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临渊低下头,对着眼前的景象发呆。
年轻的女孩微微侧着头,枕着一条手臂睡得极不安稳。被压得有些发紫的手里握着一块红色的失去光泽的晶石。晶石坚硬的棱角深深的烙进她柔嫩的掌心,形成鲜明的痕迹。
身体与灵力的极度消耗,让她的脸色显得极为憔悴,双唇干裂失去血色,眉间泛青,苍白的皮肤没有什么光泽,微颤的睫毛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的黑眼圈。
曲临渊动了动手指,想要去抚平她眉间忧心的皱痕,却发现左手被扣得死紧,一动之下便有一股柔和的孕育着勃勃生机的灵力从扣接处传递过来。
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忍不住便翻手将那只柔软温热的手裹进掌心,指腹擦过滑腻的略带凉意的手背,胸口难以抑制地火热。
他静静地躺着缓和了一阵,直到回阳反噬所带来的虚弱完全过去,才侧身坐起来。
看似白皙无力的手扣住女孩轻盈消瘦的身体,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来,小心地横放在腿上。
温暖的,柔软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总是那样挺着背脊,扬着头,仿佛无所畏惧,心理却比谁都害怕孤独渴望温暖的人。早就想这般紧紧地,无所顾忌地抱住她了吧?
曲临渊下意识地收紧手,让柔韧单薄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慢慢炽热的胸口。
一边数落着自己,一边却为自己学习烹饪,背诵药单,时而沉默紧闭,时而喋喋不休的那张嘴。早就想这般堵住它,将它含在口中,慢慢融化了吧?
曲临渊低下头,将微凉的双唇轻轻印下去。
有多少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愿望?想要留住一个人,想要对她好,想要为她做一切能做到或不能做到的事,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
是魑魅燃情的药效也好,是被同情怜悯也罢,只要……能留住她。
夏翎满怀着担忧愧疚,照顾了曲临渊三天三夜,每隔半个时辰便从晶石中汲取灵力再输送给他。灵力洗髓的痛苦本就无法忽略,更何况是这样超出极限的蛮干。
所以,到了第三日半夜,她终于再支撑不住,昏迷在床边。
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她一面担心着曲临渊的身体,想强令自己醒过来,虚弱的身体却偏偏不听使唤,上下眼皮如被压实了一般,千钧沉重。
恍惚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抱起她,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额头,眉眼,又擦过鼻梁。
然后便有什么温凉的柔软触感落在她唇上,起先是小心翼翼如待珍宝的轻柔呵护。
随后那温凉却逐渐变为灼热,柔软变为不容抗拒的强势。有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压向那不断升温的方向。
炙热,诱惑,惊悸,惶然……那是无法形容的让人颤栗的感觉,夏翎下意识地扭头想要避开,喉间溢出低弱的□□。
可微弱的抗拒和□□非但没让对方退却,反而加深了那隐秘的渴望与侵略,热到发麻唇被重重碾压吮吸,柔软无力的身体仿佛要被揉进那个滚烫的怀抱中,崩溃融化。
停止……快停止,滚开——我不是任人玩弄的傀儡!!
夏翎能听到自己心底深处撕心裂肺的呼唤,可她又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痛苦什么。
眼前闪过一幕幕场景,有些明亮得刺眼,有些又黑暗得渗人,可转瞬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夏翎猛地睁开眼,急促却低微地喘着气。
她侧了侧头,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而不是趴在床边。
床的里侧,曲临渊已彻底清醒过来,正支起身面向着她,目光却有些幽深地落在别处。
夏翎眨眼看着他,眼眶酸涩发烫,眼底却溢满惊喜:“阿修,你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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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临渊将目光收回来,清澈如黑琉璃般的眼淡淡地望着她道:“回阳诀的反噬我没经历过千次,至少也有数百次了,只是这回的稍稍严重些,自然不会有什么关系。”
夏翎撑起身用手碰了碰他额头,温凉滑腻的触感传来,她松了口气道:“幸好没什么事。”
曲临渊侧头避开她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人是我自己要救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与你也毫无瓜葛,你松什么气?”
曲临渊无意识吐槽的时候就容易气死人,更何况是有意识地嘲讽,从前夏翎常常会被堵得暴走,可这回却没有半点气愤,反觉得异样地安心。
什么事也没有,还平安的活着,真好。
想起他跪在雪地里说——要兴师问罪也是我的权利,你们有何资格,就觉得好笑。
这人都活了三百多岁了,看似无所不能,冷淡疏离,事实上却总像个别扭任性的孩子。
夏翎笑着起身,房间里有些冷,外面又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她想要将炉火拨旺一些。却忽听曲临渊在身后轻声道:“你那么急着去看他做什么,他颅内淤血未除,便是醒着也没法与你正常说话。”
夏翎轻轻拨旺炉火,又添了些新碳进去,笑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她们这几日来一直守在大堂,想要进来看看你,又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二公主眼睛都哭肿了。”
曲临渊声音清冷道:“便是进来看了又如何,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便是哭瞎了眼睛,也无法让我的痛苦减轻半分,哭不哭又有什么意义?”
曲临渊的话听起来冷酷绝情,夏翎却习以为常只是笑,她从迷藏环中取出一个类似番薯的植物放在火上慢慢烤熟,然后剥去粗糙的外皮将香嫩软热的内瓤递到曲临渊面前。
“虽然你说没有什么意义。”夏翎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可我能一直呆在这屋里,确保你心跳没有停止,呼吸没有断绝,掌心也还有温度……总觉得这三日,我比她们好过太多了。嗯,这个已经烤熟了,你接过去……”
夏翎的话音未落,却惊讶地睁大而来眼睛。
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轻轻托着她的手背,曲临渊低下头,就着她的手,缓慢地咬了一口“番薯”。
弯曲的指尖碰到他弧度精致的下颚,擦过他开合的薄唇,垂落的发丝轻轻飘动拂过拇指的指节……夏翎突然一惊,如触电般惊慌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曲临渊却紧扣着她细细的手腕,连半步都不让她后退,甚至一点点将她拉近自己。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提起又放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几乎要举起的手背在身后,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几乎吃完了大半个“番薯”,曲临渊才松开手,啧嘴道:“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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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好好休整了一日,又让众人放心后,夏翎才带着曲临渊去探望夏衡的情况。
正如曲临渊所说,因为脑内淤血沉积太久,夏衡时常头痛,出现幻觉,不发作时还能正常说话,一发作便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夏翎去看望他时,他正好清醒着,看到夏翎,整双眼睛都亮了:“姐,你终于来救我了!”
夏衡虽然时常头疼,但幸而发作时间并不长,熬一下便过去了,再加上纸音的悉心照顾,所以精神面貌并不颓废。相反的,剃去胡须,洁面梳理后,已可见其原本清秀俊雅的容貌。
夏翎先去查看他腹部的伤口:“手术没有什么后遗症吧?伤口愈合好了吗?”
手还没来得及解开夏衡衣衫,已被曲临渊一把扣住,将她拖到一旁去面壁:“你连基本医理都不懂,看了能做出什么判断?”
夏翎揉着被握疼的手腕,郁闷道:“说我连基本医理都不懂,你那些药是谁帮你采集调配的?你那些懒得整理的医书,又是谁帮你分类收藏的?”
曲临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侧身挡住她视线,干脆俐落地检查夏衡身上的伤口。
“是……是你救了我的命吗?”夏衡皱着眉压抑住闷哼问道,谁让曲临渊检查伤口的手势一点都不温柔。
夏衡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这个俊美到让人屏息,却又冷淡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子,略带试探地小声问道:“你是我……姐夫吗?”
压在他伤口上的手陡然一停。
夏翎连忙道:“小衡,别乱说话,他是我朋友。”
曲临渊继续充耳不闻,查看完了手术的伤口,又去检查他手脚上的冻伤,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手势干净利落,可这一次,夏衡却明显感觉到他一次也没有碰触或者牵扯到他的伤口。
夏衡的心霎时热血沸腾,前几日在手术中,他虽神志不清,后又被完全迷晕。可神思恍惚中隐约听到的对话,再加上来路上旁人对话的只言片语,已经能让他确信,这个男子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或许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医修,否则,怎么可能将濒临死亡的自己救回来?
如果自己能得到他的帮助,那么或许失去的灵力就能……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荡,谨慎而略带讨好地笑道:“姐夫,我可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曲临渊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腹部伤口愈合的还算良好,虽然为保险起见最好再等七日,不过若你执意,我也可明日就为你做开颅手术。”
夏衡心中大喜过望,暗道:此人果然对姐姐有意。虽然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那平凡无奇的姐姐究竟有哪点值得他青睐。
不过,这完全不妨碍他的欣喜若狂:“还请姐夫今日就为我……”
“等七日后!”夏翎打断夏衡的话,神色镇定,目光闪亮,望着曲临渊和夏衡,毫无转圜余地地道,“开颅手术请务必等到七日以后再做。”
小佚
2011-11-6 2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