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赵敏发足疾奔,腹部鲜血沿着大街一路撒将过去,张无忌深吸一口气,窜出数丈,当即拦在她身前,说道:“赵姑娘,你别逼我做不义之人,受天下英雄唾骂!”
赵敏伤势颇重,初时凭着一口真气支持,勉力而行,待听了这几句话,泛白的双唇微微开阖:“你……你……”足下一软便要摔倒,张无忌身形一动扶住赵敏的身子,道:“你先告诉我,我义父在哪里?他老人家性命可是无恙?”
赵敏美眸轻轻阖上,不想再瞧张无忌,口气也懒洋洋的,有气无力道:“你义父有恙无恙我是不清楚,不过你再不给我止血,我便有恙了,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你义父在哪里。”
“你……”张无忌气急败坏,目光触及她腹部灿烂如红牡丹的一片,心头登时软了下来,撕下一大片衣襟替她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创面不算大却流血不止,瞧着赵敏奄奄一息的样子,扯疼了张无忌心底一隅,欲解开赵敏的外袍查看伤势时被赵敏的素手按下,凤眼登时睁开,气势霎时间凌厉起来,“你义父……落入了成昆手里。”
张无忌听到“成昆”二字,这一惊当真是心胆俱裂,此人武功既高,计谋又富,谢逊和他仇深似海,落入他的手中凶险不可言喻,刚要询问成昆所在何处,赵敏抬起手臂,遥指西方,未及抬高便无力垂下,昏厥过去。
张无忌想象义父此刻的苦楚危难,五内如焚,当即抱起赵敏,替她裹好伤口,招手命街旁一个明教教徒过来,嘱咐道:“你快去禀报杨左使,命他急速率领众人,向西赶来,说我有要事吩咐。”
那教徒应下,飞奔着前去传令,张无忌心想早一刻好一刻,世事难料,说不定只消片刻之间的耽搁,便救不到义父性命,当下抱着赵敏疾奔到城门边,命守门士卒牵过一匹健马和一些止血的药材,飞身上马,向西疾驰。
驰了数里见赵敏仍未苏醒,心生焦虑,忐忑不安地在一处溪边下了马,扶着赵敏在溪流边坐下,血迹已干,青衫被染成暗色,赵敏面色如纸,苍白得骇人,张无忌顾不得男女授受不清,哆嗦着手想解赵敏的腰带,赵敏似是有所感应,睁开眼虚弱着声音道:“我……我可还活着么?”
张无忌如释重负,笑道:“活着,活着,你觉得怎样?”
“头有点晕,伤口疼。她……当真下得去手。”语气本是极淡,赵敏敛着眸,眼角偷偷打量张无忌的表情,张无忌神色一僵,讪讪道:“芷若她……也不是故意,赵姑娘想是将她逼急了。”
“也是。”赵敏娇笑着,莹白如玉的面庞顿时盎然一片,“新婚大喜之日,我竟坏她婚礼抢她夫君,恨我恨到想杀了我也在情理之中。破坏了张教主的洞房花烛,可不知你怪我不怪?”
不知为何,张无忌此刻心中甚感喜乐,除了挂念谢逊安危之外,反觉比之将要与周芷若拜堂成亲那时更加平和舒畅,到底是甚么原因,却也说不上来,然他欢喜赵敏搅翻了喜事,可又不能言明,只能暗自窃喜,只得道:“我自然怪你,日后你与那一位英俊潇洒的郡马爷拜堂之时,我也来大大捣乱一场,决不让你太太平平地做新娘子。”
赵敏先是一愣,忽而哈哈大笑起来,“你来捣乱,我一剑杀了你。”眼前浮现过对周芷若风鬟雾鬓,夭桃李的惊鸿一瞥,新娘装束的那人美艳得不可方物。思及此,仿佛能应验二人的拜堂之景,娇羞之色映在眉眼间。
张无忌尚不及神魂颠倒,黯然地叹气,“不知道那位郡马爷生前做了甚么大善事,修来这样的好福气。”
赵敏昂藏不住的笑意拂过张无忌的脸,但笑不语。张无忌也不好意思再深谈,休息一会,赵敏背着身子替伤口敷了药,周芷若送予她的伤痕犹在,又添新伤,赵敏的指尖扫过两处伤口,喃喃道:“芷若啊芷若,我这副身子,每一道疤痕都是拜你所赐,你若负我,定然玉石俱焚。”
休息一会,二人又向西而行,张无忌多次问及谢逊所在,赵敏顾左右而言他,却不言明,直道时机未到。次日离开濠州,在一处小镇买了两匹健马,赵敏伤未痊愈,身体虚弱,只能骑马缓缓而行。
这日正行之间,忽见前面尘头大起,有百余骑疾驰而来,只听得铁甲锵锵,正是蒙古的骑兵。张无忌与赵敏将马勒在一旁,让开了道。蒙古骑兵队驰过,数十丈后又是一队骑者,这群人行列不整,或前或后,行得疏疏落落,张无忌一瞥之下,见人群中竟有“神箭八雄”在内,暗叫“不好”急忙转过了头,余光掠见赵敏亦扭过头低下。
这二十余人见张无忌衣饰华贵,身边的青年女子二人皆面向道旁,也均不以为意,神箭八雄竟无一人察觉,待这一批人过完,张无忌与赵敏对望一眼,默契丛生,拉过马头正要向前再行,忽听得蹄声轻捷,三乘马如风飞冲到。中间是匹白马,马上之人锦袍金冠,两旁各是一匹栗马,马鞍上赫然是玄冥二老。张,赵二人待要转身,鹿杖客已见到二人,叫道:“郡主娘娘休慌,救驾的来了!”鹤笔翁当即纵声长啸,神箭八雄听到啸声,圈转马头,将两人围在中间。
张无忌一怔,下意识地朝赵敏望去,见她蹙眉抿唇,昭然着此刻不快的心情,知伏兵不是她设下,心中立时舒坦。赵敏牵扯出一抹笑意,道:“哥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爹爹还好罢?”
张无忌听她叫出“哥哥”二字,才留神到白马鞍上那个锦袍青年,认得他是赵敏之兄库库特木耳,王保保。张无忌曾在大都见过他两次,只因此刻全神贯注在玄冥二老身上,没去留心旁人。
王保保乍见娇妹,不禁又惊又喜,眼神扫过张无忌,皱眉道:“妹子,你……”
赵敏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耷拉下身子,风情无边,“哥哥,我不小心受了伤,是他救了我。”
鹿杖客凑到王保保身边,附在他耳边道:“小王爷,那便是魔教的教主张无忌。”
王保保久闻张无忌大名,鹿杖客话音刚落,双目圆瞪,“妹子,你怎会与那张无忌在一块?濠州抢亲的事已传到我与父王这里,人人都把邵敏郡主大闹明教教主婚礼的事当做笑谈!你告诉哥哥这都是张无忌逼你的!”
赵敏摇头,“哥,你听我说……”
“张教主!”王保保打断赵敏的话,右手一挥,玄冥二老欺身到张无忌左右五尺之处,神箭八雄中的四雄也各弯弓搭箭,对准他后心,“阁下是一教之主,武林中成名的豪杰,欺辱舍妹一个弱女子,岂不叫人耻笑?速速将她放下,今日饶你不死。”
赵敏暗自道自家哥哥这冲动莽撞的性子何时才能改改,回望张无忌,眉宇间已是犹豫,他若不答应还好,若是答应了,王保保绝对不会放过他,真要打起来,输赢却也未知,张无忌不笨,自然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虽有玄冥二老和神箭八雄,可凭张无忌的武功,一旦动手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弄不好还会损兵折将伤到王保保,她赵敏还将错失再接近张无忌将他一网成擒的机会,再者濠州一事闹大,汝阳王定然会禁她足,她与周芷若的事还未尘埃落定。虑及此,赵敏道:“哥哥何出此言?张公子于我的确有恩,怎说得上‘欺辱’二字?”
王保保此时却固执地认为妹子是在敌人的淫威之下,不得不如此说,实在不愿相信赵敏会倾心于张无忌,朗声道:“张教主,你武功再强,总是双拳难敌四手,快快放下我妹子,今日咱们两下各不相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