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市委办公大楼奠基仪式您出席吗?”高樊拿着pda问道。
“去。”苏君俨只说了一个字。
高樊在心底叹了口气,就知道书记会去,只要扯上那一位,他管保去。
苏君俨看了看高樊,忽然冒出一句来,“叶医生怀孕了,你很辛苦吧。”
高樊有些狐疑,难道自己看上去状态很差吗?
“我倒还好,叶希她妊娠反应有点重,基本上吃什么吐什么。”提及爱妻,高樊神态略有些焦灼。
她怀着琥珀的时候应该也不好过吧。她大着肚子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苏君俨还真想象不出来。
遗憾像酸液一样腐蚀着他的心。
“这些天也没什么大事,你多顾着点家里吧。”苏君俨发了话。
高樊感激地应了一声。
苏君俨提前离开了市委,开车去幼儿园接琥珀。
来接孩子的家长很多,苏君俨素来厌恶人群拥杂处那种混浊黏腻的人肉酸味,但是此刻站在人群里,他却感觉到一种愉悦的平和。撇开□□的光环,他和身边任何一个年轻男人没有区别,他们都是父亲。
孩子们由老师领着出了幼儿园。
苏君俨眼尖,在一群孩子里一眼就看见了他的掌珠。
琥珀也看见了爸爸,扑了过去。
苏君俨一把把她捞进怀里。琥珀开始四下张望,“妈咪呢?”
“爸爸先接你,然后和琥珀一块儿去接妈咪。”苏君俨柔声哄孩子。
将琥珀放在副驾驶座位上,为她系好安全带又检查了两遍,苏君俨才徐徐发动了汽车。
琥珀一面玩手指,一面问苏君俨,“爸爸,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苏君俨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心中抽痛。
“在伦敦的时候,隔壁的罗伊的爸爸生病死掉了,罗伊妈妈告诉他说罗伊爸爸去了国外。妈妈也跟我说你工作忙,在外国。我以为你也……”琥珀的英语比中文熟练些,所以她用的英语说的这段话,说到“dead”的时候她含糊地支吾过去,接着又换了中文,“我每次问起爸爸,妈咪都会一个人躲起来哭,后来我就再也不问了。”
琥珀早慧的叫苏君俨心疼。
手机却在裤兜里响起来,苏君俨开了蓝牙耳机,“喂?”
“你去接一下琥珀吧,我手头有些事,中午没有时间接她了。”是虞z的声音。
“琥珀已经在我车上了。你不用担心。”
“好的。麻烦你了。”虞z匆匆挂断了电话。
苏君俨听着耳机里的嘟嘟声,眉头微蹙,她是真的有事还是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爸爸,是妈咪的电话吗?”
对着孩子天真可爱的小脸,苏君俨面上不觉温柔起来,“妈妈中午有事,你和爸爸一起吃饭好不好?”
琥珀脸上有失望一闪而过,不过只是一瞬,她反而安慰起苏君俨来,“妈咪一直都很忙的。她要画好多图,很忙。”
苏君俨带琥珀去了西餐厅。
“咦,这里rex叔叔也带我来吃过。我喜欢这里的芒果冻。”琥珀很是兴奋。
苏君俨听到“rex”的名字先是皱眉,不过随即嘴角又浮现出一丝笑意,在这里初遇琥珀的情景在心头飞速闪现。
这个雪团儿堆成的孩子居然是他的女儿,是她给他生下的女儿,这是他三十多年生命里最大的惊喜。
本想将女儿抱在怀里喂她吃东西,琥珀却坚持要坐在椅子上进餐,而且是他对面的椅子,理由是“淑女必须和绅士对桌吃饭。”
苏君俨哭笑不得。
侍者恰好还是上次的那位,显然对琥珀还有印象,老老实实给了琥珀一份菜单。琥珀朝他甜甜一笑,“谢谢。”
侍者偷瞄了一眼苏君俨,却大为惊异,这个小姑娘才多大年纪,陪她吃饭的男人倒个个都是人间翘楚,看来这个小姑娘的母亲定然是位倾城佳人。
苏君俨在陪琥珀吃海胆饭的时候,虞z正忙着看设计图。
今年夏天蔺川异常炎热,好几个月都未曾下雨,地下水位锐减,以至于她不得不重新进行静力弹塑性分析。
正忙得头昏那脑胀,桌上的内线电话却响了。
“喂,您好。我是非凡的设计总监。请问您是哪位?”虞z用肩膀夹着电话,手指还在键盘上四下飞舞。
对方迟疑了片刻,才轻声说道,“请问是虞小姐吗?我是成孜,我们在国贸见过的。”
虞z停止了敲击键盘的动作,“成小姐,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又是一阵沉默,“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成小姐,抱歉,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共同话题。”虞z的声音沉了几分。
成孜困难地组织着语言,“虞小姐,我知道很冒昧,可是,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君俨……”
虞z打断了她,“成小姐,我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倾诉对象。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就先挂电话了。再见。”
搁下电话,虞z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她和成孜不过打了个照面,并无意和她争夺些什么,这位成小姐的忧患意识也未免太强烈了些。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沈予斐敲门进来了,“总监,外面有一位成小姐想见您。”
“我知道了。”虞z按了按太阳穴,起身向门外走去。
成孜在小会客室的沙发上坐着,见到虞z,抓着手袋站起来。
虞z主动伸出手手去,“成小姐,你好。”
“虞总监,是我打扰了。”成孜脸上带着温驯的笑容。她左手边的落地窗上的竹帘只拉了一半,阳光通过帘子,射在她脸上,一丝丝的横印教虞z联想起了老虎身上的斑纹,虞z不由暗自警醒。
“虞小姐,楼下有间新开的茶餐厅,听说他家的特调果汁不错。”
虞z淡淡一笑,“那就请成小姐先过去,我和助理交待一下工作就过去。”
成孜将位置选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虞z刚落座,成孜就招手示意侍者过来。
虞z连菜单都没有翻,直接吩咐侍者,“请给我一杯菊普。”
成孜则点了桂圆八宝茶。
菊普是装在紫砂杯中,带着菊香。虞z抿了一口茶水,安静地等成孜先发话。
成孜则细细端详着虞z的眉眼,细声道,“虞小姐和我想象中的一般出众。”
虞z抬脸瞅着她,“成小姐,我们并非第一次见面。”
成孜苦笑,“虞小姐,早在三年前我便知道你。”
虞z不做声。
“你离开后,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能接近他。”
虞z自然知道这个他指代的是谁。只是小口啜着热茶。
“可是你一回来,我发现我所付出的一切甚至比不上你的一个眼神。”成孜握着玻璃杯的指尖泛白。
“成小姐,我无意与你争夺任何东西。”虞z淡然出声。
成孜盯住虞z的两片薄唇,眼睛如寒星,“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应该才是她的真面目。虞z勾唇笑了笑,“这个不需要向成小姐你交代吧?”
成孜往高背椅上靠了靠,“虞小姐,你爱他吗?”
虞z抚摸着紫砂茶杯细腻的杯身,上面雕着一枝斜梅,指肚按在凸起的花瓣上,微微有些硌手。
爱他吗?不爱他吗?爱他,所以想和他在一起,愿意给他生孩子,正是因为爱他,又不忍心和他结婚,就像那句戏言,不爱一个人,怎么能和他(她)结婚,爱一个人,又怎么忍心和他(她)结婚?根本就是悖论。
“我爱他。我爱他到愿意为他受任何委屈。”成孜语气郑重。
“这话你应该对苏君俨说去。”虞z压制住心底的不悦。
“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我的孩子需要爸爸。”成孜凝视住虞z,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杭白菊的花瓣因为浸泡变得异常膨大,虞z轻轻朝水面吹了口气,红紫色的水面颤抖起来,“成小姐,我还是那句话,我无意与你争夺任何东西。”
成孜一直紧紧扣着手袋的搭扣,在那里面有一张怀孕检验单。听到这话,她的手指才稍稍松弛了些。
“谢谢你。我们订婚的时候希望虞小姐能赏光。”成孜又是一脸温和无害的笑容。
虞z朝她微微一笑,拿出皮夹,付了自己的那一份茶水钱,“成小姐,桂圆辛温助阳,孕妇食用后容易动血动胎。你自己还是注意点。”说罢,翩然离开。
成孜望着虞z纤细的背影,突然一阵发冷,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里,她感觉到了寒意,从她离去前的笑容里。
虞z回了事务所,她没有心思去弄清楚成孜是否真的怀孕。
因为我不在乎,心底却另有一个讥诮的声音,“你是不敢。你害怕承担那个结果。”
我是真的不在乎,反正他总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繁育后代,没有成孜,也会有李孜张孜赵孜。
你明明是怯懦,不敢揭开真相,宁愿选择自我麻痹,自我欺骗,哄自己说不在乎。
天人交战使得脑袋里像煮泼了的一锅粥,虞z不得不用力摇头,将这些烦闷的事情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