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家了。
还是家里的感觉最好,暖暖的,有亲人,有银子……
夕蕴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回东园。
结果是,她真的看到了一屋的银子,整整一屋!用牙齿咬都咬不动,真银啊!可是当她双眼充满感动的泪花,看向展越浩,正准备煽情一番的时候。
他却说:“享受完了吗?享受完了我找人把银子挪个地,这是要给杨钊买轻货的款项,没地方放,所以先搁你屋里。”
“……好,你挪吧,我明白,男人当以事业为重!”
她真的明白,不就是骗回家了就翻脸嘛!也终于明白,跟这个男人相处,千万不要指望他会做出什么让她感动的事。这种闷骚的货色,顶多就只会跑到姑苏送把可有可无的伞而已!
之后,展越浩很听话,全然以事业为重了。每天都很忙,三天两头的,就会把所有分号的掌柜叫来府里议事。
夕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议事厅里每天都很吵闹。再去街城见了大呆他们一面后,她也完全没有心情去管展越浩的事了,只想找个人活血一下。
这是她回府后的第四天,一大早,夕蕴就往杨钊的园子里冲。
“夫人?您这是……”门口的家丁有些被她的气势吓到。
“去告诉杨御史,小如意来拜访他了。”
家丁去了没多久,杨钊就亲自跑出来迎接她了,那一脸笑意很欠扁,像是算准了她会找来似的。夕蕴瞪了他眼,径自往园子里走去了。
“来做什么?”
身后传来了杨钊的声音,她嗤哼了声,“叙旧。”
“呵,我以为你是来说谢谢的。”
“谢谢?!”夕蕴猛地转身,音调扬得很高,显示出她的惊讶,“谢谢你让全姑苏大半的百姓知道小如意突然消失,是为了来陪你,然后你们在闺房了待了整整七天,就顾着干柴烈火,饭也不吃了?谢谢你跟姑苏丝商会的人说,小如意在床上跟你哭诉在姑苏被他们欺负?我……我现在是有夫之妇,不像以前了,就、就……算你是做官的,也不能这样为非作歹,至少也要体恤民情啊!”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很好,她居然也有结巴、语无伦次的时候。
“……你如果非要这样横行霸道,也可以。但是至少也编个可信度高点的故事好么,你……”说着,夕蕴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持续七天七夜的能力吗?”
“想试试?”杨钊挑眉,轻笑,靠近了她几分。
“不用了,下、下辈子吧。”有些异样的气氛,让夕蕴僵了下,往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把话说过火了。
“是吗?那下辈子记得等我。”
这半开玩笑的口吻,多少让夕蕴消除了些尴尬,干笑了两声后,她又堆起了笑脸,“对了,听越蒙说你马上就要回长安?”
“你那么高兴做什么?”就这么巴不得他走吗?
“高兴!当然高兴啊。”夕蕴忘形了,完全的口不择言,在她看来杨钊就跟瘟神似的,每逢出现,必有劫难而至,“你回去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去下姑苏如意坊,谦镇过些天也要替我送货去。耽误不了你多久的,就进去喝盏茶歇歇脚好了。留一天也行,那里有好多漂亮姑娘任君选择,扬州到长安也有些路途了,你是爷,是千金之躯,千万不能累着,可以在那养足了精神,满足了再走……”
“我对她们没兴趣。”杨钊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瞧着她脸颊边堆积着的谄媚笑意,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想让我去姑苏证实一下我先前传出的那些流言吗?”
“就客窜一下啊。不然那么多云锦之类的皇家货,那些寻常百姓买得起也不敢买啊,你难道想看我有天饿到发慌,把那些当饭吃吗?会便秘啊。”夕蕴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藏的。
杨钊看都没看她一样,就没见过利用人还这样理直气壮的,本能地他想拒绝,但结果……“好,我会去。但是,你的身份怕是瞒不了徐瓷多久,自己小心点。”
“这我也知道,瞒一天是一天,等到如意坊羽翼丰满些了。就算是徐瓷知道了,又能怎样,反正该赚的银子我也赚了,大不了就闹开呗。放心吧,我这人运气好,每次遇上事总会有贵人相助。”
“嘁……”杨钊笑着摇头,搞不懂她那一脸的得意到底是为什么,“你不知道吗?通常会招贵人的人,也同样容易招来小人。”
“你有话跟我说?”他的话听起来好像是随意胡诌的,但夕蕴总觉得别有深意。
“还记得我们初见的那天吗?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一大早去妓院?”
“嫖妓啊。”夕蕴很想当然,男人去那地方难道还能是赏日出吗?
杨钊吁出一口气,很想揍她,但他的修养告诉他不能对女人动粗,“邱均跟我说,展越浩有个妻子,出了名的笨,说话一般不用大脑;想要握住展越浩的把柄,从她下手会比较有效。很可惜那段日子,你鲜少出门,所以有人就安排了那出看似巧合的相遇。”
“……讹传,纯粹是讹传!”她哪里笨了!
“我相信,是讹传。”杨钊无奈地附和,很想提醒她,她所关注的并不是事情的重点。
好在,夕蕴觉悟得很快,“呵,我果然不适合和城府太深的人打交道。”
“我不清楚他有没有参与方明婕的事,但要提醒你一句,他把方明婕引荐给徐瓷了。”杨钊依旧没有说得太清楚,他相信夕蕴很清楚那个人是谁。
“那干脆让徐瓷纳她为妾吧,很般配啊。”
“谦镇什么时候能启程,我明天就要回长安了。”该说的都说了,杨钊忽然换了话题。
“哇……那么快?没事没事,我一会就派人去严府,让谦镇准备下。你不用改日子,明天,就明天。”夕蕴笑得很灿烂。
生活太美好了,只要再睡一觉,所有她怕的人就全都不在了。
“别太高兴了,我还会来找你玩的,乖乖等着……”
“展府没有多余的饭给你吃了,以后没事不用来了。”没等夕蕴反映,展越浩阴沉沉的声音就飘来了。
跟鬼魅似的,忽然出现,愣是把毫无心理准备的夕蕴吓了跳,下意识地跳开。
这本能的动作,让某人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很异样的冲动感,很想把她拉进房间,锁上房门,不准任何人打扰,狠狠地揍一顿。
“展兄严重了,等你卖了那批货,怕是银子多到花不完了。”
“有我这娘子在,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
“那你真该多赚点了,不然说不准哪天你就得来长安看望她了。”
“何必用这些轮回个几辈子都发生不了的事自欺欺人。”
“这很难说,她刚答应把下辈子给我了。”
“……钱夕蕴!”等展越浩忍无可忍,开吼的时候,那个女人早就溜了。
只听见远远传来一句:“我去严府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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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蕴费了好多唇舌,严峰才总算愿意忍痛割爱,让谦镇和杨钊一起出发去姑苏了。
那一天,夕蕴和越浩一直把他们送到城门口,秋风瑟瑟地刮,落叶满天地飘,这么苍凉的情境下。他们俩黑着脸,看着严峰和谦镇惜别,那么的含情脉脉,只差没当众吻别了。
“你说他们既然可以那么你侬我侬,为什么谦镇当年还要逃?”这个问题夕蕴纳闷了很久。
“那你又为什么要逃?”
夕蕴一时无语,很想再逃一次。显然这个男人完全模糊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她那叫做“逃”吗?那是离家出走,赤裸裸的离家出走!
“可能跟你一样吧。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有点闷,就出去透透气了。”
“……”那她这口气也透得太远太久了吧!
“你干吗不说话,脸怎么那么红?生病了?”
“病你个头!”夕蕴猛地停住脚步,管她是不是大街上,她就是骂:“你个没种的男人,骂坟的时候不是很有气势嘛!你不是还要把我揪回来,号称生个一窝娃娃,一起去看万漠嘛!你大老远的送把伞接我回来,就是为了继续折磨我对不对!没解释也就算了,什么叫出去透透气,你倒是透给我看看,从这一直透到姑苏,这口气还真是空前绝后!”
“……那天你在?”越浩皱着眉,嘴角抽搐了下。
“呃……”夕蕴冷静了,才发现还是矢口了,原本不打算把这事给说开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把一切说开的结果竟然是轮到他怒火中烧了,“你在,然后听完那番话,还可以头也不回地跟越蒙去姑苏?!”
“我有回头……”
“还可以一走就是这么多天,连封信都没有?!”他发现了,这个女人很欠抽!
“我想写,可我没养信鸽……”
“你身边的那些人全死光了,连送封信报个平安的人都没有?还是说,你跟外面那些人一样,也认定我跟方明婕之间真的有什么?”
“我知道没,可是……”可是那天的场景,换成任何女人看了都会难受。
“回府。”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越浩不想为这些人免费提供茶余饭后的话题,低吼了声。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回来了,还为你赚了好多银子,帮你排忧解难了。”应该可以将功补过吧。想着,夕蕴快步跟上前,撒娇般地挽着他。
“回来了?然后理都不理我,倒是有空跑去见杨钊?”
“喂!”够了吧,有必要那么咄咄逼人吗,“是你有错在先吧。卑劣地用银子把我骗回来,然后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算你跟方明婕没什么,你不说,凭什么认定我会信!”
“你不是爱我吗?难道连信任都没有,这也叫爱?”
“爱就要信?所以你一直都不信我?”
一句话,终于把展越浩问到哑口无言,他也误会过,误会她和严峰、和谦镇。但似乎,一切都是因为太在乎,才会让人失去理智。
“算了……回府吧。”说再多也是徒劳。夕蕴松开他的手,径自往前走去,刹那的动作,却含着浓郁的落寞。
愣了会,展越浩才跟上,很轻声地说了句:“我们之前是不是总是做的太多,说的太少?”
……什么叫“做的太多”?!
夕蕴脸色阴沉地回头撇了他一眼,真是个连哄人都不会的男人。
“好了,不要闹了,下次我再去骂坟的时候带上你就是了。”
“你还骂上瘾了是不是。”夕蕴愣是被他给气到笑出了声,“你下次不准再喝酒。”
“好。”
“也不准在带任何女人回府,管她是不是有恩于你,补偿的方法多得是,展府养不起闲人。”
“哦。”
“什么时候给我造银子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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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了一场后,夕蕴觉得气血通畅了很多,虽然越浩还是一回府就去忙了,但至少她觉得不再郁结了。
当晚,夕蕴陪从商他们闹到很晚,教会了他们藏匿银子的二十种最佳方法。本想烦人的家伙都走光了,应该能睡个清净觉。怎么也没料到,隔天一早,天都还没来得及亮,鸡也不过才鸣了一半,展越浩就踹开了她的房门,把她拖下了床。
“快点,穿衣裳。”
“……你现在喜欢穿着衣裳滚床铺了?”夕蕴还在半梦半醒状态,睁着惺忪的眼,含糊不清地问道。
“如乐,去帮你家夫人收拾东西,冬衣也带上。”
“……要一直折腾到冬天?!”这下,夕蕴清醒了几分。
“你做春梦了吗?”展越浩横了她一眼,接过丫鬟替来的湿帕子,帮她抹了抹脸。
有些微凉的感觉,让夕蕴彻底醒了,这才发现有不少丫鬟进进出出,忙得很。她眨了几下眼,迷惘地看向越浩,寻求答案。
“我要出府办事,说不准就会一年半载,你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夕蕴抬高双手,配合着替她穿衣裳的丫鬟,不解地问。
“怕你耐不住寂寞,守不了空闺,糟蹋良家妇男。”说着,他还边亲手替她绾起了发髻。
“耐不住寂寞,守不了空闺的人是你吧。你就坦诚了吧,我算是看出来了,没有我,你是活不下去了……”
“闭上你的嘴,动作快点,外头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很不巧被说中了心事,展越浩脸色暗红了下,故意吼她。
“你昨晚做什么不说,临时跑来催死催活的,还嫌我慢,有病!”
展越浩没有多解释,那头青丝折腾得差不多了,他就索性跑去帮如乐整理东西。本是没想要带上她的,这一趟要途径好些个地方,吃不饱也未必穿得暖。况且,有哪个商人出门还带上妻室的,那些随行的掌柜们劝了他好些天,都让他别捎上这麻烦货。可是临走的时候,他到底还没能放下她。
“咦?既然要走,为什么昨天不和杨钊他们一块出发?”那样就能和谦镇一块了,多热闹。
“我不想见他。”是不想让你见他!
“哦……”夕蕴打理得差不多了,被越浩急匆匆地拉出了门,一路朝着外头走去,“那家里的丝栈怎么办?”
“越蒙会打理。”
“那我们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卖货,扬州就算人人都来买,也卖不掉那么多货。”隐约已经见到了前头的马车,东叔正在来回踱步,越浩的脚步迈得更大了。
连带着,夕蕴只能小跑才跟着上,虽然喘,她依旧还是废话一堆,“你……真的把所有库存都买下了?”原来展府还藏了那么多银子,所有库存耶!
“是丝商会的人一起买下。”怎么说也要拖一群人一起遭殃才会觉得爽。
“这样哦,那我们现在是准备去全天下巡回卖身哦~”
“……是卖布帛!”
夕蕴耸了耸肩,钻进眼前的马车里,懒得跟他争辩。反正在她看来卖身跟卖布帛没有差别,说不定到必要的时候就他会需要牺牲下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