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侯州,向前往京都的官道上驶去,侯州去京都的路途十分遥远,要途经多个行省。
阿烈在马车上无事可做,只能打坐调息修炼内功,作为特殊环境长大的人,练武成为阿烈的本能,曾经她练武只是为了活下去,现在练武只是一种习惯。阿烈的武功极好,不仅仅是因为她奇佳的练武天赋,和勤奋也是分不开的。
“阿烈的武功深不可测,但又不像武林中人。”虽然高沁然的造诣不在武学上,但是容家也是武林世家,容安也是练武奇才,所以高沁然对武林中人还是有些熟悉的。
“阿烈不是中原人,我是在苗疆一带捡到她的。”那时候阿烈身上伤口无数,就连身上的疤都多得让人触目惊心,自己那浅薄的医术几乎是死马当活马医,阿烈能活下来,自己都十分意外。
“苗疆历来神秘可怕,虽然传说有无数宝藏,但是毒物盛行,一般人都不敢踏足。”苗疆一带,就是武林高手都不敢踏入的禁地,昭华竟然连苗疆都去了,这让高沁然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我并无恶意,当地人也并非是非不分,我们不产生贪念,不擅自闯入他们的禁地,他们一般待客也是极为和善的。”王熙冉觉得,一方无恶意,另一方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刁难你。
“也是,世人多少是冲着贪念去的。”高沁然生在皇宫,比谁都更清楚人性的贪婪和丑陋,会去苗疆的人,能有多少人像王熙冉那般单纯没有意图。
“那你游历在外十年,岂不是把天下踏遍了?”高沁然一脸羡慕的问道,若不是这次出宫找王熙冉,自己大概连京都都未曾踏出过,自己才是那井底之蛙。
“天下之大,哪能在短短十年内就踏遍了,日后若还有机会,还要把没去过的地方也走一遍。”王熙冉说到这个时候神情充满了向往。
“真好!”高沁然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大概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吧。
“事在人为,只要公主想,公主也能踏遍千山万水。
高沁然但笑不语,虽然她羡慕这样游山玩水的日子,但是她志不在此。
王熙冉见高沁然不答,也不再多言,她岂会不知道公主有鸿鹄之志。
“昭华,我有点累了,能借你的腿膝枕一下吗?”高沁然问道,坐了一天的马车,她真的有点乏了,想睡一觉。
沁阳公主对自己果然是非一般的亲近,这样的念头让王熙冉心头微微一热,便马上点头,“自然可以。”王熙冉马上弄了一个姿势让高沁然能舒服的枕在自己的腿上。
高沁然倒不客气的枕在王熙冉的柔软大腿上,找了一个让自己极为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然后闭上了眼睛假寐。
王熙冉看着高沁然绝美的睡颜,除了第一眼,她平时甚少认真打量高沁然的容貌,可是今日看着高沁然的睡容,她竟然有种移不开视线的感觉。
桃华看傻了眼,公主殿下想睡,她绝对可以为公主殿下整出无比舒适的枕头,可是公主殿下却枕到了王熙冉的腿上,这番主动亲近之意,她跟着公主殿下这么多年,何曾见过?看着她家长得倾国之貌的公主,躺在侯州第一丑妇的王熙冉大腿上,这种场景实在太具有冲击性了,不是丑妇对她家公主有企图,而是她家公主对一个丑妇似乎有企图,真有种逆天的感觉,桃华多希望此刻碧华也在场,她觉得碧华一定可以理解自己此刻的心境,可是此刻在马车内就只有那个从上车到现在都一直很少吭声的阿烈,阿烈甚至对这一幕视若无睹。
高沁然不是能轻易入眠的,不过躺在王熙冉腿上的感觉很好,王熙冉身上淡淡的馨香甚是好闻,让高沁然有种想贴得更近的欲望。
王熙冉从高沁然容颜上移开视线,只是觉得心口有种奇怪的感觉,王熙冉交友甚广,同很多女子的关系都比较的亲近,比如楚云就喜欢时不时的亲近自己,甚至有些女子对自己也是极为的亲近,却从来没有让王熙冉觉得奇怪过,唯独高沁然会让自己觉得有些异样,虽然王熙冉此刻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历来,王熙冉都觉得女子先天比男子弱势,是比较娇弱,需要自己保护的,所以和女子在一起的时候,她多数是倾向保护者的角色,可是只有高沁然,让自己有种被保护的感觉,明明这个女子比自己要年轻得多。
女子趴在雪狐皮精制成的雪白毛毯上,身上不着片缕,几乎和雪白一样白皙的背上刺着彼岸花的纹身,鲜红似血的彼岸花似乎正肆无忌惮的绽放一般,妖冶得让人不敢直视,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一旁,带着一种颓废又致命的诱惑力,但是看得人都知道,这种美真的会致命。
“还没找到阿烈么?”女子的声音慵懒得像刚睡醒一般,柔软极了。
“还没找到。”回答的人却战战兢兢,她知道她家主人并不似看起来那么无害,虽然她不懂为什么主子这么执着于找到阿烈。
“三年都不找到一个人,我留着你们何用呢?”女子睁开眼睛,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迷离的眼神,媚中带毒。
“阿烈会不会已经死了,毕竟没人逃得过天罗阵……”找了阿烈这么久,女子不得不做这样的推测。
“谁都可能死,阿烈不可能死,如果再找不到阿烈,你们也不用回来了。”她养的阿烈怎么可能会死,只是她真的好意外,她养的野兽竟然可以做到三年不杀人,因为只要阿烈一杀人,她就能找得到阿烈了。她有预感,自己很快就要找到阿烈了,当年若不是自己和母亲内斗那档空隙,就不会让那只野兽逃离自己的手掌心了。
“丑女,让开!”阿烈把离王熙冉很近高沁然非常不客气的拉开,动作突然得让高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确定阿烈口中的丑妇是指王熙冉还是自己,总之等她反应过来,高沁然心里十分不悦,但是碍于王熙冉又不得发作,而且高沁然也确实奈何不了阿烈,她全部的侍卫合起来都未必是阿烈的对手。
“她无意冒犯。”王熙冉朝高沁然解释道。
“无碍。”高沁然朝王熙冉微微笑了,看似十分大度的样子,但是心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是不是头又疼呢?”王熙冉感觉到阿烈身上暴狞的气息,知道阿烈每月初一头痛病又犯了,不是毒,是一种蛊,连神医萧云闲都对这种蛊束手无策。
阿烈点头,她只有在这时候会变得很粘人,而且只会粘王熙冉一人,她温顺的把头枕在王熙冉的大腿上,这个位置之前并不是高沁然专属,原是是属于阿烈的。
王熙冉很快行李中找出针灸专用的针,用其中几根又细又长的针扎入阿烈的头上的穴位,这是萧云闲教给王熙冉的缓解阿烈头痛的方法,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总归能缓解一些,虽然如此,阿烈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看得出来,还是十分不好受。
王熙冉依旧以前的习惯,此刻用她极为柔和的声音,为阿烈念大悲咒,虽然阿烈不得其意,但是她是喜欢听昭华念着她听不懂的经,这时候总会让她莫名的心安,就好像回到丑婆婆怀里的感觉。
高沁然看着阿烈躺在王熙冉的腿上,听着王熙冉温柔的为她念大悲咒,心里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感觉王熙冉的温柔从来就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所独有,她对她身边的人总是出奇的温柔。
不说其他,就连桃华都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王熙冉声音很好听,柔软的嗓音念着大悲咒,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平心静气。
阿烈身上的暴狞之气慢慢退去,就连紧皱的眉头都舒张开了,她渐渐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王熙冉确定阿烈睡过去后,才停止念大悲咒,朝高沁然歉意的笑了一下。
本来心里总有些不舒服的高沁然,看到王熙冉的笑容后,心情就像乌云遇到了太阳,一下子乌云就散去了,也回以妩媚一笑。
桃华看在眼里,总觉得她家公主殿下和王熙冉这个丑妇其实是在眉来眼去的,她已经从开始的不能接受到现在接受现实了,毕竟她家公主殿下频繁对王熙冉的示好,即便她是瞎子,也看出来了,难得王熙冉招架得住,表现得还算淡定,桃华看着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因为有时候公主殿下看着王熙冉的目光,真是风情万种到了极点,赤、裸裸的写着勾引两个字,虽然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总是让她有种违和逆天的感觉。
“她刚才说的丑女是指我吗?”高沁然好奇的问道,从小到大,哪个不夸自己是美人,第一次被人叫丑妇,差点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阿烈审美不同寻常,寻常人眼里的美,在她眼中是丑,越美在她眼中就越丑。”王熙冉解释道,阿烈这种扭曲的审美,也不知从何而来。
“哦?这么新奇,那在阿烈眼中,昭华岂不是美女?”高沁然又不舒服了,本以为自己是发现王熙冉美的第一人,看来被这个审美扭曲的阿烈抢先了。
自己有多貌丑,王熙冉岂会不知,所以她哪里好意思承认自己可能是阿烈眼中的美女。
“让公主见笑了。”王熙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高沁然发现王熙冉那胎记之外的皮肤有些淡淡的红晕,她觉得有趣,王熙冉害羞了。
“其实,不仅在阿烈心中昭华是美女,在我心中,昭华亦是美人。”高沁然的身子倾向王熙冉,让王熙冉
都能闻到高沁然呼出微热气息,呵气如兰大抵就是如此吧,王熙冉分神的想到,但是一想到高沁然夸自己是美人,王熙冉感觉脸上羞臊得有些发热了。
高沁然发现王熙冉原本只是染着淡淡的红晕,可是此刻却更红了,连脖子都泛着红晕,惹得高沁然心情十分的好,原来逗王熙冉是如此有趣的事情。
这一幕看着桃华都想戳瞎自己的眼睛,她家的公主殿下调戏丑妇有没有?她原以为她家公主殿下会是冷冷清清的人物,没想到啊……
王熙冉不自觉的往后倾身,避开高沁然那让人误会举动,公主殿下最近对自己的亲近未免有些太过了吧?
王熙冉身子往后的动作让高沁然有些不悦的眯了一下眼睛,她也调回自己的身子。
“怎么,昭华不信?”高沁然的语气变了。
王熙冉觉得高沁然变脸变得未免太快了,前一刻,还温热有余,下一刻又冷冷清清,真让王熙冉有点无所适从。
“殿下不嫌弃,昭华受宠若惊。”王熙冉回答得极为客气,她不是不信,是不敢信,她愿求一个有心人,不介意自己容貌,知她,懂她,可是没人告诉她,这个人会是和自己一样同为女子,还是身份尊贵的公主,王熙冉总觉得这将会是一场镜花水月,总归是一场梦,既然如此,只当作寻常知己,或许更好。
高沁然微微皱眉,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一向骄傲的如她,这是她已经能放下最低的姿态了,王熙冉何等聪慧的女子,她竟然装傻,这让高沁然有些气闷。高沁然也冷了下来,不再主动说话,一下子马车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冷凝。
王熙冉见高沁然微冷着一张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直被当成隐形人的桃华有些不懂了,怎么突然就不对劲了,刚才还好好的,这种压抑的氛围让桃华连呼吸都怕太大声。
还好这样的氛围没维持太久,之前一直没回来的碧华,终于赶上了马车。碧华归来,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桃华,桃华见到碧华都差点手舞足蹈了起来。
“殿下,奴婢回来了。”一路上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碧华恭敬对高沁然说道。
“嗯。”高沁然淡淡的应了一声,不用问,她也知道碧华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碧华,你总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少话想和你说……”桃华说道后面,就渐渐消音了,虽然她满肚子的话都快把她憋坏了,比如她发现她家公主殿下对丑妇王熙冉有企图,比如她公主殿下其实不是那么冷清的人……可是,当下公主殿下和王熙冉都在马车内,她哪里敢多说一句,看来,就是碧华回来了,桃华满肚子的话也无处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