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前辈,辛前辈?”夏翎侧头疑惑道,“人呢?”
韩煜悠然微笑,声音略带疑惑:“我一转身就不见她,大概是走了吧。”
夏翎满脸黑线:“韩煜,我是瞎了,又不是聋了。你从以前不就是如此,有价值的就压榨,没有价值的就一脚踢开,真当我是白痴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韩煜满脸无辜道,“顶多以后你说留下的,我不踢开就是了。”
夏翎彻底无言,半晌才忧心道:“金鳞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你当真一点都没有她的消息吗?”
金鳞找来青岳宗的时候,韩煜正推开龙域之门,前往破碎虚空,自然不可能有她的消息。不过,这不代表青岳宗里没有其它人关注过金鳞的去向。
柳笙被叫来问到这个问题时,很是惊讶了一番:“金鳞姑娘吗?其实前几日我正想与主人报告这件事,没想到主人竟会先行问起。”
柳笙顿了顿,看了韩煜身边那双目无神的女子一眼,才皱眉道:“事实上,金鳞姑娘在离开我们青岳宗后,就被人强行掳走了。”
夏翎一惊,就差没跳起来,脸色微微发白道:“知道是什么人掳走了她吗?”
这一年是怎样的多事之秋啊!先是阿修,再是师兄,现在连金鳞也……她身边的人好像轮番地在遭受磨难。
柳笙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惊讶,“没想到夏姑娘竟与金鳞姑娘是旧识。当日,金鳞姑娘在青岳宗山脚下被掳,我们或多或少有些干系。所以属下通知给地哨站,详细查问,最后得出的结果很是让人惊诧。掳走金鳞姑娘的人,竟是凫峦帝国第一战将华无应手下的黑刹七影。”
“哦?华无应?”韩煜微微挑眉,终于生出了几分兴趣,“居然连手下最精锐的黑刹七影都派出来,看来华无应得到此人的心意十分坚决啊!”
柳笙点头道:“事实上,华无应曾于三年前意外失踪,世人皆以为他死于非命。可是,几个月前他却又突然出现,重新回到凫峦帝国,执掌千万大军。或许这三年中,此人与金鳞姑娘有什么牵系也未可知。”
夏翎忍不住问道:“华无应是个怎样的人?”
柳笙沉思了片刻,做出中肯的评价:“无论是作为首领还是对手,他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运筹帷幄,行军布阵能力更是鬼神莫测,连狄先生也无法与之抗衡,生平败仗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可以说,慕容邢能以如此迅雷之势统一凫峦帝国,除了他本身的强悍凶残,华无应的战无不胜绝对功不可没。”
狄先生自然是指狄飞,自己当初从紫阳候手中救回来的,那个中了髓焱毒的男人。
夏翎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觉得要理清关心的事情怎么就那么繁杂那么无止尽的。
“狄飞怎么样了?髓焱毒没有发作吧?”可是,既然说起了,怎么也不能漠不关心吧。
“你不是只将他卖与我十年吗?此后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韩煜执起她的手,把玩着纤细修长的手指,笑容有些幽冷:“你要关心的人当真不少,却唯独不包括我。”
夏翎嘴角抽搐,暗衬:变态如你都需要关心,那世界不得毁灭了?
柳笙僵立在原地,面色惨白,双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人说什么?他说你只将他卖与我十年?将狄先生卖与主人的不是消失了近二十年的常似锦吗?!眼前这个既认识他,也认识狄飞,还知道髓焱毒的女孩,到底是谁?
韩煜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轻抚着女孩柔软的发丝无奈道:“髓焱毒早已被鬼医鹿鸣解了。狄飞他自己要走,我也没有强作扣留。华无应虽掳走了金鳞,却不是会做那等卑鄙行径之人。过几日待你外伤痊愈,我就带你前往堕魔谷找曲临渊。夏洛,你到底还有什么要忧心烦恼的,不如一并说出来吧。”
夏翎身体微微僵硬,被触抚的头顶仿佛有电流滋滋乱窜,她低下头,紧紧揪扯着衣衫裙瓣,低声道:“谢谢……”
又过了两日,夏翎身上的外伤以韩煜都惊诧的速度一一痊愈,虽然神识仍未恢复,韩煜却还是决定出发前往堕魔谷。
神行万里舟在天空中疾速飞行,韩煜用灵气罩将整个舟团团包裹,这样一来,即便再猛烈的风雨,也不会对法器内承载的人有丝毫影响。
夏翎趴在神行万里舟边缘,用手指戳着前方的灵气罩壁,轻声问道:“若是,曲临渊不在堕魔谷中呢?”
其实阿修还留在绝灵域中仍未出来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否则,他若能感应到通讯子阵的启动,怎么会不回应自己的求救?绝对不会的!
韩煜走过来,随手将一件温暖的衣衫披在她身上,又从后环手绕过来系好带扣,才道:“哪怕曲临渊不在,曲家其它人也不至于死绝了。他们的医术或许比不上曲临渊,医治你的眼疾想来是绰绰有余了。”
夏翎还是忧心忡忡道:“就算能医好我的眼疾,却不见得能医治师兄啊!凡身种魔,那是远古传说中才出现过的记载。除了阿……曲临渊,世间还有谁能化解?”
韩煜仍捏住带扣的手指紧了紧,半晌才微笑道:“夏洛,若你的师兄当真成魔,屠戮人界,你待如何?”
“不会的!”夏翎下意识地惊叫反驳,可是脸色却一寸寸泛白,身体轻轻颤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血腥狰狞的景象。
被泪水浸润的世界涟漪模糊,她声嘶力竭的呼喊,却无法阻止赤猷的手一点点探入师兄心脏。那时的师兄是怎样一副表情,他仿佛是在笑,笑容安详平和,充满希望和信赖。
他沾着猩红鲜血的唇轻轻蠕动,在一遍遍与她述说着什么?
——如有一日,我迷失心智,万劫不复,只希望由你……亲生结束我的生命!
悲呛的念头一闪而过,夏翎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原本有一块墨黑色的玉,如今却已融入体内,消失无踪。
有时候,她会有种错觉——早在那一天墨玉消失的同时,她所认识的师兄就已死去,只是这种错觉让她太过痛苦悔恨,以致于自始至终都不愿承认也不敢面对。
师兄他……不会成魔的!绝对不会!只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夏翎睁大无神的双目,朝着遥远的天空,露出决绝无回的神情,“我造的孽我来还。到那时,我宁肯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下颚忽然被轻柔扣住,随即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她震惊地想要后退,却马上被扣住后颈无法动弹半分。绵密的吻由轻柔逐渐变为炽热狂烈,舌尖开启她的唇齿,纠缠她的呼吸,吸吮她的柔舌,疯狂而霸道,仿佛恨不能将她吞食入腹。
挣扎的身体被强搂过去,跪坐于他双腿之上,一分分拥紧,相依相嵌,半分不离。他用着恨不能彼此燃烧,同归于尽的方式抱着她,吻着她,诉说情谊。
当怀抱终于放松,双唇褪去灼热,夏翎在心跳的惶然与痛楚中,听到韩煜如魔咒般的声音。
“你造的孽,我替你还。夏洛,我爱你,天地为证。”
对于韩煜来说,第二次穿越堕魔谷显然要比第一次轻松许多。首先,他的记忆向来不错,过于险阻的路,他绝不会再走第二遍;其次,比起十年前,他的修为高了不止一点点,堕魔谷的煞气与魔兽于他而言,已然没有太大的威胁。
只是,让韩煜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次进入堕魔谷,没有喝下焚灵水,又受到他绵密保护的夏翎,情况却并没有比第一次乐观多少。
第一日时,夏翎就有些气息焉焉,脸色没有了太阳底下的红润,当时韩煜还未在意。到了第三日时,她的意识却开始逐渐模糊,十二个时辰中倒有十个时辰是在昏睡中,而且脸色灰败,吐息微弱,倒像是被什么夺走了精气神一般。
韩煜心中又惊又怒,却不解其缘故,只能将自己的灵气源源不断输送给她,同时加快寻找芥子空间的速度。
到了第六日,脸色有些苍白的韩煜终于带着昏昏沉沉的夏翎第二次踏入曲临渊居住的芥子空间。
这一次芥子空间中却不如上次那般安静,四方左右都是人,有的来来往往,有的排列站立,服饰衣衫各有区别,奇怪的是身形粗犷的女子竟然比男子还多。
韩煜将用斗篷严严实实包裹的夏翎拥在怀中,气定神闲地穿过这群稀奇古怪地人,径直往空间中最大的那栋主屋走去。
这一次,他还未来得及踹门就碰到了上回“招待”过他的小书童——路遥。
路遥跟在曲临渊身边三百多年,因为好玩误食了曲临渊配置的驻颜丹,容貌永远停驻在十七八岁,数百年来没有丝毫改变。
路遥从门里走出来时本是一脸喜色,通红的双目噙着泪,却是喜极而泣的。
可他的脚步刚踏出大门门槛,瞧见抱着什么人悠然走来韩煜,笑容却立马僵掉,“韩前辈,您老怎么又来了?”
就和十年前一模一样,面对这个畏惧又无奈的小书童,韩煜还是不紧不慢地问:“曲临渊在哪?”
路遥苦着脸哀泣道:“韩前辈,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少爷失踪了好几年,前几日刚刚回来,却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如今可实在没精力为你的那什么人医治啊!”
怀中昏沉迷离的人突然动了动,韩煜轻轻拍抚,朝路遥温和微笑道:“瞧你方才的神情,想必他此刻已然醒来。”
路遥瞧着那笑容,那表情,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韩前辈,上吊都得喘口气不是?您总得让我们少爷先修养几日吧?”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自路遥身后传来:“路遥,什么人敢打扰先生休息,还不将他撵出去!”
路遥脸色大变,暗道:我的姑奶奶,这是你说撵就能撵的人吗?
情急之下,一个定身咒打过去封住身后那人的嘴巴,干笑道:“下人不知轻重,多有得罪,韩前辈千万别见怪。”
韩煜似笑非笑道:“你们护主心切无可厚非。只是,韩某的妻子此刻昏迷不醒心脉微弱,却不知因何缘故,不得已只得劳烦曲医神出手相救。”
“妻……妻子?!”路遥惊呼道,“韩前辈什么时候成的亲,怎么晋南晋北一点风声都没有?”
堕魔谷因为煞气笼罩,与世隔绝,再加上路遥等人一直避居于芥子空间中,是以前几日韩煜布下漫天雷云,当众宣誓成亲的事,他们竟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韩煜慢慢收敛笑容,神色中不耐焦躁再不掩饰:“我再问一遍,曲临渊在哪!”
小佚
2012-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