改变不了她姓杜的事实。更何况,她还是那个人的女儿。
他冷着脸,对何天麒怒其不争:“你嚷什么嚷,阿沉说错了吗?”
“……”何天麒语塞,“……爸……”他还是不是他的亲爸?为什么帮野种不帮他?
何晋裕白他一眼,这一大早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他的眼睛往叶沉瞟去:“你也是的,老戳他的伤疤有那么好玩吗?你也不小了,赶紧收收心准备一下出国的事情……”
叶沉耸肩:“是她先提的。”用叉子戳戳罗美娟那里,显得一脸无辜。他是被逼反击的好吗?何晋裕想装糊涂,可他偏偏明白得要死。
何晋裕更加火大,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何天麒!
“出国的事情不着急,我还没想好选择什么专业。”叶沉假装并没有看穿何晋裕的偏袒,认真思考这件事,“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先来追究一下,问初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何晋裕何天麒罗美娟都怔怔一愣。
何天麒回过神,顿时缩起脑袋,抢先溜走:“爸你还不去公司?那我先去啦哈……”话刚说完,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这欲盖弥彰的行为让何晋裕窝火极了,尤其在叶沉面前,竟让他这个当老子的有点下不来台的感觉。
他擦擦嘴,佯装淡定地让保姆取他的公文包。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叶沉转身趴到椅背上,冷笑着问:“问初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爸爸你没意见吧?”
何晋裕的身形一僵,脸色很难看:“随便你。”说完就提上公文包出去了。
罗美娟勾了勾自己耳边的头发,冷冷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跟着何晋裕的后脚出门。
司机刚刚发动车子,罗美娟也上了车。何晋裕坐在后座上,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