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又是匣子。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很不合时宜地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坚持不懈地继续听了下去。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虽然我确实将自己拿着的那个匣子给了g田,但如果仅仅是为了这种东西的话,为什么要绑架彭格列十代首领的未婚妻呢?而且还偏偏选中了这个订婚仪式之前的时间?
总觉得不会只是要争夺匣子这么简单。上次γ好像提起过类似的事情包括彭格列的死气之火,aria也说现阶段似乎有很多小家族想要借助匣子的力量夺取更大的权益……莫非这帮人是想要借此扳倒彭格列?还是想要夺取彭格列的力量?等等,最开始在休息室里袭击我们的那几个家伙难道不是彭格列的人?
不行了,思路混乱了。我果然不擅长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我直起身来,谨慎地拉着京子四处打量,但不管怎么仔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更不用提逃生出口了。
我有些挫败,而且由于过长时间没有进食胃部又开始泛起微弱的不适来,还好这种感觉压一压就会不见。于是我们只好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也算是静观其变。
京子大概是总算冷静了下来,脸色好了很多。但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这个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千寻ちゃん……”她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只不过比起白天在休息室里时要显得虚弱得多,“你认识这些人吗?”
我看着她眨了眨眼,猜她指的大概是这些绑匪便摇了摇头。她好像松了口气,继续小心翼翼道:“我听说意大利有很多黑手党,是不是纲君在做的某项生意惹到不好的人了所以……”
她停下来,眼中除了泪光,更多的是种异样的期待。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难道要告诉她g田纲吉本身就是这众多黑手党的老大,怎么可能因为做生意惹到了别人就被绑架未婚妻而受到威胁?
这绝对不切实际。而她想听到的答案也肯定不会是这个。
这个女子怀着美好的愿景从日本并盛千里迢迢跑来巴勒莫订婚,只因为这里有她深爱着的男子。
她心目中的g田该是干干净净一身纯白,带着年少时的清澈无垢和腼腆羞涩,棕眸温厚,笑容温软。绝不该是黑手党的老大。
这个矛盾就像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的念想、g田的坚持,与这个现实终究无法交汇。
于是我最后还是沉默着没有作答。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昏暗的房间里连我们的呼吸声都听不清楚,远处的海涛声像漩涡一样在墨色中层层荡开,始终无法安稳。
天色渐渐亮起来。而外面的声音也渐渐轻微下去。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会是人最没有警觉的时刻,如果我抓住这个机会冲出去……
而就在我专心考虑着的同时,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浑身一颤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京子也在第一时间牢牢握住了我的手。
紧接着大门被狠狠打开,两个男人二话不说就冲进来,后面有人压低了声音喊:“快点,彭格列的人已经在大厅里了!”
好机会!
我想都来不及想,一直握在手中的枪已经对准来人的双腿各给他们来了一发。门外只站了两个人,我一边拉起京子向外冲出去一边朝着他们的方向又是一枪。
原本打算冲进来的那两人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跳躲开了子弹,但也给我们留下了充足的空隙。趁着他们还没围上来,我紧紧抓着京子就向前狂奔。
耳边响起密密麻麻的呼吸声,像层叠的蛛网不断围拢、收紧,心脏剧烈跳动着好像马上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今年真是要命,年初的时候被人追踪,年中的时候又被人绑架,希望年末不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微弱的桔色灯光在狭小的走廊里忽明忽暗,角落里的阴影总会让我觉得每一个拐角处都有可能蛰伏着敌人。我没有回头,后面的呼喊和脚步声仍在紧追不舍。但现在必须前进,g田他们就在前面,只要能够到达那边……
也不知跑了多久,双腿都已经没有了知觉,只能一直一直机械地前进。但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终于隐约露出明亮的光芒。
心中顿时涌上来毫无预兆的雀跃,我顾不得什么就加快脚步向着那片光明的内部冲进去,太过耀眼的白炽灯光刺得我一阵眩目,片刻之后睁开眼我却怔在了原地。
京子跟着我停下脚步,颤抖的声线还在惊慌地问我:“怎么了!?”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转而出现的是带着不敢置信的苍白,“……纲……君?”
g田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房间正中央,原本温和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颊边一点鲜红在那苍白的肌肤上透出诡异的妖娆。
他不说话,额上光芒摇曳,右手的金属手套上有寒芒一闪而过。仔细看才能辨出那是枚和手套融为了一体的指环。
这样的g田……让我有种很复杂的感觉。我伸手去拉京子,准备向他那边再靠近一点,但身后的人却僵硬得一动不动。我突然不安起来,立马扭头看她,这个美好得像娃娃一般的女子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即使是我们被绑架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过。
京子不住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踉跄着向后几乎跌倒,幸好被身后的墙面撑住。我伸手去拉她,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掌,好像握紧了救命稻草一般灼灼地抬头望我,骇人的目光中却是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绝望。
“那个……不是纲君对不对?”她很努力地想要微笑,可那个笑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形,最后只能勾勒得像个扭曲的哭泣。
她已经明白了。眼前看到的东西再真实不过。那就是她的纲君,但也是彭格列的十代目。他是注定要浴血而生的男人,不是她心目中纯粹不染杂质的腼腆男孩。
我突然感觉到悲哀。
眼前的g川京子,这个女子脸上潸然而下的眼泪,它们都在告诉我——她无法接受这个矛盾。
掌中传递过来的痛楚伴着来自京子的颤抖。那一瞬间,我听见有什么碎裂的声音。但不是我的,是京子,或者是g田。
我保持着拉她的姿势不敢动,不远处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彭格列,你的未婚妻就在那里,想让她毫发无损地回去就把你自己的首级留下来吧。”
“draconi二世,你的这份自信从何而来?”我听得出来那是g田的声音,但与平日里暖洋洋的感觉不同,这道嗓音好似清冽和风,在拂过多孔玉石时发出琳琅脆响。我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男子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目不斜视,“你们重伤山本的这笔帐还没有算清。”
走廊口的脚步声停下来,坐在高处的draconi二世朝这边挥了挥手,追过来的那两个人就退到了门边,刚好挡住我们的退路。
draconi朝g田走过去,我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房间。阴影里三三两两躺着几个人影,但也就在这个空隙里,我竟然在g田身后看到了那天袭击我们的lorenzo!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要说陪同人员的话难道不应该是狱寺或者g川吗?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draconi家族的boss似笑非笑地看了这边一眼,又将目光移回到了g田他们身上:“我说过要你一个人来的吧,彭格列。”
lorenzo顿时义愤填膺地驳斥道:“你说的是不能带守护者,draconi二世!”但说完立马又怯生生地将脑袋缩了回去。
那个人还在演戏。看样子情况有些不太乐观。
g田微皱着眉看着draconi,这时终于望向了我们。他原本清澈的棕色双眸竟然变成了耀眼的金红色,那种纯粹的色彩与他额前的眩目火焰一样漂亮。身旁的京子在这个瞬间陡然瑟缩了一下,然后我清楚地看到了g田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
他复又转过身去,对着draconi沉声道:“我要亲自确认一下她们两个人的安全。”
背对着我们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胜券在握便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可以。”
随即g田便缓缓向这边靠近,lorenzo也跟在后面走过来。
我扶住京子,目光却不敢离开越来越接近的lorenzo。g田在我们面前站定,我张了张嘴正准备在他开口之前告诉他lorenzo的真面目,谁知后面的那个年轻男人比我快一步就动了手。
眼睛只来得及捕捉到那一抹似曾相识的银光,我想都没有想就要冲过去,但一双带着金属手套的手已先我一步握住了呼啸而至的短匕刀刃。g田铿锵的嗓音掷地有声:“到此为止了,lorenzo。”
形势陡然逆转。
lorenzo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面上露出明显的震惊:“你……怎么会……”
g田依旧皱紧了眉,眸中有浓厚的失望和痛楚:“lorenzo,彭格列十世的位置就这么吸引你吗?”双眉一蹙,他猛地抬起手臂对着对方的脸颊就是一拳。燃着火焰的甲胄狠狠击上lorenzo的侧脸,瞬间便将他整个人都击飞出去。
青年的身体“轰”一声几乎陷进墙面里。g田看着他,最后缓缓垂下眼眸:“明明当初,你那样热心地帮助我……”
大大小小的石子从碎裂的墙面上簌簌落下,lorenzo颓然滑落在地上,几乎面目全非。他抽搐了两下,终于一动不动。而眼睁睁看着这幅景象的draconi二世却意外冷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京子彻底安静下来,但那是死一般的寂静。她的脸色也愈发惨白。我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将她的脸压在我肩头:“不要看了,这个不适合你。”
她摇了摇头,没有发出声响,却依旧有湿润的液体一直从我肩头的衣料里渗进去。现在明明还是初夏的六月,我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人人都说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难熬的,可就算度过了那段漆黑夜色,若是迎接到的黎明完全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那该怎么办?那是没有人想像得到的、巨大希望之后却迎来巨大悲凉的绝望……再怎么坚强的人大概都无法面对这种真实吧。
京子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而与此同时,对面紧闭的大门轰然洞开,随即就见又一帮人从外面齐刷刷地走进来,室内顿时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
走在中间的男人在门口停下来,浑厚的声音瞬间掩盖了依旧未停的簌簌声响:“哼,lorenzo这么快就被打败了吗?”他瞥了眼躺在墙边的身影,冷冷笑起来,“就算是九代目的亲戚,废物终究还是废物。”
他说着抬起视线,络腮胡的脸上带着淡然却恶意的笑容,“你说对吗,十代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