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同学少年多不贱
桃花似乎真的开了,整个小区都粉粉的,沈意有一天趴在窗户上玩,有一瓣桃花远远地飞来落在窗台上,于是他便想起他和云默相遇的时候也是桃花飞飞的时候。
其实桃花味道很难闻的,总觉得臭臭的,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形容感情的时候非要用桃花运来形容,不过他倒是记得那天碰上云默的时候,觉得云默的脸比桃花都艳丽。
那么漂亮的人,脾气好,追了两年才弄到手,又千辛万苦地出柜了,结果最后还是没留住啊。
他把脸挤在窗户边缘,介于疼痛与半疼痛之间,他在等陆嘉泽回家,陆嘉泽每天都在七点的时候回来,他在浴室的窗户边可以看见陆嘉泽回家的身影。
陆嘉泽似乎也是个喜欢植物的人,阳台的那盆薄荷枯萎之后,陆嘉泽又买了一盆滴水观音回来,还带了一盆白色的山茶花,都搁在阳台,早上出门前陆嘉泽还会到阳台看看它们。
沈意曾经看过一本书,说是有个杀手被雇佣去杀人,于是那个杀手日夜偷窥着那个人的生活作息,结果最后那个杀手了解了那个人的全部习性之后却放弃了杀人,因为他对那个人产生了感情。
当时看的时候,沈意对这本书是嗤之以鼻的,但是他现在却觉得,这故事还真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日夜不停地窥视着一个人,熟悉他的一切喜好作息时间,了解他的某个小动作睡觉的小细节,真的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入侵那个人生命的错觉的啊。
他想他有点同情陆嘉泽。
偷窥者与被偷窥的之间确实存在某种联系,那就是极致的孤独。
其实有时候沈意也挺奇怪的,他跟陆嘉泽关系不算好,但是实在算得上熟悉,陆嘉泽是那种很骚包的性格,他以前在的时候,陆少爷比他还能玩,走哪都是呼朋引伴三五成群的,一点点也看不出有孤僻的倾向啊。
他甚至还记得陆嘉泽女朋友也不算少,每每撞见臂弯里都是不同款色的美人,也不是现在这样清心寡欲的啊。
他觉得,自己观察陆嘉泽都快看出好奇心来了,因为有一天,陆嘉泽居然白天回来了,回来了之后就开始叮叮咚咚,拿着梯子四处爬,沈意看了许久,才发现陆嘉泽是在自己家里装摄像头。
不是一处,是每一个房间,包括浴室厕所厨房甚至储藏室,陆嘉泽一处也没放过,都仔仔细细地安插了摄像头,并且每一个摄像头都安插巧妙,譬如客厅的那个摄像头其实是在某个装饰品上。
难道是陆嘉泽觉得这个房子不对头,他察觉出有人在偷窥了?沈意看着那些摄像头很亢奋,但又很快发现陆嘉泽装那些摄像头并无什么特别用意,因为陆嘉泽只是偶尔才开电脑草草看一下而已,而那些摄像头自然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有时候都会发散到,其实陆嘉泽是国际特工之类的奇思妙想上去,陆嘉泽有一天居然在门口的垫子下放了一张薄薄的纸,那种纸被人踩了一脚就会喷出墨色的汁液,每次陆嘉泽回来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垫子那块,但是陌生人进来肯定很容易踩到那里,于是每晚陆嘉泽都会检查那块垫子,陆嘉泽甚至还在门后的挂钩上挂了一个红色的中国结,那个中国结着实精致,中间镶嵌着一面铜镜,镜面上用朱砂画着鬼画符一样的红色符号,也不知道陆嘉泽哪里翻来的。
这真是神秘的不得了啊,他想,没事的时候就四处研究陆嘉泽放的一些小东西。
有一天陆嘉泽回来的时候,沈意正好在门口观察那个红色中国结,大门打开的瞬间,他瞥到对面的门也开着,门口站了两个人,正是之前来看过房子的父女,父亲胖胖的有些羞涩,小姑娘穿着粉红色的衣服,脸颊红润润的。
对小姑娘的记忆太深,所以沈意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只是他有点疑惑,难道是那天价钱没谈妥,所以这对父女租了隔壁么?
可是他分明记隔壁是一对夫妻,前段时间还在的,他在这里偶尔还能听到他们家儿子在楼道的呜呜声,难道说,那对夫妻也把房子出租了?
陆嘉泽拎着一大包东西,带着墨镜开门进来,那个胖胖的羞涩的父亲还冲陆嘉泽说了一声少爷等等。
少爷等等?这个人认识陆嘉泽么,沈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胖胖的父亲进了隔壁屋,过了一会儿也拎了许多行李箱出来,然后又一一搬到沈意的家。
这是什么情况?沈意看的一头雾水,过了一会儿看到那个胖胖的父亲把行李箱东西都翻出来,箱子里面都是一些小女生的玩意儿,可以自动换装的芭比娃娃啦,小小的娃娃梳妆箱啊,粉粉的维尼啊还有些轻松熊之类的,反正都是些可爱的东西。
那父亲拿着那些东西,一样一样放好,放在客厅沙发上的娃娃还有卫生间的小姑娘头花,鞋柜里一溜烟的小皮鞋,除了女孩子的,好像也有那个父亲的,沈意看到他把一些衣服都挂到了橱柜里。
那个父亲布置房间,陆嘉泽就在那里逗弄个小女生,她似乎叫圆圆,陆嘉泽说圆圆记住叔叔的话了吗,那个小姑娘就咯咯地笑,说记住了,然后又纠正不是叔叔是哥哥。
陆嘉泽摸了摸圆圆的头发,从口袋里掏了一个东西给她带上,过了一会儿沈意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小小的佛像挂坠,似乎是纯金的,上面一层包浆,看起来像是开过光的。
圆圆似乎很喜欢陆嘉泽,一直缠着陆嘉泽问东问西,一会儿是哥哥什么时候回家一会儿又是狗狗叫怎么办,不乖了可不可以轻轻地打一下。
陆嘉泽天性冷淡,但是哄小孩子倒是有一套,细声细气地跟她说话,最后还和圆圆说狗狗很乖的,不能打,如果叫了就轻轻拍一拍,因为它病了很疼很痛苦才叫的。
圆圆似懂非懂地点头,蹦蹦跳跳的去跟后勤部玩,陆嘉泽就也去帮忙收拾东西,把自己的衣服啊书啊还有书房里的一些照片重新塞回到了行李箱里。
忙了一个多小时后,那对父女回隔壁去了,陆嘉泽照旧住在这里,他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了,床单上印着荷花,床头还放了一个半人大的维尼,四处都是那个小姑娘的相片,整个家里都开始变成了五颜六色的。
陆嘉泽把自己的东西几乎都让那个爸爸拿走了,只留下了一些牙膏牙刷之类的贴身用品与电脑并一两本书,都用一个小小的手提箱装好,每天出门都带着那个手提箱,谨慎的不得了,甚至要换衣服的时候,才去隔壁敲门,拿点衣服回来,然后换完了又迅速送到隔壁。
沈意猜陆嘉泽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住在这里,白天出门前陆嘉泽还会把后勤部送到隔壁去然后晚上再接回来,这间房子在白天看来完全就是一个家庭居室的模样,看不出一点点一个年轻人住的痕迹。
那对父女,大概是陆嘉泽的掩护,沈意想,又想不通怎么都住了一周了,陆嘉泽才又谨慎起来,难道是真发现这屋子里藏了宝藏吗?
陆嘉泽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一副多说一句话都会死的样子,但是有时候也会爆发,有一天深夜沈意正在无聊地看陆嘉泽睡觉,后者却陡然叫了起来,大喊一声你死哪去了,然后就哭了出来。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公子在睡梦中哭的一塌糊涂,并且那种哭法绝对是有时候冒牌货对出差一周的云默嘤嘤的那种,譬如拼命敲打着云默的胸膛,嘤嘤叫你个死鬼你死哪去了,你急死我了知道吗那样……
陆少爷哭了两声就醒来了,然后就呆呆地坐起来,眼泪也不擦,就那么眼睛红红的望着半空发怔。
凭良心说,陆公子长得实在算得上美人,唇红齿白不说,睡衣下露出来的皮肤也是洁白细腻的,那么眼眶发红地望着半空还真有点可怜与撩人。
不知道是不是为情所困啊,沈意想,倒是觉得如果因为感情挫败,陆嘉泽变成现在这个性格也能理解,像他那时候,从小都不和父母回一句嘴的,结果出柜的时候为了云默冲父母大叫我的事你们管不着不说,甚至还乐意两年不再理父母一次。
不经历过他这种一寸一寸被地时间熬煮,感情那东西还真是十分难舍,或者说,哪怕他这种被隔离了四五年的鬼魂,想到云默都还会痛一痛。
沈意陪着陆嘉泽坐了半夜,后半夜觉得实在无聊了,还是晃去客厅晃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陆公子也不睡了,神情阴暗地坐在那里打电话,并且破天荒地说了许多。
陆嘉泽说电脑还没修好?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陆公子就生气了,大叫明天再修不好你就等我收拾你吧!那边似乎在解释,沈意把耳朵凑到电话边,觉得那边的人声音还有点熟悉。
那边的人似乎说摔的太厉害了,有些文件实在不能恢复,但是有一个游戏客户端恢复了,里面存着账号之类的。
陆嘉泽冷着脸爬起来开电脑,在那里百度那个游戏,过了一会儿建立一个文档记下了一些东西,沈意发现那是一串字母,然后就看到陆公子在那里下载那个游戏。
这个游戏,其实沈意倒有点熟悉,冒牌货常玩的,他甚至还知道冒牌货叫什么枫林晚,职业是个扇子,不过他对游戏没兴趣,对冒牌货也有意见,所以基本冒牌货玩的时候他就在阳台上看后勤部。
难道陆嘉泽查的是冒牌货么?沈意想,记得那天电脑被砸烂了之后,冒牌货也没要,后来都被家政公司收拾走了。
可是陆嘉泽为什么要查冒牌货呢?难道还是针对自己吗?陆嘉泽就这么多年还记恨着他们之间那点互揍的破事?
应该还是查的别人的电脑吧?
他迷迷糊糊地觉得陆嘉泽似乎和冒牌货有什么联系,但是又想不起来。
那游戏非常的大,陆嘉泽开着电脑下游戏,又拨通了电话,咬牙切齿地对那边道再找找,看看有什么网购记录之类的,一定还有别的线索,我就他妈的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那边的声音很为难,断断续续的:“你这是做什么,人就是不喜欢你罢了,你又是查他电脑又是往死里弄他父母公司的,你这是求爱不成要逼死他的节奏么?我不是把头发都给你了,你也做过dna对比了啊,怎么还是这么执着。”
陆嘉泽冷着脸,明明好秀气的脸,眼眶还红着,却阴测测的,各种森冷,连勾起的嘴角都带着三分嘲弄。
“你相信有人一夜之间完全大变样吗?”陆少爷握着手机道,一字一顿道,“反正我不信,我是才回来,不然我早把他皮扒了,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但你破坏了我的事,我连你皮也一块扒了。”
沈意听了一半,听的迷迷糊糊的,却还是觉得那边的声音有点耳熟,他死劲想了想,死活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再听陆公子打电话,谁知道陆公子已经挂了电话,坐下开始发呆了。
真是无聊的人啊,沈意想,于是一边回忆那个熟悉的声音又陪着陆公子坐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