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站起身离开那结界壁,冲忧心的众人笑笑,双目对上曲临渊恍若通透黑晶的瞳眸,心头微微一颤,低声道:“你别担心,我没什么的。”
曲临渊无声地看着她许久,缓慢走上前,态度无比自然娴熟地拢住她的颈背将她带进怀中,轻轻抱住。
男子的怀抱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沁着微微的甘甜清凉,萦绕住全身,仿佛要将整颗心都融化了一般。
只听他淡淡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没有我帮你,你总归哪都去不了。”
夏翎原本感慨动容的脸霎时黑了大半,风佑毫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连原本脸色有些发白的二公主都显露出几分笑意。
夏衡欣喜万分道:“姐夫,那我们赶快回去吧!我一刻也不想……不是,回去了你才好请示你父母,娶我姐姐过门不是?”
风佑拨着手中的长剑,看了夏衡一眼,冷笑道:“先生要娶夏翎,在哪不可以?便是要在这里成亲,又有何不可?说什么回去请示父母,你倒是会算计得很?”
二公主寒着俏脸唰一下拔出长剑指在夏衡脖子处,冷冷道:“谁管你这废物回不回去,但先生和夏翎只是送你来此,你若再敢巧言令色哄骗他们,休怪我剑下无情!”
夏衡惊慌地倒退一步,脸色苍白,嘴唇发颤,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恨意,低头哀求道:“二公主,我怎么敢哄骗姐夫,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你饶过我吧!”
夏翎满脸黑线地挣脱曲临渊怀抱,拨走穆浮香手中的长剑:“别吵了,先听阿修说说到底该如何离开这里。”
曲临渊却正侧头看着一处发呆,细碎光影透过枝叶交错的缝隙洒在他白若透明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长长的睫毛细微颤动,不知因何漫溢出几分羞涩欣喜,眉梢眼角轻描勾勒,当真是隽秀如画,温笑倾城。
所有看着他的人都有些恍惚,仿佛误入了仙境,又错遇了谪仙。这样的风姿,这样的容颜,这样的神鬼莫测之能,实在是连这九霄红尘都生生委屈了他。
曲临渊动了动颜色略淡的唇,忽然转头望向风佑:“你说,便是要在这成亲,也可以?”
风佑呆呆地“啊”了一声,傻乎乎地点头。
曲临渊瞧了那显示着龙域景象的结界壁一眼,淡淡地,仿似理所当然般道:“我瞧这破碎虚空轮转的速度,要再一次连通晋海,至少也需一个月。杵在这里无事也是无事,不如我们就成亲吧?”
说完,他便双目灼灼闪亮的望着夏翎,面上看来好像依旧平静又悠然,那染上薄薄胭脂色的耳根和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他的心事。
“啊?”夏翎张了张嘴,跟所有人一般脸现呆傻,“你说……成亲?”
夏翎直重复了好几遍,都没从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
直到意识回笼,才恼羞成怒:“成亲?!你以为成亲是过家家啊?还无事也是无事,不如成亲!”这人到底是什么神逻辑啊!
向来惜言如今的文洹忽然开口温言道:“先生许是不知女孩的心理,成亲对她们来说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所以无论对谁表情都万不可轻言怠慢。珍贵的珠宝,亲朋的祝福,华贵的典礼,知会天下的荣礼,缺一不可。否则,她就是心里再爱你,也是不肯嫁给你的。”
文洹说一句,曲临渊双目便亮一分,到最后因夏翎拒绝而黯然的眸光早已清明如水,光华盈盈,随手掏出一个瓷瓶丢给风佑,却是对着文洹道:“你说这么多,不过是为她讨要这东西。我给你们便是了。”
文洹强忍住笑,恭谨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风佑摩挲着手中的瓷瓶,静静看了他一眼,将瓷瓶收入怀中,嘴角微微翘起。
夏翎被他们调侃惯了,也懒得去计较,反正这种事总是越描越黑的。正要招呼众人坐下歇息,忽听夏衡“啊——”地惊叫一声,指着那透明结界壁颤声道:“那……那是什么地方?”
夏翎好奇地转头望去,与龙域截然不同的景色映照在那小小结界壁后,赫然入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风声水声虫鸣鸟叫声统统远去,全世界都是那样静寂,仿佛天上地下唯我一人,除了虚弱的呼吸,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夏翎如着魔般缓缓转身,缓缓走向那与她等身高的结界壁,颤抖的冰凉渗着冷汗的手小心翼翼贴上去,神情是那样的惶恐,仿佛生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抖手间便烟消云散,永不复回。
“爸爸妈妈……”如猫咪般呜咽的声音从她喉咙间溢出,那是压抑了数十年的呼唤,是绝望了千万个日夜的思念,“我要……回家……”
手心紧贴的结界外是一片车水马龙的世界,高楼大厦,柏油马路,铁塔高架,还有那一张张仿佛陌生却又隐约熟悉的广告宣传屏。
这一刻,神龙木所连通的破碎虚空再不是晋海的修真界,也不是无边海的龙域,更不是两百年前的破庙,而是那个空气浑浊、物价飞涨、文明没落却让她记挂了半辈子的现代世界——她的家,她唯一真正渴望回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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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煜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整洁的草地上,身后靠的是一棵刚长成的柳树,细软的柳条垂挂下来,随风款摆,在他淡青色的衣衫上投下条条阴影。
韩煜神色悠然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草屑,神识呈三百六十度百丈扩散,目光随意扫过周围的景色。
然后,他永远从容不迫的脸上呈现了短短的呆滞,眼前所见的景象,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了。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却偏偏让他心血沸腾的世界。
扩散的神识附着灵力,轻而易举地便读取了成百上千人交流细说的话语。
“汽车,手机,学校,操场,体育课……”韩煜念着这些陌生的名词,嘴角慢慢露出浅淡的笑容,正要将神识再度扩散,忽地神色一变,猛然向后望去。
只见枝叶摇摆的柳树下,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少年,少年的容颜犹若冰雕玉琢而成,眉目清淡悠远,神色清冷无波,身形若影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少年有一头长到腰际的银发,根根恍若透明,水光掩映下散发出冰凉耀眼的光泽。
韩煜回头看去时,他正静静地望着那人声鼎沸的方向,眸光明明冷淡到了极点,却偏偏流泻出几分无意识地悲伤与不舍。
韩煜皱起眉头,神情中第一次有了几分不确定:“成年……白觞?”不,成年白觞必然会凝结出实体,而眼前的人却只是虚影。
少年终于收回目光,瞧了他一眼,仿佛轻轻吐出一口气,又仿佛没有。他薄薄如朱红般的唇连动都未动一下,韩煜的脑海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冰寒清冷的声音。
“你的愿望是,见她一面,只能是一面。以一个时辰为限,不得在这个世间留下任何痕迹。否则今生今世,你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她。”
小佚
2011-12-26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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