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也会把持不住么?”无话可说,我只好顺着他的话题,试图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要那么尴尬。
胡夜鸣也顺势笑了一笑,可惜笑的仍是不太成功,脸僵的很:“仙人,仙人,不还是带个人呢么?”
有理。
我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还该说什么了,以前在他面前从没拘束过,虽然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玩世不恭的处世态度,可现在,我们俩个,却是谁也在对方面前随便不起来了。
他是,我也是。
曾经那种心知肚明的默契,逐渐的被彼此间的不自在取代了。
车厢里,又是寂静一片。
我低着头收拾那破烂的袖子,他靠在车厢上,眉头深锁,若有所思。
左袖上面,我数了数,大小十二个窟窿,我怀疑当时是不是我的胳膊都烂的没法再要了,真不知道胡夜鸣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在这么一会儿功夫里就好的一点也看不出来痕迹来了。
整条袖子全都被血浸过了,连带的染红了半边衣衫,血腥味十分的浓重,稍微呼吸重一些,那刺鼻的味道就会直冲脑际,呛死我了。
“能弄套衣服来么?我身上这件穿不得了。”一会儿要出去的,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呢。
胡夜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自己的身上,然后手一晃,两件衣服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一件是湖蓝色的,一件是白色的,叠的挺整齐。
他扔给我那件白色的,自己拿了湖蓝色的:“我这没有女人的衣服,凑合穿我的吧。”
说罢,也不避我,径自将身上那件七零八落的红衫脱了下来,卷成一团在手心一晃,那件红衣服就消失了,然后他利落的换上了那件湖蓝衣服。
我低下头,去看手中的白衣,假装没有看见他那白的耀眼的胸脯。
光看身量就知道,他的衣服我肯定是穿不上。
他虽然不胖,甚至可以说是偏瘦,可架不住我也很瘦,何况他比我高了足足一头多,他的衣服。。。当戏服么?
见他系好了的腰带,将自己打理停当了,我向他说道:“你的衣服太大了。外面来的江湖人也有女的吧?你去看看有人带包裹了没,顺一套来吧。”
胡夜鸣皱眉道:“别人的衣服,穿起来多脏。我想想啊。。。。。。有了,我帮你收拾一件。”
收拾一件?
难不成他会女红,还随身带了针线么?
胡夜鸣手腕一转,又一件白色的衣服出现在他手上了,衣服样式,还是男式的。
“这是件法器,我炼一下就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平平的伸出了右手,然后他的手心忽的一下就涌出了一团火。他将那件衣服往火上一扔,那衣服真奇怪,竟然没有烧起来,而是在火中开始变软了。然后胡夜鸣象揉面一样,双手就揉起那件衣服来了,待衣服揉成一团,只见他的手指如穿花拂柳般快速闪动,修长的手指上闪出一道道白色的光。
只一会儿功夫,那件衣服就变了样子,在胡夜鸣那双巧手下,那件衣服就变成了女子的衣服,样式和我身上穿的差不多。
“成了。”他将那衣服向我怀里一抛,手心那团白色的火焰自动熄灭了。
这,也是仙人手段了吧。
要是凡人,估计只有放把火将自己烧了,才能看得见自己手上起火吧。
仙凡之间,果然是差距如云泥。
摸着怀里那件带着一丝温热的衣服,我向胡夜鸣看了看。
刚才都没全脱了,难不成现在要脱给他看么?
胡夜鸣果然很识趣,二话不说,纵身就跳下车去了。
我脱掉那件血淋淋的外套,然后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左侧腰上,由衣服渗透过来的血渍已经半干到身上了,点点片片脏的厉害。
而最让我耳红心跳又郁闷无比的,却是右乳上有一个鲜明的指印。
胡夜鸣说他差点把持不住看来是真的,这么深的痕迹,估计他刚才确实是有些失控了。
不想再看这恼人的身体,我急急擦了擦腰间的血污,然后将那件衣服匆匆忙忙的穿上了。
穿好后,习惯性的往脖颈上一摸,却是摸了个空。
坠子,我的坠子呢?
我将自己刚脱下来的衣服抖了抖,衣衫晃过,我的坠子仍是踪迹不见。
我着了急,拿着那颗夜明珠,认认真真的将车厢里照了个遍。
从前到后,从左到右,每一寸地方,每一个角落我都仔仔细细的找过了,可是没有。
我的坠子不见了。
我扑到车门那,掀开了车帘,满天的星光将四周照的清蒙一片,能模糊的看出人影来。
江一苇不在马车旁边了,不知去了哪里。
胡夜鸣正立在树从下,仰着头在看夜空。
我向四周瞄了瞄,见离我们不是很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在大声谈笑,于是轻轻喊道:“胡夜鸣,上来。”
胡夜鸣自然是听出了我的声音,也没吱声,一步就跨了上来。
“你快找找,那件红衣服里,有没有我的坠子?”一放下车帘,我急急忙忙追问道。
胡夜鸣手一动,那件破碎的红衣服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我立刻抓起来抖了抖。
当——
一个小小的玉蝴蝶从那片红云中滑落。
我大喜过望,将那件衣服一扔,就将坠子捡了起来,然后拿在手上,合掌向佛:“谢天谢地,幸好没丢。。。”
胡夜鸣默默的将车厢里我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收起来了,包括他那件,也包括我那件,然后不经意的问道:“这坠子是谁送你的,很重要么?”
谁送我的?
那个瘦弱的男子,脸上带着浅浅的忧愁浅浅的笑容,在那个暖暖的春日午后,牵着我的手走遍大街小巷。
可是,他的存在,我却不愿向任何人提起。
于是,我淡淡回胡夜鸣道:“都戴了十几年了,你说重要不?”
胡夜鸣道:“你娘留给你的?怪不得你这么着急呢。”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摆弄着那淡绿色的玉蝴蝶,向他闷闷道:“看,链子断了。”
胡夜鸣将那链子接过去,细细的银光在他手中闪现,他奇道:“银的?你们杜家那么有钱,最差也是金的吧,怎么弄了个银的给你戴?”
我白了他一眼,怪他多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帮我接上啊。”
“还接什么,我给你换条得了,这都不够费事的。”
见他的手又要晃动,我赶紧扑过去紧紧攥住他的手,焦急道:“不许换,这条链子舍了命都不能换的。”
“不会吧,比命还重要?”胡夜鸣一边问,一边将那断口往一块合。
我惆怅若失,低声道:“刚才咱们。。。若按礼教来讲,我若不是嫁给你,就是。。。以死明志。嫁给你不现实,我只能走后一条路了,可有了它,我却是万万不会去死的。”
他捧来一朵漂亮的杏花,小心翼翼的放在我手心里,然后看着我欣慰的笑了起来,他摸着那粉白的花瓣,轻轻感叹道:“你看,花儿多漂亮,每次心痛的要死的时候,看看这鲜活的花朵,就觉得那些痛不算什么了。西西,千万记着,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曾告诉我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伤痛和苦楚后,我仍然在这个世界上呼吸着。
胡夜鸣的手一颤,那银色的链子攸然滑落,幸好他反应快,急急一伸手,又接住了。
“是不是蛮蛮和你说过什么?”他的声音里,有试探,但更多的,却是洞明后的无奈。
我抚弄着那只微温的玉蝴蝶,静静道:“我不想你上诛仙台,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
胡夜鸣那双狐狸眼黯淡了下去,眼中一丝光华也看不见。
良久,良久,他喃喃道:“世人都晓神仙好,神仙好。。。哼哼。。。”
外面忽然欢声雷动,叫好声,鼓掌声,喝彩声破空而来。
“谁来了?”是四哥,还是骆尘净?我的心忽然跳的快了起来。
胡夜鸣向外探了探头,然后回答我道:“你四哥。”
四哥么?
胡夜鸣跳出车厢,将车门的位置让给我,我扶着车门,向那人群之中望去。
一看之下,吓了我一大跳。
光知道这次最少有几千人赶来了,却没料到,这几千人围在一起是这样壮观,黑乎乎的看不到边沿。
在这几千人当中,却是留出了一块很大的空地,显然,这是大家让出来比武用的。
而现在,这个空地当中,却是站了一个身穿黑色劲服的人。
看不到相貌,可一看那身形,我就肯定了那绝对是四哥。
那些日子他天天在我眼前晃,我对他已是熟悉到极点了,自然不会认错。
四哥向四周拱了拱手,算是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手执一把胳膊长的大刀,肃然而立。
他一个人要决战第五雪剑?
这不应该啊。
第五雪剑是江湖公认的传奇人物,无人可以超越的用剑高手,四哥凭什么这么自大,认定他可以战胜第五雪剑呢?
我正在思索,胡夜鸣却偏过身来道:“你四哥好心机,这第五雪剑来了,管保有去无回。”
我急忙问道:“四哥设了埋伏?”
胡夜鸣指指人群:“你四哥至少埋伏了一百零八位高手在人群中,这些人各守一位,显然是按照九宫八卦阵来排列的。除非第五雪剑是修行者,否则在这阵法之下,是断无生还之机的。”
胡夜鸣的话刚刚说完,只听得又一阵欢呼声,我赶紧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踩着树冠翩飞而来,星光下,他手中的剑反射出点点白色的微芒。
当他如谪仙般降到那块空地上后,我只觉得全身的血喧嚣着全都涌上了心头,涨的我又酸又痛,我紧紧的抓住车门,死死的盯着那个白衣如雪的男人:他,果然就是第五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