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与夜晚的交界,天空呈现出赤红与靛蓝的融合,路灯滋滋地闪了几下后完全亮了起来。
蟋蟀的嘶鸣让夏夜越发恬静。付兮溪继续呆坐在那公园路旁的长板凳,昂首看着明亮的路灯。瘦高的树木遮挡了路灯的身子,只有那灯泡直直穿透树的顶端,在深墨绿中显示自己的存在。
深沉的天空沉甸甸的,靛蓝的圆罩漂浮着几缕青烟似的云彩。一排排路灯蜿蜒着道路,在厚重的天顶下照耀着人们回家的路径,温暖而不刺眼。付兮溪就这么睁眼看着看着,一眨不眨,直到眼睛酸痛难忍才喟叹般伸了个懒腰。
突然之间就知道怎么构图了,看来想不到怎么画画时多出去走走比较好。想到林佩仪那语重心长的口吻以及脸上那微微不耐烦的脸,必须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商业插画师的前辈才行。
付兮溪仰天深吸了一口带着青草与泥土腥味的空气,晃动自己的肩膀松了松,她要等不及现在就要作画了。
隔了一天,付兮溪完成了付家给他安排的任务后马不停蹄地赶向画室,刚进门就看到准备要离开的林佩仪。她拦住林佩仪后羞赧地握了一下林佩仪的手。
林佩仪有点惊讶付兮溪这般举动,换做平时的话付兮溪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她并不太喜欢与别人有肢体接触,更别谈主动了。眼前的付兮溪有些兴奋,可能是因为赶路的原因脸上泛着红潮,几缕发丝也因为细密的汗而黏在脸上,眼睛中的光不可忽视,她似乎十分欣喜。
林佩仪眨了眨眼睛,歪过脑袋:“怎么了?”
“我找到灵感啦!应该说我知道应该怎么构图了,基调颜色也差不多想好了!”付兮溪一提到自己脑中的印象就喋喋不休地停不下来,林佩仪听着也似乎被感染了似的笑得十分开怀。
“恭喜啊!”
“都是因为有你说的那句话啊!”付兮溪提醒道。
“那句话?”林佩仪疑惑,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过什么话,“哪句话?”
“就是你让我出去走走的那句话啊!”付兮继续提醒道。
噢噢,原来是那句!林佩仪恍然大悟,其实那些对于他们这些商业插画的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不如说通常灵感闭塞的时候出去转转才是正常的操作,倒是付兮溪不知道画什么的时候一直把自己闷在室内,尽折腾画纸,看着就难受。
“我看也就你自己一个人,在想不动东西的时候不出去走走,难道就没想过让自己自由放空一点的嘛!”林佩仪还背着自己的画具,压着肩膀有点疼,她把带子换到另一边后踝了下脚关节,“也不知道你这个人是怎么想的。”
“啊哈哈……”她之前还真的没怎么想过什么自由放空,有任务就做任务,满脑子都是怎么完成它,哪会想着放松一会再做。
“不过话说话来啊……”林佩仪把脸凑近,拉着付兮溪走到窗边,神秘兮兮的,“你想到画什么啦?”
“嗯。”付兮溪没有否认。
“能告诉我是什么嘛?”林佩仪把声音压得极低。
由于林佩仪没有参赛,告诉她也无所谓。付兮溪的眼睛轱辘转了两圈,也不见外,手指着外面的路灯。这会儿路灯还没有亮,完全没有夜幕降临时的那种经验,灰蒙蒙地像个铁柱。
“就是那个。”
“那个?”顺着手指的方向,林佩仪只能看到葱葱郁郁的树木,以及隐藏在树丛中的灯罩。来回盯了树丛和灯泡数回,想法突然就脱口而出:“你是说灯呀?”
“对。”付兮溪点点头。
说实话以灯作为题材来作画并不少见,但是关键是怎么不落俗套,或者说怎么把自己的想法强烈地表现出来。参赛要引起评审们的共鸣,只要引起共鸣,题材是什么都不太重要。林佩仪了解揽过付兮溪的肩膀,顺了自己的心意直接把付兮溪的头发揉乱成鸡窝:“真是羡慕你这种才气啊,羡慕嫉妒恨都快齐全了。”
“前辈,不至于吧?”付兮溪失笑,就是因为林佩仪这种语气与态度,她才讨厌不起来。
“我走啦,最近我都不回画室了。”林佩仪深深地看了付兮溪一眼后,再度整理了下快要垂下去的肩带。她揉了揉手腕,可能是最近画得有点狠了有点疼,经常会做出放松手腕的动作。
“你……你要加油啊,水晶杯的参赛。”说这话的时候,林佩仪没有回头,一条不短的走廊她很快就走完了。付兮溪踌躇了半晌后才应了一声,看着林佩仪的背影莫名有种萧瑟的哀伤,她晃了晃神,回到画室。
付兮溪没有看到她回到画室的时候,有人在拐角的角落里一直听着她们的对话。即使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安静的回廊里依然会显得十分清晰。陈晨若有所思看了窗外,那常年没有清晰的灯罩蒙了一层灰,在天黑后散发的光时常会引来许多小昆虫,砰砰的往上撞。
画室的另一个同僚此时刚好从厕所出来,她甩着自己的沾了水的手不停地叫骂着什么。似乎是厕所里突发了什么意外,从她出来的那刻起,脸上的嫌弃从没有消失过。
然后她停了下来,发现陈晨的样子有些奇怪。同僚好奇地往上凑,正好看见付兮溪与林佩仪道别,推开画室的门进去。
这个场景有什么值得陈晨关注的吗?同僚忍不住想。
“陈晨?”她打了声招呼,吓得陈晨直接转了过来,那过度的反应也吓得同僚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突然说话干什么。”陈晨没好气地说,似乎还有些心虚。
同僚被自己的猜测吓着了,陈晨能有什么好心虚的,仗着家世做什么都理直气壮的,怕又是想干什么了。她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刚刚一直盯着那边做什么?”
“没什么,突然觉得眼睛累了,看看窗外的风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