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苗搬到楼下和蒋爸爸住一个屋了,因为上面她自己的卧室已经乱的进不去了。
以前有小阿姨在,帮他们收拾屋子洗衣服什么的,所以蒋苗的东西堆满了二楼的四个房间也不觉得有多少。
现在没有小阿姨,蒋爸爸又不会用洗衣机。虽然他曾经试过用手给蒋苗洗衣服,但是在把她的两件小毛衣洗得不成样子后就不再费这个事了。
反正蒋苗衣服够多,穿脏了放在那里再拿别的穿就行。
结果现在蒋苗把四个屋子的衣服都翻出来了。没有人管着她,上午换一身,下午换一身,想起来再去换一身。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她倒不是不收拾,不过总是越收拾越乱。
现在该换季了,蒋苗不知道小阿姨把她的春装放到哪个柜子里了,跟蒋爸爸两人在二楼四个屋找遍了,衣服是找到了,二楼也不能住了。
于是蒋爸爸就把蒋苗挪到楼下来了。他早就想把蒋苗从二楼挪下来了,两人住得近一点他也好照顾她。
蒋苗欣喜若狂的给李萌和卢圆打电话,在电话里得意的笑个不停。在蒋爸爸面前还是一副‘其实我根本不想跟你住’的嫌弃样。
李萌一开始不理解,要让她现在跟李爸爸和李妈妈住一个屋,她是死也不会愿意的,自己一个屋多自在啊。
卢圆倒是非常明白蒋苗的心情,像她就很希望卢爸爸和卢妈妈都不要再往外跑了,她也回上海,不去外地上学了。一家三口住在一起,早上一起吃饭,中午聊聊天,晚上吃完饭一起坐下看电视什么的。
她跟李萌说过以后,李萌半天才说:“原来是这样啊……”
这大概就叫缺爱吧。
蒋苗跟蒋爸爸住一个屋后,每天晚上吃完晚饭两人就在床上打扑克。蒋爸爸在牌桌上谈成的生意不计其数,送出去的贿赂能把红专市五年内大小的领导班子轮一遍,对付蒋苗是小菜一碟。
开头蒋苗老赢,后头就只会输了。她输了就赖皮,还抢蒋爸爸的牌。蒋爸爸就由着她在他的牌里挑挑捡捡的换牌,换完还是她输。
这天又是玩牌玩到夜里11点,蒋爸爸把蒋苗赢得贴了一脸小纸条,气得蒋苗吱哇乱叫。
“睡觉!该睡觉了!”蒋爸爸一手把蒋苗挡住,一手把牌都拢到一起,回头放到床头柜上。“去!睡觉!”他故意沉着脸指旁边的沙发床让蒋苗过去。
蒋苗黑着脸不动。
“乖。”蒋爸爸哄她,捧祖宗一样小心翼翼的把她推到沙发床边,掀开被子等她躺下去再给她盖上。
“睡觉了啊,我关灯了。”蒋爸爸看蒋苗乖乖闭上眼睛了,就把大灯关了,只留下床头小灯,然后进浴室了。上过厕所后出来躺到床上,关了床头灯,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别墅区因为住户少,周围空旷,夜里显得格外安静。
一会儿,窗外听到巡逻车经过的声音。车头灯光从窗帘上滑过。蒋爸爸翻了个身,觉得有点热。他想起来开窗户,又怕风吹到蒋苗。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刚刚才四月初,气温却像往年五月、六月时,白天都有25°、26°了。夜里也越来越热,盖被子有点不合适了。
蒋爸爸闭着眼睛想明天要把薄被子和毛毯找出来,不知道以前小阿姨把这些东西收到哪个柜子里了。
突然他听到别墅外不远处传来剧烈的刹车声,车轮胎擦过地面往侧边滑出去很远。这个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蒋爸爸坐起来仔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下床打开窗户,刹车声传来的方向是别墅区内道路的拐角处。别墅区的排列是‘井’字型的,刹车声应该就是刚才的巡逻车,不知道在拐角那里撞到什么了。让他奇怪的是这么久了怎么没人过来?
车停下了怎么不走了?车上的人没下来?
过了一会儿,蒋中兴听到有人呼哧呼哧的往这边跑。他点了根烟,等那人跑近了才看到穿着物业的衣服。
是物业上的人。
那人的表情就像见到了鬼,脸色白里泛青,目眦欲裂,似哭非哭,好像连怎么跑都不知道了。蒋中兴就看到他自己左脚绊右脚来了好几次。他路过蒋家别墅时可能感觉到蒋中兴的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
蒋中兴被他的眼神吓的手一抖,烟差点掉了。
那眼神就像是吓得快发疯,要死的人的眼神。
蒋中兴把窗户关上,回来静悄悄穿好衣服。蒋苗已经睡着了,刚才也没被吵醒。他就帮她穿衣服,袜子穿好了套裤子的时候她醒了。
“……爸?”蒋苗揉着眼睛坐起来。
蒋中兴捂住她的嘴:“嘘,别说话,起来穿衣服。”
蒋苗立刻清醒了。衣服蒋中兴都替她准备好放在床头了,是以前买的要带她去爬山野营的登山服,粉红迷彩的,带有反光条。本来蒋中兴是想随便拿件运动服,好活动的就行。不过一看这个带反光条就拿了这个。
她起来穿上,蒋中兴把登山背包拿过来,然后蹲下替她穿鞋绑鞋带。
蒋苗小声问他:“爸,出什么事了?”
“嘘。”蒋中兴提起两个背包,带着蒋苗从别墅里直接进了车库。
车库的门半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的路。
蒋苗才发现车上放了成箱的矿泉水,还有成箱的罐头、火腿肠等快餐食品,全都是开袋即食的。蒋苗还看到了她的可乐,车上放着两箱罐装可乐。
“爸,我们去哪儿?”蒋苗不紧张也不害怕,反倒有点小兴奋。
蒋中兴把后面的车座放平,让蒋苗躺下来:“你先睡会儿。”他想点根烟,又怕人发现,只用手指夹着在方向盘上敲。
蒋中兴天生就比较能折腾。他十八岁的时候跟蒋苗的妈谈恋爱,两人一口气谈了十年才结婚,结婚当年就有了孩子,蒋苗一岁时两人就闹离婚,离完蒋苗的妈就出国了。
他没上过大学,当时□□,知青下乡的时候他是主动要去的。下到乡里跟村长村委会那一群都混得溜熟,跟村里的二流子称兄道弟,是出了名的能人,会来事,会办事,会欺负人。
后来知青返乡,别人想拿一张回城证不知道多费劲,他跟村长喝了顿酒就有了,是第一批回城的人。回来后国家恢复高考,他没去,顶了他爸的名去厂里当工人了。当时蒋苗的妈还没回来,他已经向厂里打了结婚的报告,第一批分上了房子。
等蒋苗的妈回来,他跟人偷卖厂里的东西让派出所抓了。当时正是抓生产的时候,像蒋中兴这样的属于罪大恶极,放现在也就是拘留十五天罚款五千块左右的事,蒋中兴当时是直接给判了。
等他坐了八年牢出来就跟蒋苗妈妈结了婚,然后就开始做生意。当时新政策刚出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蒋中兴抓住机会跟人从香港和台湾走私衣服回来卖,捞到了第一桶金。
他之后开过饭店,还想走后门混到警察队伍中穿身官皮,不过转来转去还是干了水果批发这个生意干出了名堂。
从这个传染病一出来,他就想过要带蒋苗跑到别的地方去,比如出国。他想的是国内有传染病,说不定外国没有,他可以带着蒋苗先去香港,然后从那边再看看去哪个国家躲躲。
至于怎么出去,他没想得太复杂,就是用钱砸。
蒋中兴想,这个病到现在没办法治,得了就是等死。不然要是有一例治愈的,或者找到了治愈的办法,有个新药什么的,那早就宣传出来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要真有那个药,他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买回来给他和蒋苗用上。
正因为没法治,他当然就不愿意留在原地等死。最好是躲开。
他想的是蒋苗妈妈在美国,到时他带着蒋苗去找她也行,去别的国家也行。哪里没病他们去哪。
但是事情发展的比他想像的要快,让他来不及带蒋苗走飞机场就封了,连省都出不去了。
这也说明这个传染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蒋中兴一边在家哄着蒋苗不让她害怕,一边在心里翻来倒去的想怎么带着蒋苗出省,从哪里走?是坐车还是开自家的车?带什么东西。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蒋苗比他还没心没肺,天天傻乐傻乐的,他还怕她害怕,想了不少东西陪她玩,还想过要是她被关在家里害怕了哭了他要怎么说。
想想蒋苗的那两个朋友,特别是那个卢圆,比她强多了,人家孩子早就发现不对头了。
不过还是他自己家的孩子招人疼。
蒋中兴把烟叼在嘴里,回头看蒋苗,果然裹着行军毯躺在后车座上已经睡着了。这孩子真是……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留神看着外面的路。从刚才那个人跑过去后就一直没看到别的人,物业的人加上政府派来的穿防护服的人至少有二十几个,居然到现在一个都没过来。
要么就是他们都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卢圆发的那个短信他一直在想,丧尸他是不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怪物,不过至少说明这个传染病有攻击性,会伤人。他一直提心吊胆,怕这周围会有人被传染上。
因为这边不像城市中心,市政府的控制力要弱一点。
别墅区这块还是没开发完,有大半都还是郊区原本的住户,也就是乡下人。村里大部分都是混居,一家一个小楼。几乎家家都有菜地。
这样肯定不会像别墅区的物业那样一家一户登记清楚。就算市政府派了工作队过去,那也是顶不了多少用的。
如果那里真的有人得了传染病,其一是不容易被发现,其二是发现了家里一定是先瞒着,不会立刻送到医院去。
等真的不及了,那就完蛋了。
蒋中兴有点后悔不该买这附近的房子,至少不该带着孩子住到这边来。
天渐渐亮了。
蒋中兴悄悄发动汽车,发动机一响蒋苗也醒了,坐起来系上安全带。车滑下车道,顺着路往东边的出口去。拐过弯他看到路边花坛旁停着的巡逻车,地上还有明显的刹车痕迹,看起来好像是巡逻车正开着,有什么东西从一边扑过来,车就拐到花坛里去了。
一般车上会有两个巡逻的保安,跑过去的那个看起来没什么事,另一个……
蒋中兴留神看了看巡逻车里面,没看到血。另一个人可能是从另一边跑了。
快到东门了,他勾头看了一眼,果然今天大门口的保安只有一个!他加速冲了过去!保安室里的人赶紧把铁门关起来,结果蒋中兴一拐,车没有冲向铁门,而是开上花坛,撞烂铁栅栏跑出去了!
蒋苗在车里看得嘴都合不上了,直到车冲出去好远才说:“……爸,你太猛了吧。我们会不会被抓啊。”卢圆跑出医院都被抓了,刑警都来了。
蒋中兴把烟点着了,狠狠吸了一大口没说话。
这算什么?老子怕刑警?他本来就打算带着蒋苗偷渡走的,撞个门只是小意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