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尘净临行之前,我问他我还用做什么,骆尘净说我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一个字:等。等十公子卦中的转机出现。
我自然对他的话毫无疑义,既然让我等,那我就等好了。
于是我安心的迈步回家,等待那未知的转机。
家还是那个家,看上去仍然如旧,张山仍是大胡子拉茬的,看见我打了一声招呼就拿着农具出去了,三娘仍是笑眯眯的如同个胖弥勒一般,对我嘘寒问暖,小淘淘拿着我给他买的玩偶,又去庄子里显摆去了,两个丫头又是倒茶,又是备小点心,又是帮我准备洗澡水,又是找衣服,忙的我眼花缭乱。
在大家的关怀中,我这一路的疲惫似乎减轻了不少,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竟然生出了一股慵懒闲适之意,我微闭上眼睛,这就是“家”的感觉、家的温暖吧?
洗了个热水澡,积压了这么多天的疲劳顿时消却,我披散着头发,穿着宽松的睡衣睡裤,懒懒的在床上赖了一个下午,倒也没有睡觉,拿了本《万法归宗》,倚在床头看了半日。
遇到了如此让人奇怪的虚病,又见识了十公子那能测鬼神的卜算之法,我也对这些奇门之术生出了兴趣,我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几本书,到这里之后又瞎忙,只买了些传奇话本,根本没有涉及过术法。我向三娘打听谁家有这种书,三娘想了好久,说村里以前出过一个算卦先生,就是算的不太准,也不知道他家还有传下来的书不。张山去那家走了一趟,回来就带回来了这本破破烂烂的《万法归宗》。
这是本很有意思的书,又是画符又是请仙的,让我看得眼界大开,惊奇间,对这些法术是否可用产生了疑问,心里不禁有些跃跃欲试,想知道书上这些法术是不是真的。不过想归想,我还是没有真的去尝试,法术博大深奥,我什么都不懂,若冒然去尝试,真闹出个神呀鬼的,能不能再安然将它们送走,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一边看,一边揣摩这本书里的术法,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我虽兴趣有加,但架不住身体不济,费了半日心神,已觉得头昏眼花,只得将书放下。
吃罢晚饭后,我乖乖上床休息了。
这次入眠极快,似乎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可是,虽然身体睡的很深,我的意识却是清醒的,我清醒的知道,我又做梦了。
我梦见我来到了一座很大很大的宅子里,宅子古朴素雅,院中松柏繁茂高深,太阳光从层层叠叠的叶子中穿透下来,斑驳杂乱。树下,有一对很大很大的鱼缸,缸里种着碧绿的睡莲,睡莲底下,有红色的锦鲤游来游去,有一只缸里,竟然还有一只碧玉般晶莹剔透的小乌龟。
我正在饶有兴趣的打量四周,只见前面有人回过头来道:“走啊,还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咦,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怎么不知道?
可一眨眼间,又恍惚记起,这人似乎一直就在我前面,好象是他带我来这的。
我连忙舍了鱼缸,快步跟了过去。
那人步伐极其优雅,走路的步调都极有韵律,一身金色的衣服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这人是谁?我跟着他做什么?
我想了想,似乎有些记不清。
那人径直进了屋,我也跟着他进去了,进屋之后才发现,好家伙,那屋子里好多的人,我虽然没有挨个去数,但一眼望去,也足足有上百人。
奇怪的是,那房间看起来不大,可这么多人在里面,竟然不挤,还很宽敞。
屋子里的人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有男的,有女的,有老人,有年轻人,也红颜少女,也有中年男子,有白发婆婆,也有风流少年,有美若天仙的,也有丑如山鬼的。。。最让人注目的,就是主位上坐的那位白发老翁了,他的年岁似乎很大很大了,脸上那褶子一层叠一层,若说他有一千岁那么老,我估计都有人信。
一见我们进去,这些人就刷的一下都站了起来,那个白发老头向前走了几步,迎了上来,向我前面那个金光闪闪的人行礼道:“胡七率杜府仙修见过夜公子。”
那金光闪闪的夜公子也没客气,径自就坐到刚才老头坐的主位上去了,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冷若冰泉的声音道:“都坐吧。”
那些人齐齐道:“谢谢公子。”这才都落了座。
夜公子又说了句:“你过来,站我身边。”
虽然他没看我,我却知道他这话是对我说的,连忙紧走几步,站到了他旁边。
这迎面一照,我这才看清了这位夜公子的相貌。
对他的相貌,我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邪!
不是邪恶,而是一种散发着邪性的妖艳美。
我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他这种惊世之美,只是瞬间在心中想出了几个画面。
若是那采莲少女见了,必会将那鲜嫩的莲蓬失手掉落于水中,对他唱出最美的水乡情歌。
若是那楼头观景的大家闺秀看了他,必定将那柔情的目光化做春雨,缠缠绵绵的包围住他。
若是那挑琴女见了他,必定为他奏出最美的乐声,若是那艳丽舞娘见了他,必定为他舞出最风情的舞蹈。。。。。。
这人那极致精美的相貌,就是为了盅惑女子而生的。
许是我盯着他看的时间有点长了,他眼角上挑,斜斜瞪了我一眼。
这一挑一瞪间,波光潋滟,风韵横生,饶我是如此平淡之人,都不由自主的失了一下心神。
美色固然养眼,可眼看着美人极不耐烦了,我赶紧收回目光,敛心神,平呼吸,静静的站立在他旁边。
他清咳一声,这才道:“我的来意,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我是为了杜家这十三小姐杜月西来的。胡七,你可知罪?”
那胡七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夜公子明鉴,我们也被逼无奈啊,眼看着上面给的期限就到了,为了不受处罚,我们只好出此下策了。”
夜公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却是呵呵笑出了声:“照你这么说,是公子我多管闲事了?”
胡七一听夜公子的话,脸色大变,然后用脑袋使劲的磕在地上,咣咣咣不停的给夜公子磕头,嘴里慌里慌张道:“胡七不敢,请公子息怒,请公子息怒。。。。。。”
夜公子向椅背上一靠,整个人慵慵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轻轻松松道:“息什么怒?公子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这么点小事就生气?嗯?”
胡七额头的汗蹭蹭蹭就冒了出来,他叩头如捣蒜,吓的说话都有利索了:“公。。。子,公子。。。大人大量,公子心宽似海,自然不会与胡七这么粗人计较。。。”
夜公子却没有说话,只是慢悠悠的端起了茶杯,然后又开始慢悠悠的品起了茶。
他不说话,就让人揣测不出他的心思,胡七跪在地上,哆嗦的好象打摆子一样。
夜公子看都不看他,轻呷一口茶,慢慢回味一番,啧啧道:“茉莉花茶,虽然俗了些,味道倒还清香。”
胡七连忙讨好道:“胡七不才,这茶叶还有好几斤,今晚一定送到公子府上。”
夜公子却是优雅的摇了摇头:“俗,俗不可耐,好茶是论斤的吗?白白的污了这茶的清香。”说罢放下杯子,却是再也不沾唇了。
胡七讨好不成,越发的战栗惶恐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叩头谢罪。
夜公子轻轻掸了下袍子,眼底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语气极为平静:“你们求功心切,那些规矩都忘了吧?修仙可以,可你们谁来告诉我,找顶香人的规矩是什么?”
他越是如此平静无波的说话,底下的人们越是害怕,哗啦啦屋里的人全都跪倒了,口里全称有罪。
夜公子身子往前一倾,声音猛的提高了一大截:“我问你们,杜月西可有婚配?”
全屋的人战战兢兢的跪伏着,无一人出声。
夜公子又问道:“杜月西可曾成亲?”
听了这话,那些跪着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哆嗦了起来。
夜公子扫视了一下跪在下面的人,凌厉的目光如同小刀子一样嗖嗖的扎到他们身上,他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却是雷霆之怒霹雳而下:“杜月西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你们竟然上她的身,如此折腾于她?修仙的忌讳是什么?男修上未婚处子之身,这规矩你们也敢破?你们这些被油脂蒙了心的东西,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若不是杜月西找到本公子,上面知道之后,你们的修行怕是要到头了吧!”
夜公子声色俱厉的一番话,说的下面那些人个个冷汗直流,抖若筛糠。
这一番狠话讲完,夜公子一挥袍袖,又靠回到椅背上,如同扫视蚂蚁一样,毫无同情的看向屋中跪着的那群人:“你们告诉本公子,这事该如何善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