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提起这两个人,席见臻的反应很激动:“十一要来?”
“嗯。”
席见臻的双眼都在发光,衷为卿多看了他两眼:“他跟陛下的关系很好?”
“当然……不好!”席见臻咬牙切齿道,“朕跟他绝交了,哼,就算他来了朕也不理他!”
原来是两个在斗气的小孩。衷为卿转开话题:“那御亲王呢?”
“哦,他是朕的小叔叔,皇爷爷的私生子。”席见臻歪头想了想,“他小时候抱过朕呢。可长大后,朕很讨厌他!”
“为什么?”
“因为他比朕出风头!”
“……”
这个原因符合他一贯作风。
御亲王提前三天进城。他来的那天,席见臻百般不情愿地出城迎接,率领着百官在城外十里亭恭候。
御亲王人马一到,席见臻就笑脸春风地迎上:“皇叔!别来无恙?”
席见臻一袭雪衣,穿得飘逸似神仙,御亲王席玟紫袍加身,穿得富贵堂皇。二人容貌气质不相伯仲,但在席玟面前,席见臻愣是低了一头——席玟成熟稳重的气质是席见臻没法比拟的。
“多谢陛下关心,臣很好。”席玟浅笑着。
“皇叔,一年不见,你依然那么帅啊!”席见臻下一句就原形毕露,百官的脸上全写着“好丢人啊好丢人”。
席玟见怪不怪道:“陛下抬举了,跟陛下比起来,臣不过是一粒尘埃,微不足道。”
席见臻呵呵一笑:“皇叔若是尘埃,那朕身后这帮人岂不是连尘埃都不如呢?”
话毕,他身后的百官齐齐后退一步,向左右两翼靠拢,席见臻身后呈现真空阵势。
衷为卿曾赞美:陛下,您的文武百官若稍加训练,必能敌千军万马。
如此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成的。
席玟此次进京,带了上千亲兵,驻守在十里亭附近,他进城只带了两个随从。
席见臻回宫时面皮都是在抽筋的,他习惯了耍酷,在百官面前威武不能笑,在后妃面前装酷不能笑,在衷为卿面前,倒是没有姿态,而到了席玟面前,他一整天都皮笑肉不笑。
有人说,席玟笑起来最好看了,比陛下还好看。
于是,席见臻不爽了,扬起微笑证明自己才是最好看的。
有人说,席玟穿紫色最漂亮了,比陛下还漂亮。
于是,席见臻破天荒地穿了一次紫色,证明自己也能很漂亮。
有人说,席玟若是皇帝最好了,比陛下还好……
于是,那人被拉下去腰斩了。
席见臻与席玟,便是水火不容的姿态。
席见臻是西瀚真正的皇帝,是这天下之主,却手无实权,被架空多年。而御亲王,拥兵自重,藩地自成一国,隔着九江与他的西瀚遥遥对立。
两叔侄面上和气,朝廷每年一半的收入都来自御亲王的封地,可私底下,关系不合已是人尽皆知的。
但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席见臻单方面不合,而御亲王席玟,对天子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在席见臻登基那一年,就有臣提议:让御亲王摄政!
御亲王为了表示自己无争权夺势之心,主动回了封地,退出政治中心。
在席见臻登基第三年,就有人说:如果圣上是御亲王,西瀚定能强大。
在席见臻登基第七年,朝野都在私下说:唉,当今的皇上啊,真是……如果御亲王肯摄政就好了。
如果,御亲王肯当皇帝就好了……
席见臻登基第十一个年头,大家的想法达到了一致:陛下,您让贤吧!
但都很委婉地憋在心里不说。他们不说以为席见臻就不知道么?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比朕多吃了十年米饭么!”
他向衷为卿诉苦抱怨,撒娇:“为卿,还好有你在朕身边。”
衷为卿看着他:“陛下,您知不知道御亲王的封地有多么富庶?他的兵力又是多么强壮?”
席见臻摸着下巴:“知道了又如何?他若有二心,早起兵谋反了。”
衷为卿裹紧披风,自言自语道:“反观国库,入不敷出。”
席见臻惊讶道:“什么?”
“陛下,您每年花在讨好美人上的银子就不知有多少,今天建一座宫,明天修一座阁楼,国库经不起您的消耗。”
“荒唐,西瀚泱泱大国,难道连点银子都没有?”席见臻不禁皱眉,“章州大坝后,只剩不到两百万两的银子,给陛下庆生后已经不到百万两呢。”
席见臻跳起来:“怎么这么多?”
“盘子筷子这种东西陛下都要求金子做的,您说为什么这么多?”衷为卿提起来恨铁不成钢道,“这个国,迟早会被你败光!”
席见臻意识到自己错了,沉默地低下头。
许久,才努力挽回自己的错误:“那好吧,不要金子了,用银子吧。”
咔嚓,衷为卿坐的椅子被主人的怒火震裂了。
席见臻还委屈地抬眼:“为卿,你有办法的是不?这是朕第十九个生日啊!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是,陛下,为卿砸锅卖铁都会筹备出上千套的银具。”
疲倦地走出太和殿,正巧遇上前来觐见的御亲王。两人在门口碰上,衷为卿望向他,淡漠地撇开身子绕路走。
御亲王回头看他,道:“那就是衷为卿?名不虚传。”
席见臻奇道:“传什么呢?”
“当今圣上的贤妻啊。”
皇帝的妃子可以有很多,但妻子只能有一位,那就是——皇后。
第十六章
西瀚后位虚空,且崇武帝未有子嗣,很多人都说谁为皇帝生了第一个娃,谁就有可能是未来的国母。但眼下,横空出世的衷为卿夺走所有的眼球,他不是皇后胜似皇后,试问天下有几位皇后能为皇帝掌管朝政?可衷容华做到了。但他是皇帝的妃子,还是个男人,男人当皇后在历史上只有三位,而西瀚历史上,一位都无。
席玟不说还好,一说席见臻越来越觉得衷为卿是贤后的不二人选——想想,以他的能力足够驾驭后宫,还能为他分忧工作,这样的贤妻上哪儿找去啊!
毓华斋,凝华和容华难得平静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共用午餐,李陌尘啃着鸡腿,入宫这么久,规矩还没学好,依然自我,不顾天仙形象地摧残别人视觉神经。
“为卿,那个御亲王啊,你听说过吗?”
“嗯。”
“我对他久仰已久啊。”
“嗯。”
“我想去拜会他。”
“嗯。”
“我想向他拿签名!”啃完鸡肉啃骨头,李陌尘眼睛发亮道,“为卿,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很忙。”衷为卿突破两个字,“你自己去吧。”
李陌尘冷哼了一声:“为卿您是贵人啊,而我呢,就是个闲人,所以,不陪你玩了!”
李陌尘依然朝气蓬勃,衷为卿看得很是欣慰,吃完饭又去忙宴会的事了。
皇帝的宴会安排在瑶华宫,大致的流程由衷为卿安排,细节方面的事则有礼部主持。为了安排出上千套银制餐具,工部也掺和其中。
坐在藤椅上,衷为卿木然望着忙碌的宫人,一人靠近都不知。
“衷容华,久仰大名。”
他起身迎接道:“御亲王殿下。”
席玟笑眼看他:“陛下是个很任性的人,辛苦你了。”
衷为卿道:“能为陛下效劳是为卿的荣幸。”
“包括找三千丽人歌舞助兴么?”
“……”衷为卿沉吟片刻道,“西瀚泱泱大国,这点人还是找得到的。”
“唉,衷容华,有时太宠一个人并非好事。”
“宠?”衷为卿惊异他这个词。“陛下是九五之尊,轮不到为卿来宠。”
席玟看他道:“难道不是吗?”
“御亲王大驾前来,只是为了跟为卿说这些事?”衷为卿转移话题道。
“不,本王是想看看会场。”说完,抬头,满目流光溢彩,珠光宝气,比起往年,今年收敛不少,不再散发出暴发户的气息。“容华,听说你今年请了不少戏班子?”
“是,太后喜欢看戏。”而且……戏班子美人胚子多,那皇帝一定会很开心吧。
“仅仅是这样吗?”席玟的眼睛未离开他片刻,衷为卿被看得不自在,冷冷地对上他的眼神,“还能怎样?”
他们两个人的眼睛,一个柔若水波,一个冷若冰霜,对上后谁也不肯闪避,就这么胶着在一起,一个渐渐点燃起热情,一个慢慢地被冰雪覆盖。最终,衷为卿闭眼道:“看什么看。”
“你输了。”席玟笑笑。
“白痴。”衷为卿低声骂道。
席玟视线下移,注视着他雪白的披风,披风上银白色的丝线绣着莲花的图案,它原先的主人最爱自诩为白莲般圣洁无暇。
“陛下把它都送给你了。这是他最喜欢的披风。”席玟摸着披风滑溜冰凉的质感,“当年我向他要,他都舍不得。”
衷为卿扯过它,披风从席玟手中滑出。“这件披风叫麒麟甲吧,据说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席玟颔首道:“是,这么好的宝贝陛下都舍得送你。”又望着他的五环扣,“还有席家的独门暗器。”
这一件件贵重的礼物昭示着席见臻对他的重视,衷为卿弯起嘴角,不着痕迹地笑了。
席见臻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从小就认识的好友给盼来了。
凤十一来的那一天,席见臻一大清早就奔到城外去迎接,百官到正午了才姗姗来迟。
“十一!”席见臻热情地扑上去,深情地握住他的手,眼睛向后看,“香荷没来?”
“嗯。”凤十一抽出手,用手帕擦擦,再把手帕扔掉,“脏了。”
一阵冷风吹过,有洁癖的皇帝被人嫌弃“脏了”,这是有史以来的头一遭。席见臻顿时冷脸道,“凤十一,要不是看在你代表风雷的份上,朕宰了你!”
大臣们不禁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陛下啊陛下,西瀚国威啊,请您重视一下!
凤十一笑若春风道:“见臻,听说你娶了两个男人啊,我想见一见。”
“滚。”席见臻才不会给他嘲笑自己的机会——想当年,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对男人感兴趣,现在……他只是赶潮流而已!“变态是会传染的。”他侃道,“都是你传给我的,哼!”
“废话少说,我想拜会你那位传说中的‘贤妻’呢。”凤十一挂着万年不化的微笑,与席见臻一道进城。
“会可以,可别看上了啊。”对他而言,衷为卿已是宝贝一样的存在,有他在,自己才会高枕无忧,弃国家大事于不顾,专心享乐。凤十一特别唾弃他这点,可人的本性是天生的,他天生好玩,正如他天生爱干净一般。“十一,你说,我封他为后好不好?”居然想封一个男人为自己的皇后,他脑袋一定被门砸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