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清凉的月色从海上渐浓的暮霭中透出来,已是初冬的天气,北风大作,船帆吃饱了风,行驶甚速。赵敏等人的房间在底舱,她找了些麻绳结成网状系在柱子上做成吊床,径自躺在上面,张无忌则盘膝坐在窗洞边,密切关注船的动向,大船已经整整行驶一天,径直往东南行驶。
小昭从厨房取了沸水和糕点,泡了些茶叶递予张无忌和赵敏,赵敏客气地道了谢,“小昭妹妹真是贤惠,谁娶了你谁就会有大大的福气,张教主,是吧?”
赵敏揶揄的语气让张无忌和小昭齐齐红了脸,那眼色分明是往张无忌那里使,小昭跺了跺脚,“赵姑娘休要乱说,小昭只是公子的贴身侍女,你们聊,小昭出去了。”少女的羞态毕露无遗,赵敏笑得更加爽朗。
“赵姑娘还是不要逗小昭了,她是女儿家,面子薄。”张无忌方才也是惊艳,什么时候起小昭竟也长大了,不再是初见是的小姑娘,稚气早已退去大半,属于女子独有的韵味一天天凸显起来,以及小昭得天独厚异于常人的五官,说是颠倒众生也不为过。
赵敏瞧见张无忌微微走神,猜测刚才的话已经在张无忌心里埋下种子,“张教主可真是护短,小昭妹妹好福气,但是不逗她,难道逗你?”
张无忌稍显黝黑的面皮又是一红,“赵姑娘说笑了。”心里念叨着,这赵敏真是伶牙俐齿,与她一起半点便宜也休想占到。
赵敏原本侧对张无忌的身子在吊床上荡了两下,躺平了身体,不再欺负老实人,双手垫在脑后,道:“张无忌,你在窗子边看了一天了,可看出什么名堂?”
“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一定不是去冰火岛,最有可能的是去灵蛇岛。”
“灵蛇岛?”赵敏重复了一遍,“甚么灵蛇岛?”
张无忌故意卖了个关子,“说到灵蛇岛,金花银叶,郡主娘娘没有听说过吗?”
赵敏“嗤”了一声,“你不妨有话直说,看你比我大不得几岁,江湖上的事儿倒挺内行。”与张无忌认识至今,断断续续地交手几次,再到逃婚,现在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共与金花婆婆为敌,也算得上是盟友,赵敏渐渐与张无忌言笑不禁。
张无忌笑道:“明教本就是邪魔外道,想来比郡主您多知晓些江湖上的闲事也是正常。”
“那就麻烦张教主将灵蛇岛金花银叶威震江湖的事迹,说些给我这孤陋寡闻的小丫头听听。”赵敏却又翻了个身,支起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张无忌。
“说来惭愧,银叶先生是我无缘得见的,至于那位金花婆婆,倒是有过一番过节。”于是张无忌将他当年如何在蝴蝶谷中与胡青牛学医,金花婆婆如何把各派人众折腾得生死不得,胡青牛,王难姑夫妇又是如何死在金花婆婆手里的事情赘述给了赵敏,思及胡青牛生前对他的一点恩惠,不免又是一阵唏嘘。张无忌唯独略去了蛛儿要擒他去灵蛇岛,反被他咬伤手臂的事情,也不知是何缘由,心虚地去看赵敏,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初时我只道这老婆婆不过是一位武功极强的高手,原来其中尚有这样多的恩怨过节,听你说来,这老婆婆委实不好斗,咱们可千万大意不得。”
张无忌侧过身背靠在窗洞上,好正对着赵敏,“绍敏郡主文武双全,手下又有众多能人异士,对付区区一个金花婆婆也游刃有余了。”
赵敏在心里骂道,好你个张无忌,敢戏弄我了,面上故作惋惜道:“就可惜茫茫大海,没法召唤我手下的奇才了。”
张无忌“咦”了声,“难道说这些煮饭的厨子,拉帆的水手不是赵姑娘的能人?他们便算不得江湖上一流的好手,也该算是第二流了吧?”
“张教主好眼力,佩服!”赵敏“啪啪”拍了两下手,张无忌此人,如不为我所用,必要除去。
船舱被人敲响,赵敏睁开微闭的眼,道了“进来”,是送饭的厨师,摆好碗筷和饭菜,厨师躬身对赵敏回报金花婆婆等人的动向,“金花婆婆坚持让那个面向丑陋的女子和周姑娘住一间房,而她自己住一间房。”
“那周姑娘可有什么不适的症状?”赵敏从吊床起身,面色不快。
“周姑娘言行如常,只是吃得有些少,已按主人的吩咐尽量准备清淡的东西了。”厨师答得战战兢兢。
“你去罢,继续留意她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禀报。”赵敏一摆手遣走了来人,周芷若与人同房,她晚上想探望的计划必定要落空,转向张无忌,道:“你可认识金花婆婆身边那个奇怪的丫头?”
“她是金花婆婆的徒弟,叫蛛儿,也是我的表妹,原本叫殷离。”
“表妹?”赵敏噗嗤笑出声,“原来张教主还有个好妹妹。”那叫蛛儿的女子对周芷若的态度不适太好,她不为难周芷若还好,哪怕有个万一,是张无忌的表妹也定叫她付出代价。
上舱的房间里,周芷若趴在窗舷边,柔弱得仿佛一滩秋水,殷离仰躺在木板床上,一粒粒抛着花生米,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坐起身仔细打量周芷若,明眸皓齿,秀雅天成,恐难有男子能抵挡住如此诱惑,“喂!”殷离清了清嗓子,“你呆坐了一个时辰了,你不困吗?”
“殷姑娘困了的话,可以先歇息。”周芷若婉转一笑,又兀自转回窗外出神。
殷离碰了个软钉子,灵动的眸子转了转,颠了颠手里的几颗花生米轻轻扔到周芷若身上,试图引起周芷若的注意,“喂,你在想什么?”
“一些琐事罢了。”周芷若收回思绪,面对殷离坐好,整了整衣摆,“殷姑娘有事?”
“没事……其实,也有点事儿……”殷离扭着手指,憨态可掬,“你……你和阿牛哥什么关系?你也听到了,他承诺过要娶我的!”
“嗯?”周芷若反应过来阿牛哥应该是张无忌,轻笑着摇头,“我和张公子没有关系的,只不过小时候在汉水边有过一点际遇。”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殷离见周芷若说得诚恳,心里的防备卸下了大半,拍拍手从木板床上跃起,靠着周芷若坐下来,“阿牛哥年少有为,武学造诣鲜有人能及,已经是明教教主,长相也算出众,你就不喜欢?”
“我为何要喜欢?”周芷若侧头反问,柔软的发滑下来盖住眼睛,“何况要是我喜欢了,殷姑娘更要不待见我了吧?”
殷离被人戳中心事,脸上漾起红晕,娇喝道:“我哪有!谁要喜欢那头大笨牛啊?我也没有不待见你,你比你那些师姐妹们好太多了。”
“如此,芷若要谢谢殷姑娘的抬举了。”周芷若掩着唇浅笑,“时辰不早了,殷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那你呢?”
“自然也是歇息了。”
舱内有两张木板床,左右相对,周芷若选了靠门比较近的,挑下灯芯,舱内陷入暗色,不一会对面就传来殷离平稳的呼吸声,周芷若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明明船身毫无起伏,可她就是觉得晃得难受,坐在床边,思量再三还是打算出去走走。
手刚触及门,传来殷离的声音:“周姑娘,你要去哪里?”迷迷糊糊的好似梦呓,周芷若心一颤,答道:“只是起夜,顺便透透气,舱里闷,放心,我逃不了。”
“婆婆让我寸步不离,那你快去快回。”
“好。”
甲板上海风有点大,月色朦胧,周芷若拥紧自己,徘徊在船舱附近,这艘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在这样的船上找人,也是不易的。木板被踩出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应和着海浪声,周芷若无奈地叹息一声,想要转身回去,毕竟深夜的甲板上太冷了。
谁料刚一转身,气息就被人以唇堵住了,双手也被制住,强行压在身后的木板上,冰冷的木板抵在身后甚至有些刺骨,身体一轻,周芷若就被调了个位置,偷香窃玉的人靠在木板上,让周芷若贴伏在身上。
霸道而温柔的味道。周芷若借着纺纱般的月光证实了猜测,果然是那个人。唇上一阵刺痛,周芷若皱眉,偏开头嗔道:“你怎么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