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父王,那笨女人还在你那里吗?”门砰得一声被撞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快如疾风般冲进来,声音中充满兴奋和期待,“父王——”
可是一进门,他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只见他的父王正神色冷漠地强灌常似锦喝下什么东西,听闻他的声音,父王也没有什么反应,左手狠狠一拂,常似锦柔弱的身体便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
“姐姐——!!”敖润尖叫了一声,飞快地冲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女子,“姐姐,你怎么样?”
昏暗的夜明珠光泽下,女子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身体不自觉地痉挛颤抖,显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敖润猛地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红着眼怒吼道:“父皇,你在做什么?”
龙王目光如炬,观察着常似锦身体的反应,果见一层极薄极浅的红色灵力慢慢附着上了她体内的锁魂珠,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不以为然道:“润儿,你还小,有些事父王便是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敖润咬着唇,双目含泪,颤声道:“我有什么不懂,你和二哥说来说去不就是龙族的兴衰强盛。你们眼里只有这些,逼走了大哥还不够,如今又来害我的救命恩人。父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姐姐,我和小霜早死在人界了……”
龙王沉下脸,冷声呵斥:“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自己贪玩,擅自离开无边海。”
敖润心中狠狠一酸,万般委屈孤独涌上心头,晶莹的泪珠无声落下。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最崇敬的父王和二哥已离自己越来越远,大哥远走,姐姐被迫嫁与穷奇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偌大的龙宫竟只剩下自己一人。
忽然一双略有些冰凉的手抚上他的小脸,轻柔的声音就如母亲的怀抱般温暖包容:“你说你都几百岁的龙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小心小霜看到了笑话你。”
敖润抽抽鼻子,低头望去:“姐姐,你……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夏翎挣扎着站起身来,虚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意外地却笑得异常轻松自在,“就算有,也只会是好事。”
龙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深深地望着她脸上仿佛当真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充满疑惑。
自己方才灌她喝下的,是龙族最强的封印符,以澧水牢中的焚灵水浸化,便是强大如锁魂珠也必然会在三十日内被完全封印。
届时,她这抹幽魂就会被强行驱逐出肉体,从此无所依归,甚至魂飞魄散。
这个人,为何还笑得出来,而且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强烈挣扎过。
敖润仰着头望着她,忽地皱眉道:“笨女人,什么都不会还进龙域做什么?知道那里多危险吗?我听二哥说,你要嫁给他做侧妃,是真的吗?”
夏翎忍不住好笑道:“看来你还是哭鼻子的时候可爱嘛,至少还会叫我声姐姐。”
“谁哭鼻子了!”敖润愤愤地扭过头,鼓着腮帮子怒道,“你干嘛要嫁给我二哥啊,他已经有傲雪姐姐了,怎么还能再娶你。二哥真讨厌了!”
夏翎微微一怔,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以至于各种一直被牢牢压抑的心痛,心酸,难过,委屈统统涌了上来。
这些感觉,在敖泽拿出鬼誓咒书的时候没有出现,在龙域之门缓缓关上的时候没有出现,在龙王掐住她脖子的时候没有出现,在封灵水强灌入体内五脏六腑扭曲撕裂般疼痛的时候也没有出现,却在敖润如此天真,如此不加掩饰为她打抱不平的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夏翎强抑着自己流泪的冲动,轻轻抚摸男孩柔顺的头发:“那么小润呢,以后会娶侧妃吗?”
“当然不会啦!”敖润猛地抬起头,一副你再侮辱我我跟你急的表情,积极表态,“我长大了就娶小霜一个,其它的才不要。我说你也别嫁我哥了,要我说,狄飞哥哥就比我二哥好多了。要嫁你还不如嫁他呢!”
门砰得一声被推开来,敖泽满脸寒霜地站在外头:“敖润,你胡说什么?!”
敖润扭过头不去看他,鼓着腮帮子自己生气。
站在一旁的龙王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别闹了,泽儿,礼服做好了吗?”
敖泽点点头,挥手让人拿进来。他亲自捧到夏翎面前,低声道:“这件礼服是按我龙族正妃的规格所制,你该知道,能为你做的,我都已做到了最好。”
敖润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
夏翎靠着身后的柱子,支撑自己依旧酸麻无力的身体,淡淡道:“不用试了,明天直接穿就是了。”
灵魂驱逐,还有三十天……为何又是三十天呢?她握紧手腕上的迷藏环默默地想,漫长的三十天该是多么难熬啊!
敖泽好意被拒,脸色暗沉下来,侧过身朝门外道:“你们,过去伺候她更衣。”
夏翎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随着两名侍女去了另一间空房。
隐隐地,她听到敖润稚嫩的声音略带沙哑的怒吼:“你根本就不是对姐姐好,你只是在囚禁她……你就是!……二哥最讨厌了!”
夏翎抬手遮住发烫的眼睛,默默地想着,她作为常似锦也不是全然的失败吧。至少,小润会记得她,小霜会记得她,狄飞会记得她……或许柳笙柳}也会……
至少,她不是全然的孤独一人,被遗忘在角落。
这样,就足够了。
穿上龙族华丽的新娘服,服侍她更衣的两个侍女眼睛都发直了。
“便是我们龙族的公主穿上这嫁衣,也不会如此美丽啊!”
“姑娘,你真是我所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夏翎小心地提着裙摆,被她们带着往前走,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不知是虾兵还是蟹将的喽肷硎茄匾煌吩越醴恐校藓百鞅ǎ骸巴酰酰腥松鄙侠戳耍
“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龙王缓缓站起身来,冷然道:“是谁伤了你们?来人有多少?”
“只……只有一个!”那虾兵蟹将浑身颤抖,骇然道,“可是,他一人就挑翻了我们所有的殿阁,见我族人就杀,见龙就砍……我们马上就要抵挡不住了!”
龙王猛地握紧椅子扶手,只听卡啦一声,不知何种金属所做的椅子居然被生生捏碎:“泽儿,你随我出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胆敢犯我龙族威严。”
“不必了。”一个清雅平和,如风吟潮语般的男子嗓音缓缓响起,那声音在屋中听来空旷而辽远,似在左近,又似在天边。
紧接着,只听“砰——”一声巨响,龙族最华丽坚固的宫殿顶部竟破了个大洞,沙石泥土纷纷落下,宝石碎片四处乱溅,一个轻衫布衣的男子便在这飞扬的沙石间飘然落地。
男子落地后,扫了眼遍地凌乱不堪的四周,笑了笑,略带歉意道:“韩某已不请自来,就不必劳烦两位出门迎接了。”
他如此谦逊温雅的说着,却仗剑而立,黝黑森寒的剑尖斜指地面,男子的容颜清俊儒雅,眸光如清月当空,潇潇似水。
他持着剑,踩着一地凌乱的随时缓缓走向众人,步履缓慢轻松,唇角甚至还挂着略显青涩腼腆的浅笑:“好久不见了,敖骥。”
龙王从望见他的那一刻起,便即大惊失色,直到他出声,终于忍不住骇然道:“你——怎么会是你?!你,你来做什么?!”
来人,自然是韩煜,也只有韩煜。
他手持魔剑赤猷,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时间,就一人挑翻了龙族四十几个殿堂,一路畅通无阻地杀到了龙宫本殿。
韩煜的目光缓缓流转,最终落在身穿嫁衣,佳色无双的女子身上,眸光陡然一阵暗沉,汹涌磅礴如暴风雪般的杀气在眼底悄然流转。
但他依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望着惊惧骇然的龙王,淡淡道:“龙王,你我之间也算是一笔旧账了,如今又添新仇,怎么也该好好清算清算了吧?”
“什……什么新仇旧账?”龙王不自觉倒退一步,颤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煜,你……你别以为我当真怕了你。百年前我既能饶你一命,就不会怕你今日报复。”
“我也是这么想的。”韩煜一脸谦逊腼腆地点头道,“所以,我今日便是杀了你儿子,想必你也是不会怕的吧。”
龙王脸色大变,脚下一动便要护住自己的儿子,可敖泽却猛然踏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卷轴,冷笑道:“韩煜,我知道你今日来想要做什么。”
说着,他望了一旁的女子一眼,随即讥讽道:“可是你别忘了,当日将她赠与我的,就是你自己,鬼誓咒书也是你自己与我签下的……”
“那又如何?”韩煜慢慢抬起头,冷厉如冰刃般的目光落在敖泽身上,“那又如何?”
敖泽被他浑身散发的如死神般的气势生生吓住,不自觉后退一步,随即面上一红,咬紧牙关恨恨道:“鬼誓咒书已签下,如今你便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她这三百年都只会是我的女人……”
“唰——”一道凌厉带着森森阴鬼之气的剑光狠狠闪过,龙王只来得及瞪大了眼睛,却根本没时间出手救自己的儿子。
敖泽惨叫一声,高大的身体整个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又掉落在地,地面上晕开了大片血迹。
龙王瞳孔猛地一阵收缩,银发乱舞,恶狠狠地瞪着韩煜:“你明知那鬼誓咒书对你的血魈魔体无用,你骗泽儿签下咒书,骗他损伤龙气打开龙域之门,如今还要出手伤他。韩煜,你不要欺龙太甚!”
韩煜仿佛根本没听到龙王在说些什么,只是缓步走到有些呆傻的夏翎面前,轻轻抚顺她凌乱的长发,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夏翎闭起眼,眼眶发热,却干涩无泪。回家吗?可是这里又哪有我的家?
小佚
2011-6-26 11:53
晚上如果没通知,明天继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