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宋域送了穆飒花和小熊,穆飒在一个周末的早晨走进厨房为他烹饪栗子烧鸡和香煎罗非鱼,热气腾腾地出锅后,盛放入干净,密封的保温盒里。准备好一切,她出了门,打车前往宋域所在的酒店。
开门的宋域令她眼睛一亮,白色的衬衣,黑色的休闲西裤,一黑一白,这两色在他身上用得恰当好处,许是刚刮完胡子的缘故,他整张脸非常干净,更显得眉眼鼻唇像是工笔画一点点描摹出来,少一笔嫌淡,多一笔嫌浓,一切都很适宜。
“进来吧。”他示意,并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穆飒环顾四周,房间很整洁,空气也干净,走近沙发前的长几,低头看见长几上排列有序的物品:笔记本,烟灰缸,烟盒,打火机,矿泉水,茶包,中性笔,日程本。
“你在工作?”
“嗯。”他说,“六点多久起来了,一直忙到现在,刚觉得肚子饿,你就来了。对了,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栗子鸡块,香烤罗非鱼,竹荪菌菇汤,还有蔬菜沙拉。”
他有些意外,微微扬眉:“还挺丰盛的。”
据说搞it的男人吃相是最看不得的,穆飒深有体会。以前维景技术部的一个组长一边敲代码一边吃中饭,速度如风卷残云,五分钟就解决了,键盘上满是他用筷子“挥舞”的米粒。
不过,宋域是个例外,他吃相挺好看的,既不是北方大男人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狼吞虎咽,也不是南方小男人的细嚼慢咽,他速度很稳,不快不慢,就连舀汤,汤匙都是保持八分满,也没有一颗米粒掉在外头,想必很小的时候就学过餐桌礼仪。
“味道怎么样?”
“很不错。”他搁下筷子,评价道,“栗子很香,鱼肉很嫩,就是汤有些咸了,估计你在过程中多放了一勺盐。”
“我很久没做菜了,手艺难免生疏,只好委屈你将就一点了。”
吃完饭,穆飒煮了一壶热水泡茶,拿出茶叶包的时候,听到宋域的轻咳,回头一看,他正取出烟盒里的烟。
“吃完饭就抽烟啊?”她说,“这对身体不好吧。”
他闻言将那根烟放在一边,表示绅士地接纳女性的建议:“那待会再抽。”
她走过去,将泡好的热茶端上小几:“你烟瘾很大?一天要抽多少根?”
“基本是一天不少于四根,这要看具体情况,如果要熬夜工作,甚至会抽一包。”宋域说,“我是大学的时候学会抽烟的,那会交了一个朋友,他是老烟枪,没事总撺掇我,我近墨者黑,就学会了。你知道的,学坏总是比较容易一点。不过那会烟瘾没这么大,后来开始创业了,烟就抽得多了,毕竟我们这行的工作力度大,思想负担比较重,抽烟算是解压。
“但是抽烟对身体影响太糟了。”她说,“你能少抽点吗?”
出乎意料的是,宋域很爽快地说可以,说完就真的将手边的烟盒轻轻一掷,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热气袅袅中,两人面对面地喝茶。
穆飒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和外面的多数人一样,她对宋域这个传奇人物免不了好奇。她很有窥他隐私的欲望,问一些私密问题,譬如:“十九岁做ceo赚了上千万是什么感觉?”“关于你当年冲动打人,外界有两种传言,一种是你为了保护朋友,另一种是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究竟哪个是事实?”“你怎么熬过那两年的?你有体会过绝望吗?”
她正思索,耳边听到宋域的声音,他的声音甚为清和:“穆飒,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嗯?”穆飒楞了一下,“我以前吗?哦,我在高中谈过一次恋爱,持续了一年半,后来就没有正式交过男朋友了,不过之前有个单恋的对象,周期有点长,最后不了了之。”
关于单恋景至琛四年的事实,穆飒不愿主动提起,但也不愿意否认。
他闻言确认:“也就是说你上一段恋情还在高中时代?”
“对,对象是校足球队的守门员,其貌不扬,胜在声音温柔。”穆飒说,“说起来我那时候还是一个声控。”
“没想到你这么清纯。”宋域若有所思,手握银匙缓缓搅拌奶油红茶,又问道,“那我和你理想中的结婚对象,差距大吗?”
穆飒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说实在,宋域和她幻想中的结婚对象差距很大,首先是职业悬殊,她曾想过嫁给医生,律师,法官,翻译官,警察,甚至是军人,但从没想过会嫁给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it天才。再者是性格,她一直偏好景至琛那样的男人,温文尔雅,风趣幽默,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而宋域,她分明可以体会到他看似随和的外表下,骨子里自我,桀骜,不妥协的一面。
“有必要考虑这么久?”宋域淡笑,“就算你说差距很大,这也正常,大部分人结婚的对象都不符合自己最初的想象,不过,等相处得久了,会发现比想象中的更适合自己。”
穆飒点头,反问:“那我呢?我符合你以前的想象吗?”
宋域的回答耐人寻味:“目前为止,我对你很满意。”
他回答的时候,清黑的眼眸有一层浅浅的光晕,看起来真诚神圣,无半点虚假,穆飒的心微微一提,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片刻后搞清楚这具体的感觉:他总能说服你,就算你明知他在撒谎。
“我给你放一点音乐。”他起身走向cd柜,抽出唯一的一张,“这是我自己刻录的,国内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古典乐缓缓从音箱中流泻出来,是她完全陌生的音乐,但不可否认,很动听。
“萧士塔高维契的。”他俯身,调了调声音,“第二号钢琴协奏曲,他为十九岁的儿子所作的,也是他少有的活泼,俏皮的曲子,很有意思的是他对此的评价是,没有艺术价值,不过我很喜欢这个节奏。”
他转过身来,走到她背后,双手轻按她的肩膀上:“听音乐的时候应该将自己完全放松下来,尤其是肢体不能僵硬。”
穆飒试图闭上眼睛,却在感觉到他的贴近时本能地睁开,仰了仰脸,而他就站在她背后,黑亮如星辰的眼眸专注地凝视她,认真地说:“现在开始放松下来。”
音乐越来越跳跃,像是可以看见活泼,好动的小精灵在午后的树丛中玩耍,流水淙淙,鸟鸣鱼欢,圣灵,清洁的小白鹿从深洞走出来。
在一个顿点的时候,穆飒瞳孔中的宋域越来越近,她屏气敛息,任由他温热,干净的呼吸贴得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音乐又一次上扬,上扬,再上扬,小白鹿跳跃起来,她的心跳莫名地加速,这一秒似无尽,又似顷刻,她迎着他的黑眸,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果不其然,他俯下身,很自然地亲她的唇。
亲吻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动人心魄,似乎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对她而言,像是地动山摇。
结束后,他轻轻地拢了拢她柔顺的黑发,坦然自若:“好了,现在继续听音乐。”
“宋域。”
“嗯?”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轻声地问,“你明明知道我选择你是因为我爸爸的公司出了大问题,我们家非常需要钱,我对你的企图心强烈,但很显然,这不个一个光明的理由,你真的完全不介意吗?”
宋域安静地听她说完,良久,才开口,声音清润如冬夜的凉水:“你都不介意我命中带煞,我介意你什么呢?h市的女人都不敢嫁我,你是第一个愿意选择我的,是什么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
重要的是你愿意,穆飒的心弦被这句话拨动,她缓缓低下头,眼神不知不觉地温柔起来。
这天穆飒走后,宋域依约回了一趟宋宅。
宋母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只紫檀官皮箱,低头细细地挑拣东西,见他来了,微笑地说“我打算送你媳妇几件祖上传下来的首饰,你过来帮忙看看,哪个比较好。”
宋域走过去,扫了一眼后,直接伸手挑起一条鸽子血的项坠:“这个不错,色泽鲜红,和人血似的,她皮肤白,戴着会很诱人。”
“算你眼睛毒,这是天然的鸽子血,缅甸那边过来的,火彩极佳,足足的二十克拉呢。”
说话间,莫紫璇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有热茶和点心,她看了宋域一眼,温和地说:“知道你要过来,特地准备了你爱吃的老四样。”
宋域将鸽子血递还给宋母,转身往沙发上一坐,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莫紫璇放下东西,视线落在宋母手中的鸽子血上,不由地赞许:“这个可真漂亮。”
“是老二亲自挑的,送给他媳妇的。”
莫紫璇眼眸折过一道暗光,不动声色地恭维道:“宋域的眼光一向很好,对自己人也大方,那位穆小姐真有福气。”
宋域喝了一口茶,没作回应。
宋母听出了莫紫璇话里的自怜自哀,想起了自己病逝的大儿子,不免心生怜惜,拉她过来:“紫璇,你的生日也近了,趁这会,自己也跟着挑一件宝贝,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莫紫璇点了点头,安静地巡视官皮箱里的每一样珠宝,那颗大的鸽子血映入她的眼眸,色泽如鲜血,通透干净,美得触目惊心,她的心情黯到了极致:还挑什么呢?最好的都是别人了的。
虽心有不甘,她没表现出来,安分,规矩地挑了一串沉香手链,圈在左腕上试戴,转了转,语气有些撒娇:“我喜欢这个,您肯割爱吗?”
宋母笑了:“拿去拿去,你们想要的我会不给吗?这些再宝贝也不如子女宝贝。”
宋域坐到了八点,起身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不如今晚就留下吧。”莫紫璇说,“住酒店哪里有住家里舒心呢?”
“不了,我还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再者这段时间还要和不少人面谈,我在那里比较方便,就不影响妈您休息了。”宋域对宋母告辞。
“那我送你。”莫紫璇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客厅,宋域步伐沉稳,臂弯搭着自己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廊的灯光打在白墙上,映照出他颀长的身影。
跟在后头的莫紫璇突地开口:“你真的想清楚了?娶了那个寒门的穆小姐,你确定自己将来不会后悔?”
“这件事不需要大嫂关心。”宋域说。
莫紫璇脚步一滞,眼眸浮现不甘,压低声音:“宋域,难道我现在只能是你的大嫂了吗?”
“否则呢?”宋域止步,转过身,冷淡的视线落在她精致的脸上,“你问出这句话之前,想过大哥吗?”
“你明明知道我不爱你哥……”
“够了。”宋域截断她的话,声音微沉,“莫紫璇,我最后和你说一次,在你选择我大哥的那一刻起,你注定只是我的大嫂,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他可能。就算现在大哥不在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如此,不会有半点改变,你但凡还剩半点羞耻心,都不该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这样对我公平吗?”莫紫璇的神情绽开一抹伤痕,“我留在宋家,难道是为了等你娶妻生子,亲睹你对另一个女人好?你在做这些的同时,完全不考虑过我心里的感受吗,你当真如此薄情寡义?如果这是对我的惩罚,那你成功了,我已经被你彻底伤到了。”
“穆飒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不对她好,对哪个女人好?至于你的感受,我的确顾不上。”宋域修长的右手轻拂臂弯的外套,动作慢条斯理,眼神沉静如海,“莫紫璇,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应该清楚我最厌恶的是什么,你在我这里不会再有半点机会,还有,不要以为我选择和别的女人结婚是为了报复你,如今的你还真没有这个分量影响我的后半生。”
莫紫璇震惊,轻轻咬了咬唇。
“我的一切决定出发点都是自己。”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竟多了点无所畏惧的笑意,俊美如神o,“只要我自己开心,想做什么都行,有谁敢干涉我,又有谁能干涉我?”
说完,他提了提臂弯的外套,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