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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转眼到了景云帝的寿辰之日,衷为卿盛装打扮,银白色的长袍衬出他英挺颀长的体魄,雪白的毛绒绒披肩代替了他惯穿的大氅及狐裘,出门时披了麒麟甲,顺便看了眼美滋滋躺在床上的席见臻:“陛下不去?”

“不去。”

“随便你。”哈了一口气,空气中腾出一股白烟,“臣先走了。”

“等等。”席见臻叫住他,噌一下跳到他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串琥珀色的佛珠,一颗颗如珍珠般大小,透明光亮得倒映出人物的面容,“送你。”

“这是什么?”

“我们席家的家传之宝,藏佛珠。”

“……”衷为卿习以为常地接受了他的礼物,但凡是席见臻送他的礼物,都是席家的“家传之宝”,这样的宝物席见臻有满满一地下室,每次捡一样送给他人时必言道:“这是我们席家的家传之宝”,以及来证明自己的赤子之心。但衷为卿知道,其他人可以说是哄,给他的就绝对是货真价实。

“父皇说戴着它可消灾避难,保身体安康,朕从小带着它,似乎挺灵验的。”

衷为卿知道,这串珠子的确是席见臻贴身带着的,尽管他还贴身带着镜子头梳发簪发冠,以及各种佩饰。

席见臻绕到他身后,衷为卿有一头如云直发,乌黑发亮,但因为体质的关系,他的长发一直是自己打理,衷为卿手笨,只会用发带绑最简单的发式。席见臻戴上手套,为他绾出一团发髻,用金冠固定后,斜插入一枚玉石的簪子,多余的长发自然地疏散着。

“呃,还是平时的为卿好看啊。”皇帝难得的不自恋,“朕拆了吧。”

“不必了。”衷为卿躲过他的魔爪,“臣告退。”

大概昨晚伺候得很舒服,今日的席见臻不同以往。转过身,嘴角情不自禁地泛起微笑,顿时光彩照人。

马车陆陆续续在宫门口停下,这是衷为卿第一次进昭云的皇宫,四周皆是各国使者。相对其他的使者,他的身份特殊,尤其尊贵。刚下马车,就受到所有人的注视。他淡定自若,从容地在侍从的簇拥下进了宫门,与生俱来的高傲气势在万众瞩目时,必发挥得淋漓尽致,光芒在此刻尽数爆发。

宫里宫外一派歌舞升平。设宴在御花园,但宴会还未开始。文武百官尚在上朝之中,使者们则由宫人接待,在偏殿暂时住下。

先要送上大礼,方才入席,然后宴会开始。

此次西瀚国送的是一柄宝剑和一本□□秘籍,席见臻有收集名剑的嗜好,衷为卿出门前顺手拿了一把顺眼的,就当“大礼”献上了。因为据他对景云帝的了解,景云帝对宝剑和秘籍的兴趣远远高于珍玩玉器。

宝剑名轩辕——没错,正是席见臻贴身带的那把爱将,那个月他刚好换了个新宠,便把轩辕剑放在剑室里,衷为卿看这把剑最顺眼,便拿了这把。

□□秘籍是他亲手写的,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懂得□□,秘籍里记载着世上最毒的□□配方,其实拿了也无用,因为都需以他宠物们以及洗澡水灌溉的花草们为药引,方才做得出那些毒,因此他给这本秘籍取名为《天方夜谭》。

不可否认,衷为卿最不耐烦的就是献殷情一事,从不曾取悦过任何人的他,也不会懂得“真心实意”地准备一份厚礼。即使对方是昭云的皇帝,他也只是敷衍了事。

但他这样做也有自己的算盘。

一把小破剑,一本小破书,一个天下唯一的帝后,足以引得所有人的注目,景云帝的另眼相看。

西瀚帝后进殿后,冠亚全场。大殿之上,多少文臣武将,王孙贵族,气势却抵不过一个小小官家出身的公子。成为帝后后,衷为卿从不掩饰自己的锋芒气焰。

若他在还是侍人时就锋芒毕露,周贵妃怕早使出十八般武艺将他铲除以绝后患。

若他在幼年时期就遇见景云帝,必被后者不折手段纳入羽翼下。可惜的是,衷为卿不肯受任何人支配。而景云帝也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帝座上的王与他隔着一条高高的台阶,衷为卿不曾抬头,只朗声道:“西瀚帝后衷氏见过景云陛下,恭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用了内力,声若洪钟,声音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清晰可闻。

“衷帝后名不虚传。”王座上传来雄厚低沉的男声,衷为卿并不陌生,因为这个声音他前几天刚听过。

他也不意外,因为早已猜出七八分。

“听闻陛下素爱收集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为卿仅代表自己为陛下献上一份薄礼,还望陛下不要见笑。”衷为卿拿出轩辕剑,“这把剑名为轩辕,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一,是西瀚的国宝。”

又拿出那本秘籍:“这本是医药秘籍,是西瀚皇室独一无二的珍藏,名曰《天方夜谭》。”

衷为卿撒谎从不眨眼,且比平时更多了七八分的诚恳。

“噗。”有人笑了,“天方夜谭?真是好名字。父皇,儿臣对那本秘籍感兴趣,您让给儿臣可好?”

衷为卿望去,目光与赵景凰的撞上,彼此心照不宣,都已猜到对方的来历。

第四十章

“同乡?”

下了朝后,赵景凰就朝衷为卿走来,两人边走边聊。

衷为卿道:“嗯。”抬头看他,赵景凰也停下来对他相望。

记忆中的影像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眼前的家伙似乎有点熟悉起来,比上辈子来的华贵成熟,面容却不曾改变。而他,这辈子已换了身皮囊,只有毒未变。

“你是奥特曼?”赵景凰疑问道,“他跟你一样,天生带毒,这么说来,你们性子也像。”

衷为卿点头。

“果然。”赵景凰心下了然。虽然前世同为伙伴,几乎一起长大,但他们并不熟,赵景凰性子孤僻,衷为卿更甚。“我是漠然,你可能不认识我了吧。”样子没变,都认不出他来。

“嗯,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八年。”

“是胎穿啊?”赵景凰道,“我也一样。”

赵景凰出身富贵,昭云国的皇子,皇后的嫡长子,昭云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身世想不让人眼红都难。可是,出身不能改变,但命运是要自己争取的,他衷为卿在西瀚已是万人之上,赵景凰在昭云却与兄弟争权夺势,离皇位还遥遥无期。

“加上你,还有轻狂开心温雅,我们五个什么时候聚聚吧。”

“嗯。”衷为卿对他们倒是有印象,赵景凰前世太没存在感,也难怪他不记得。

两个话不多的人凑在一起只能干瞪眼,衷为卿提起道:“我想见你父皇。”这是老乡带来的最大方便。

“哦,他现在大概在休息吧,我带你去。”

这皇宫之中,能自由出入景凛宫的只有他,饶是四皇子也不得擅入。

衷为卿走入景凛宫,空旷的正殿一片肃杀清寒,一级一级的台阶延伸到内殿,此时,景云帝正坐在台阶上看他那本《天方夜谭》。衷为卿不知怎么想笑。

赵景凰上前道:“父皇,帝后找你有事。”

景云帝抬起头,目光锋利如刀,他的脸与当日所见的赵云不同,赵云最多看上去三十出头,而眼前的男人俨然与他年纪相符,若说原因,大概是那两道胡子吧,给他添了成熟沧桑的魅力。

“景凰,我的景凛宫不是外人能够随便进的。”

赵景凰撇嘴:“他是我老乡。”

景云帝了然道:“又一个啊。”显然,赵景凰穿越的事他是知道。“不知帝后找我何事?”

明明有着强大的帝王气势,朝堂之上,仅仅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即使隔着一道珠帘,也能威慑全场,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让久经战场的将军噤若寒蝉。私底下,说话却蛮随和的。再想想席见臻,一口一个朕,架子摆得十足。

同是皇帝,衷为卿不禁拿他跟席见臻比较。越比较,越觉得席见臻是相当欠抽的。

“为卿想求陛下一样东西。”

“说。”

“紫霄丹。”

快人快语,衷为卿也不卖关子。因为他不确定紫霄丹对景云帝的重要性,所以先试探了再说。又恍惚想起,那日他化名成“赵云”时,自己不就说过此事么?

当时还说什么来着?

“如果我不给呢?”

“……”

“那就毒了朕的儿子,是不是?”

“……”事实论证,口无遮拦要吃大亏的。衷为卿回道,“那日不过是为卿的戏言,陛下莫要当真。”

景云帝道:“帝后拿紫霄丹作甚?”

“……”拒绝回答。

“帝后,紫霄丹景凰也想要呢,你说,我给你们哪个好呢?”他拉长语调,调戏地看着他们。

赵景凰翻翻白眼:“当然给我,他要那个做什么?父皇,你说过今晚宴会上会拿出紫霄丹,谁抢到就是谁的。”

衷为卿颇感意外,原来不只他一人觊觎紫霄丹,那就更加证明紫霄丹的重要性呢。

景云帝望向他:“帝后觉得如何呢?”

“好。”衷为卿没问题,这总比毫无机会来得强。

晚上的寿宴上,衷为卿与四皇子五皇子一桌,夹在他们中间,左凤右凰,衷为卿有微妙的感觉。百官依次落座,最后是后宫妃子入席,与他们间用流苏隔着,流苏前是御座,御座旁还设了两个位置,衷为卿已猜到那两个位置是留给谁的。最后是景云帝,身后跟着皇后与容夫人。皇后气定神闲,姿色虽不出众,但胜在母仪天下。容夫人艳光四射,冠绝全场,让人惊叹不绝。她们在后宫地位悬殊,一个是一国之母,一个是圣宠不衰的后妃,例外宴席上但伴随君王身侧。

衷为卿庆幸席见臻没跟来,要不看到容夫人不得嫉妒得吐血三升,尤其在他那一干后宫惨不忍睹的情况下,一个容夫人比得上他全部的女人。一转头,瞥到一个人,面不改色,心头却惊讶得恨不得不顾帝后尊贵形象瞪他。

竟是席见臻装成侍卫混入寿宴中,还就站在赵景凰身后,也就是他身后。不用说,以赵景凰的身份,带什么人不可以,只是,那席见臻,你的眼睛一直往哪儿瞧!

衷为卿尚未发飙,四皇子赵景凤已经重重咳嗽,提醒他收敛了:“景凰啊,叫你身后那谁收起□□的目光。”

“喂,说你呢。”赵景凰看着席见臻。

席见臻花痴傻笑:“容夫人名不虚传啊。”

赵景凤哼道:“我娘哪有我漂亮。”

席见臻仔细看他,啧啧点头:“可惜是男的,吾不感兴趣。”

衷为卿冷哼一声:“席公子,你想为让西瀚国沦为笑柄是不是?”就算混进来也麻烦易易容,他这张脸就算他国人不认识,西瀚的侍从们是全认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