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开始,各个部队的任务都变得频繁起来。γ他们三天两头见不到人,有时候见到也只是匆匆一面。
今天我半夜起来,刚一出门就在走廊上遇到了野猿。他急急忙忙的,也不知道是刚回来还是正要往外赶:“野猿?你还没睡吗?”
“睡什么啊!老子刚要躺下就……诶?”话说了一半,他像是这才意识到正在和谁说话,猛地转过身来。一见是我,吓得立马睁大了眼,“千……千寻!你怎么也起来了?”
我叹口气:“上厕所。你这么晚还要出任务?”
“啊!这个啊……哈哈是啊!竟然这么晚了还要出任务……”不知为什么,野猿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他摸着脑袋,眼神游移,就像是想要隐藏什么一样。
我疑惑地皱起眉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抖了抖,一脸惊恐地回望我,“干……干吗!”
“我还想问你要干吗。”我朝他走过去,一眨不眨注视着那双眼睛,“你有事情想要瞒我吧?”
少年猛地一滞,立马惊慌地摇晃脑袋:“没有!”
“没有?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挑了下眉,正要继续上前,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怎么,野猿?说坏话被千寻抓到了吗?”
野猿顿时抬高了声音:“才没有!”
“快点,要集合了。”男人的声音从头顶移过去。肩膀上的重量也瞬间收回,我一抬头,就见γ抄着手走到野猿身边,似笑非笑地望他一眼,“迟到的后果你知道的。”
“知道了!”少年应了声,一下子如获大赦般跑得无影无踪。
等他走远,γ才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我:“你还不去睡?”见我不说话,他虚了下眼眸,随口问道,“有事?”
算了,虽然野猿那个样子绝对有问题,不过从γ口中估计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这么想着,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们路上小心,我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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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么个插曲,那一晚上我很不幸地失眠了,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幸好今天早上本来就轮到我放假,我果断睡到午饭时间才起床。
洗漱完出门去餐厅,还没到门口,就听到远远传来的熟悉声音,探头一看,果然是野猿和太猿。
我急忙小跑几步追上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野猿看见我顿时又是一抖,眼里闪过一抹惊慌,下意识就往太猿身后躲。倒是太猿,依然用那张成熟的大叔脸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点头道:“刚回不久。”
“通宵?”我吃了一惊,“什么任务竟然这么紧急?”
闻言,他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意有所指地望了眼餐厅方向,沉声道:“要不是白魔咒那帮家伙不肯提前将计划告诉我们,也不用这么临时抱佛脚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耸了耸肩:“你们也是去吃饭吗,一起吧。”
野猿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但仍不敢与我对视。为了避免谈话,他干脆加快脚步走在前面,只偶尔回过头来抱怨几句这几天的伙食如何如何不合口味。
原本一路气氛也算和谐,但就在快到餐厅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异常警惕。他就像只预感到危机的小动物,正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我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下一秒,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那两个白色身影。
“嗯~这不是千寻ちゃん吗~好久没见了呢~”白发青年眯起眼,兴致勃勃地打量我,似乎心情不错,“千寻ちゃん也是来吃饭的吗~?”
我懒得理他,但又觉得不回答有些失礼,只好点了点头。
这时,白兰已经走到了面前。也许是餐厅里比较热,他竟然没有穿外套,身上就一件黑色衬衫,底下却是纯白的西装裤。跟在他后面的入江正一还是一身制服,察觉到我的视线时,轻咳一声,就很快别开了头。
见我不说话,白兰也不恼,饶有兴趣地拖长了话音,在我面前站定:“哦,对了,千寻ちゃん没有参与昨天晚上的行动,所以应该还不知道吧~”
这么说着,他看了眼背后的野猿和太猿,一下子咧开嘴角笑起来,“真可惜呢,彭格列在昨天晚上被毁掉了哦~”
脑袋里“轰”的一声。
我猛地一颤,睁大了眼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这一瞬间,眼前竟然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剩下白兰灿烂到仿佛利剑一样的笑脸。野猿似乎在大吼着什么,但偏偏听不清楚,只觉得他似乎异常愤怒。
白兰动了动嘴唇,眯起的紫眸中清晰闪过一丝冰冷笑意:“纲吉君死掉了哦,就这样……”他直起身,右手比出射击的手势,冰凉的中指指尖就那么轻轻抵在我额上,“‘砰——’的一声哦~”
周围的空气恍若已经凝固不动,我张大了嘴呼吸,却仍胸闷得厉害。浑身都在颤抖,铺天盖地的寒意蜂拥而来,仿佛下一瞬就要将我一口吞没。
野猿冲我跑过来,一把抓住我肩膀:“千寻!”
我被逼得后退了好几步,终于回过神来。“你说谎!”我毫不客气地一把拍掉白兰那只手,可额头上的冷意还是如此明显,令人浑身难受,“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白兰耸耸肩,无所谓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哦~千寻ちゃん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你亲爱的同伴~”
我下意识面向野猿,他却立刻将脑袋一转,怎么都不肯看过来。再去看太猿,他一脸沉痛地皱了下眉,也同样别开了视线。
我垂下头,刘海顺势落下来,顿时遮住了视线,仅留下一片碎裂白光。“不用问了……”双拳不知不觉握紧,我闭上眼深呼吸,一开口竟然笑了出来,“我会自己去找证据的。”
说完这话,也不管其他人到底会有什么反应,我毫不犹豫地挣开野猿,转身就往大门口走去。
白兰在身后笑道:“千寻ちゃん想要证据的话,那件外套应该还没扔掉吧~上面可都是纲吉君的血呢~”
“白兰你这个混蛋!”野猿终于受不了地咆哮起来,然后是太猿制止他的声音。没过几秒,他们两人就紧跟着我追了出来。
“千寻!等一下啊!喂!”
我已经什么都不敢想了,只是觉得害怕——不是悲伤,而是越来越多的恐惧!它们争先恐后朝我涌来,好像在嘲笑我,将我逼到角落,丝毫不让我有片刻喘息。
空虚、死寂、苍白,这是什么词语都无法形容的心情。我一刻不停往前跑,好几次差点跌倒,最后干脆一脚踢开高跟鞋,赤着脚横冲直撞。
这个景象如此熟悉。
很久之前我似乎也这么做过。当时正好是阿纲和京子分手后,京子飞回日本的晚上。那天的街道被路灯光染得蜡黄蜡黄,我提着裙子,沿着大街小巷一路找他,最后终于在海边的废墟堆里找到了那个青年。
大雨噼里啪啦砸在身上,疼得人睁不开眼。他好似受伤的小动物一般缩在角落里,发出细弱的呜咽声。我还记得他抱着我时又湿又冷的酒气,还记得他伏在我肩头时颤抖的说话声。
这个画面如同导火索,紧接着,无数记忆就这么飞奔而出。
深黑夜里,他从金红火光后转过身来,染着血的侧脸是深深的悲哀;
模糊灯光中,他抱着我穿过走道,脸上若隐若现的焦急神情透出异样的柔软;
斑斓焰火下,他小心翼翼搂住我,嘴唇上的温度温暖湿润如同蜜汁;
……
最后的最后,他紧紧抱住我,用力到像是要将我干脆揉进怀中——“我们做个约定吧。”
他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耳边,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却仍旧那么温柔,温柔得甚至令人觉得悲伤:“我们两个,无论听到谁的死讯,在没有亲自确认之前,都不要相信。”
我没有相信!我不会相信的!
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
“够了!”手臂突然被人大力拉住,我还没来得及停下脚步,就被对方一把扯进了怀里,“白兰那家伙……”
是γ的声音。
我呆呆睁大了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他将我的脑袋按在他胸前,发上那只手还在不断用力。
空白,还是空白。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动。
不知就这么僵持了多久,耳畔终于再次传来了说话声。“千寻,你听好了。”γ没有放开我,反而用另一只手也抓紧了我的手臂,像是怕我逃走一样。他的声音很低,却沉如带着万钧重量,“g田纲吉在今天早上的谈判桌上被白兰射杀。你和彭格列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骗人!
我张了张嘴,这一次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涌出来,滚烫滚烫的,再也止不住了。
你们都是骗子!我绝对、绝对不会相信的!
我不住挣扎起来,但γ仍死死扣着我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放开。我只能勉强抬起头,朦胧中看见他紧绷的下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低头又看我一眼,语调更加严厉:“我再说一遍,彭格列十世g田纲吉、已经死了,就死在我们面前。”
“不可能!”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竟然一下子挣脱了他的钳制。脸上粘糊糊全是眼泪,眼前也一片模糊看不清楚,我抬手狠狠一抹,瞪大了眼一眨不眨看着他,“我要自己去确认。”
γ一皱眉,还没说话,又是一个声音接了上来:“嗯~这样的话,千寻ちゃん□□本并盛怎么样~?”如印象中一样粘腻得令人厌恶的男声。
见我如此不善地瞪着他,白兰依旧懒洋洋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将一块棉花糖塞进嘴里,“纲吉君的尸体一定会被带回他深爱的故乡安葬哦~”
走道上有风涌过来,带着秋初还未退去的暑意扑上面颊。还没有完全干透的眼泪在接触到空气的那一瞬后,变得冰凉冰凉。
我深吸了口气,转身面向他,嘴角不由自主地缓缓勾了起来:“我当然知道,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