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一惊,下意识用手按住睡袍,心里忐忑不安。
他其实是怕乔抑声立刻就同他摊牌的。
结果他只是笑笑,林新也平稳了情绪,才说:
“我睡得急了,忘了脱。你等等,我换个衣服,就跟你下去。”
乔抑声主动将卧室的门关上,自己在外面等。
林新虽然知道这样不大好,但总不能叫他进来。
他迅速把衣服换好,笔记本也关掉收进包里。
但他知道,其实他们彼此都看出端倪,只是不讲破而已。
乔抑声把他带到餐厅,特意陪着他吃了清淡的晚餐,林新咬咬牙,决定今晚不走了。
他对乔抑声说:
“在你这呆了这么久,明天我得走了,改天有时间,再请你吃饭。”
乔抑声给他夹菜,筷子碰到精致的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围沉默,这声音更有穿透力,瞬间就到达他耳底。
振聋发聩一般,像今天发现的事情那样让他触目惊心。
乔抑声不动声色:
“明天我送你,今晚安心休息。”
隔了半天,又说:
“我可能以后也会去北京发展,你多帮忙。”
林新点头:
“会的。”
陪他走到房间门口,乔抑声问他:
“真的不要请医生来看看吗?”
林新摇头,笑:
“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林新不知道这样演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但他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先ng,因为乔抑声除了主演的身份外,导演监制一人包揽,他说停,那就真的停了。
至少在他家,不能出事。
乔抑声抬手,沿着林新的侧脸,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过了半天才说:
“还好,温度正常,我也放心了。”
林新回过神,说:
“我先进去了,你早点休息。”
乔抑声在转角处默默看他开门,进房间,再关门,然后离开。
林新将窗帘都拉好,门也确定锁好了,大舒一口气,先倒了杯水,坐下来慢慢喝完,然后又去洗澡,换了睡衣。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才将笔记本搬到床上,打开文件仔细研究。
他毕竟是法学和经济专业出身,而且工作时间也不短了,只觉得越看越惊心,结合hoc公司的状况,大概也能猜到,乔抑声就是这回合作房地产的幕后boss。
林新的猜测全成了真。
他放平心绪,仔细分析。
除了乔抑声和hoc的关系,是通过昨天的合约透露给他的外,那辆黑色轿车引出的跟踪、房地产合作用以拖延他离开的时间,都是他费心掩饰,最终被林新看穿的。
林新想,如果他对另两件事一无所知,会怎么样。
乔抑声是个有手腕的商人,爱好优雅,两个人有幸认识了,成为朋友。但之前因为合作的事情有些误会,这也很正常,商人重利,当然要寻求最高利益。
林新当然不会因为坊间一些若有似无的传闻,以及一次失败的合作和他断绝来往。
而且乔抑声的身份,根本遮掩不住,迟早要暴露出来,他用签约的方式让林新知道,其实是很好的选择。
林新苦笑,他知道的偏偏又不止这些,本来一切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他们依旧是朋友。
现在,刻意跟踪,拖延时间,全是针对自己的,他看不出这里头有什么善意。
甚至爱伦那件事,苏远也有意无意间向他透露,在加州,有能力这样做的人不多。
林新自然而然,又想到了乔抑声。
他更困惑,所有事情摆在眼前,但他找不出合理的理由,只觉得这个人城府太深,相当难测。
而他不幸,很齐全地遭遇了这一切,见识了一个人城府手段,可能只是沧海一粟,但完完整整针对他。除了浑身发寒,也再没有别的感觉了。
林新第二天起得很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拿到楼下,乔抑声已经在等他。
“早,昨天休息得怎么样?”
林新向他点头,笑道:
“很好,我现在精力充沛,回去可以立刻投入工作,而且成效应该不错。”
乔抑声和他一块吃了早餐,把温好的牛奶递给他,林新接过来,埋头吃东西,不说话。
最后离开,绕着湖边慢走的时候,林新说:
“司机送我回去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乔抑声执意要亲自送他。
两个人坐在车里不言不语,气氛不温不火,有些尴尬。
林新想自己总算要离开这偏僻地界了,心里悄悄舒一口气。
再看看身边这个人,说不出什么滋味。
好像一直未变,又似乎变化太快,都要认不出来了。
那种感觉,就如同长久盯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汉字,看着看着,自己也觉得陌生,丝毫不认得,甚至可怖。
林新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到了酒店外,林新下车,乔抑声嘱咐他好好休息,说有时间再来看他。
林新微笑点头,看他的车离开。
回到房间,他打电话回国,希望公司另派人来接手房地产的案子。
但年关将至,公司事忙,很难抽出人手。
他想想,也不能等到签约,对方已经在无限拖延,一旦约签好了,似乎一道屏障也就没了,不知道后头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林新又打给助理,商量之后,决定让他们留在美国负责签约,他先走一步,只身去法国。
林新没想到乔抑声晚上又来看他,他正在房间收拾行李,差不多准备好了,就听到敲门声。
他开了门,先是一愣,才把对方让进来,想到行李还在房间里,假借倒水的工夫,随手走过去将房间门关上了。
乔抑声只是问他:
“怎么样,你好些了吗?”
林新点头:
“好很多。”
话一停,室内就安静到极致,林新只好又说:
“你平时住在哪里?这么晚了,如果回庄园,要很长时间,也不安全。”
乔抑声笑:
“我就住在这附近,离酒店很近,来去都很方便。”
林新这时候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对着这个人,没有一开始那么震惊恐惧了,只想快些离开,彼此不要再牵连。
乔抑声只呆了一会儿,就起身: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林新依旧送他到门口,这一晚睡得却并不好。
第二天去机场途中,他小心更换了3辆车,又让司机绕路行驶。
快登机的时候,他看着机场外头,人头攒动。
加州的天气很好,虽然是冬天,但阳光普照,处处透着暖意。
林新忽然心血来潮,给乔抑声发了条短信:
“我走了,咱们以后不必再见面。”
很简短的一句话,却让他心情大好,似乎肺腑里呼吸着的空气都新鲜至极。
然后他把手机后盖打开,取出电话卡,扔进了附近的垃圾箱。
所以没有收到乔抑声的回信。
催促登机的广播响起,林新起身,拖着行李箱,环顾四周,很快消失在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