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一行人搬进了老校区。
老校区的宿舍楼布局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个七层,于是大家该住哪里还是住哪里。幸村图新鲜,号召大家换了床位以示改革,观月比较念旧,连当初挥墨书写的寝名卷轴都抱了过来贴在门框上,于是护书堡三个淋漓尽致的大字依然趾高气扬盘踞于417之上,继续起到俯视众生并且丢人现眼的作用。
老校区距新校区20公里有余。对懒得不能再懒的大学生来说,超过一千米的距离一律称之为天堑,于是在幸村眼里回一次新校无异于爬雪山过草地征巨龙泡帅哥的旅程……而他在旅程中奋斗的时候,切原完全可以放心睡死没关系。
“为了把这位公主从浑浑噩噩的沉睡中唤醒,”幸村站在熟悉的校门前,一边揉腿一边感慨,“我的付出也太伟大了。”
幸村回来有正事要办。上了大四他不再负责邓研会这样的社团工作,必须回本校把交接事务办好,一方面是做一下述职,顺便向校方清帐,另一方面就是给自己指定个接班人出来。
大学社团都是这样子新陈代谢的,对外宣称投票制,实际采用禅让制,究其根本世袭制。幸村向团委老师提交的接班人,毫无疑问是切原赤也。
但是老师说:“不行。”
老师耐心地给幸村列了三条切原不适合这个职务的理由,其一,成绩不合格。不但四级没有通过,而且上学期英语成绩在真田柳生双重压迫之下才迈过了40分的关卡,实在不合适再用社团工作来占用切原同学宝贵的学习时间。
其二,经验不合格。切原同学虽然担任了一年的组织部长的位子,但几乎没有独立组织过任何活动(全是靠幸村真田撑的场子),相反内讧倒是起了好几场,还曾和宣传部长领着两个部的部员带头决斗,差点把办公室搞成古战场。
其三,思想不合格。
老师说,切原同学直到现在,还没有向敬爱的党组织提交过申请。幸村你大二的时候已经是正式党员了,但是我们不能让一个群众来做邓研会的会长啊,你说是吧?
幸村沉着脸冲上大三宿舍楼,把切原公主从被窝里拖出来,一路烟尘滚滚奔回老校区,把人往306的寝室地板上一扔,宣布立即召开立海嫡系内部会议。议题:如何帮助切原同学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促进他以实际行动感到革命导师的召唤。换句话说切原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立刻写入党申请体会伟大导师的精神指导,另一个就是由幸村动手,送他去跟马克思同志面对面地交流。
306的同志们在幸村的带动下个个都是政治标兵,最差劲的也是个预备党员,因此他们教训切原起来格外有底气,格外理直气壮,又打着为学弟进步的幌子,骂得真是义正词严义薄云天痛快极了!
切原缩成一团直往柳怀里拱:“莲二学长,帮我,帮我!”
柳一脸大义灭亲状将他推开。幸村面色不善作势起身,切原立刻扑倒他脚下哭喊:“老大我错了!我这就回去写!”
“你自己知错,很好。”幸村冷冷地说,“至少五千字,不许抄袭,全部手写,明天你给我交过来。”
切原抹着眼泪答应:“喳!”
“还有从今往后,每月两篇思想汇报,也都老老实实手写,一篇三千字。”幸村吩咐,“不许敷衍,不许拖延,除非有英语考试时可顺延,但之后要加倍补回。”
“啊?”切原犹豫。
幸村严肃地截断:“没有啊。”
“可是……”
“没有可是。”
“但是……”
“没有但是。”幸村铁了心,一点情面都不留,“这是你的培养人布置的任务,必须认认真真给我完成,一切理由,借口,在我面前都不成立。”
切原傻在原地,仁王连忙去推他:“还不快谢主隆恩。”仁王说:“老大做你的培养人,明白什么意思吗?你运气太好了!”
幸村宣布:“我毕业之前,至少要看到你成为积极分子,争取破例成为预备党员。”
柳生点头:“赤也你太幸运了,想当年老大入党申请一年一交,递交了四年才有资格成为积极分子。多么强大的毅力!换成你,能行么?”
幸村深沉地微笑:“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切原摸着头走了。幸村看着他消失在校门口,轻轻骂了一声:“笨蛋。”
“其实没当上会长也没什么。”柳站到他身边轻声慢语地安慰,“赤也已经挂了这么多科,说什么也没有保研资格。”
幸村说“我知道,不过积极一些,将来找工作什么,也都是没错的。”
幸村精市14岁那年学校组织参观烈士陵园,回来后心潮澎湃,震动不已,当即向组织发出了第一声稚嫩的呼喊。
四年之后,母亲终于向他敞开了温暖的怀抱。
为此幸村成为这一届中第一个入党但考验期却是最长的,这不能怪任何人,只能说他太有超前意识了。
当天晚上306一如既往地热闹。丸井坐在椅子上准备泡面,桑原给大家打开水去了,仁王柳生为了谁上谁下的问题正在争执不休。这两个人分到一套上下铺却苦于如何分配,柳调解了半天才勉强说服他俩按单双号轮换,可是上个月正好31天,仁王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正在和柳生喋喋不休。
柳生手脚奇快爬上床,扯过被子盖身上露出一双眼睛瞪仁王:“自己下去,还是我帮你下去?”
仁王悬空扒着床梯嘶吼:“上铺是我的!”
“白头山也是你的,泡菜也是你的。”柳生和蔼地说,“乖,你还是回火星吧。”
幸村在对面床上伸出头看热闹,鼓励仁王:“雅治,上,为了人类的自由和理想,占领高地!”
仁王苦着脸回头说老大我也想啊可是我打不过比吕士啊。
“与其力敌,不如智取。”幸村出谋划策,“革命胜利我们要一步一步来,首先你先挤上去,和他一起躺着,上铺有他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仁王连忙依言挤到柳生身边咬牙躺下,没过一会儿柳生就气咻咻地坐了起来嘟囔着“热死了,热死了!”一掀被子爬去下铺。
幸村和仁王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空中击掌:“耶!”
幸村得意:“你看这招有用吧,我就是这么把弦一郎挤到下铺去的,冬天就不能这么干。不过冬天他不走也没关系,两个人挤挤更暖和……”
幸村长篇大论还没说完,306的门被人推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心理学院的橘桔平,身后还跟着两个没见过的人,一个人高马大,一头乱发像刚从战场回来一样,另一个容貌清秀,笑眯眯的眉眼望着大家,右手戴着只洁白的手套。
幸村的话头跟被人掐住一样嘎然而止,迅速缩回被子闭目默念:“我困欲眠,君且滚蛋。”
幸村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心理的人,起因是上学期那场辩论会。依幸村的主意冠军肯定是自己人,大家出去吃一顿联络下感情就当庆祝了,没想到精仪第二轮居然被化工斩于马下,最后夺冠的更是出乎预料的心理学院。心理既有说话比炒蹦豆还快的神尾明,又有能持续唠叨一个钟头不带换气的伊武深司,更不要说那几位长得鬼斧神工负责压场子的同志。一班人马舌战群儒,说遍立海无敌嘴,取得了辩论赛的最终胜利。
要让幸村拿出原本打算花在自己身上的寝费给他们作奖金他是绝对不肯的,即使他肯柳莲二也不会答应的,于是幸村一直拖到了现在不肯给钱,见到了心理的人就躲。
柳温柔地将一行三人拒之门外:“来找幸村?他睡了。说不准什么时候起来,有什么事情就说吧,等他醒了我会转告的。”
橘桔平却不是来要钱,兴冲冲进来抓住了幸村就摇:“起来,幸村,有好事叫你一起去。”
“什么事?”毕竟敌不过八卦的好奇心,幸村忍耐了半天还是决定坐起身,披上衣服往地下跳,“要去哪里?”
“去不二的寝室。”橘拉着后面的人给他介绍,“这个是我以前同学,千岁千里,现在在医大上学,这个是他的室友白石,这个……哎?谦也呢?”
千岁和幸村面面相觑,白石似笑非笑转过脸,向楼上扬扬下巴。
“找他哥去了。”
迹部揉着脑袋,一边坐在床上郁闷一边狂翻白眼,可惜忍足看不见。
因为他全身心已经沉浸在兄弟相认的欢乐里。
门响起的时候迹部正坐在一边,刚想过去开门就被从外面咣当推开,正好撞到他的额头。罪魁祸首不但没有反省的意识反而直接从他身边冲过去,冲着忍足一把抱住:“侑士!”
忍足脸刷地绿了,随即转白,反手也抱住那家伙:“谦也!”
迹部捂着脑袋回床坐好说:“咳!”
被那俩人直接无视掉。
“侑啊!”
“谦啊!”
“我想你了!”
“我也是啊!”
“所以我来看你!”
“你还不如不来啊!”
迹部捂住了脸:“本大爷怎么会和这种人一个寝室……”
来人这才发现他的存在,走近了眨巴眨巴眼睛使劲看看,回头又去抱忍足:“哥,这就是你跟我说你那位美貌与智慧并存,魅力共体力一色的黄金室友?”
迹部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样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不觉得什么,听别人说感觉怎么就这么别扭呢。迹部心想,本大爷果然还是比较适合自恋。
忍足把那人从身上扒下来,拉着拖到迹部面前,讨好地笑:“小景,这个是我在医大的堂弟,忍足谦也。”
“外号浪速之星。”谦也得意地插嘴。
忍足家的人,名字里还带个浪字。迹部作出了判断,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被打入另册的谦也却没有身为个别分子的自觉,和忍足拉拉扯扯,回头又叫迹部:“走啊,一起看热闹去!”
忍足问:“去哪?”
“去找一个叫什么不二的人,有人要跟他认亲。”谦也一边说一边招呼迹部,“走吧走吧,多个人多份热闹。”
迹部轻轻哼了一声:“没品。”
嘴里说着,手却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换了鞋跟着要出门。谦也愣愣地看了他半天,回头跟忍足悄声议论:“哥,这就是你嘴里风华绝代的美人?我看跟我们白石比也不相上下呢。”
忍足慌忙捂住谦也的嘴:“你小子不要命啦?小景谁也比不上,而且永远谁也比不上。”
不二他们屋的人都还没睡。菊丸趴在床上打游戏,大石去水房洗衣服了,乾对着电脑喃喃自语,河村戴上了耳机在背单词,手冢一脸无奈地给佐伯倒水。
佐伯接过水杯连声道谢,于是这两个人坐到房间角落里,很自觉地成为人肉背景。
另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是观月,今天白天的时候裕太过来看学长的时候不幸被老哥看见,出了名的弟控不二周助见自己的宝贝弟弟对某人说一不二誓死追随觉得十分销魂,善意地向观月表达了发自内心的祝福顺便问候他全家。观月这个小心眼的压不住火,回屋之后就跑来兴师问罪了,佐伯拦都拦不住。
手冢倒是沉得住气,反正这两个人吵架已经吵了三年,怎么也动不了手。
橘他们浩浩荡荡进来的时候观月正在单方面指控不二处处与他为难是因为嫉妒,因为眼红,因为“我才是你宿命的敌人你却没有机会打败我而且我就是不给你这种机会”所以长期压抑导致的心理变态,而不二听完了观月的起诉只是掏掏耳朵,慢悠悠地问:“请问,你是谁啊?”
“这已经很客气了。”佐伯跟手冢告状,“今天下午问候小初的是你妈贵姓。”
手冢别过头去,一会儿又转过头来郑重解释:“不算脏话。”
佐伯说我知道,周助他损人从来不爆粗口。哎我看他们俩还得再吵一会儿,你陪我打牌吗?要不下棋也行。
话音刚落一群人拥了进来,毫不客气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橘一马当先,满面春风把不二从床上拉起来,指着他介绍:“诸位,这就是不二!”
千岁白石谦也哗哗鼓掌:“不错不错,恭喜恭喜!”
幸村迹部忍足互相看看,都有些迷惑。观月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退到佐伯身边了,此时便和手冢几个对视,一样摸不着头脑。
数不二最糊涂,习惯地露出微笑一边招呼客人一边问橘:“什么事?找我什么事?”
“还跟我装!”橘乐滋滋地猛拍不二肩膀,“小杏都告诉我啦!”
橘一直为自己妹妹的终身大事犯愁,但最近终于放下了这个心头重担,白天的时候橘杏给他打电话宣布:“哥,我有男朋友了!”
橘问:“是谁啊?”神尾,还是桃城?
橘杏说得斩钉截铁:“是不二!”
橘差点傻眼:“不二?姐姐是校花的那个不二?”那可是风云人物,小杏能钓到他?
妹妹说得干干脆脆:“就是他,那怎么啦?他姐姐是他姐姐,他是他!哥我告诉你我们俩已经打定主意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这个消息毕竟有些突如其来,橘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消化一下,“你把电话给不二,我跟他说两句。”
“他不在,他在你们老校区呢,你自己能看见他。”橘杏说完就挂了电话。
橘比较沉稳,没有被这个消息冲昏头脑。综合橘杏提供的各项信息计算了半天确定绝对不会是重名了,这才通知了老朋友千岁,带上平时关系好的俩哥们夜闯化工寝,直奔不二而来。
大家听完橘的解释都呆若木鸡,就连手冢都一副回不过神的表情。乾的嘴张得老大,半天喃喃道:“我没有这项数据……不二果然是天才,恋爱都谈得这么低调……”
不二眨眼做无辜状:“我没有……”
幸村一脸庄严说周助你这就不对了啊,大家都来捧场了,你想悔婚啊?
不二咬牙:“精市,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憋着笑干什么?别咬破你的嘴!”
“嗯哼哼哼~~”角落里观月突然笑了起来,绕自己头发:
“不二当然没有,是橘弄错了。”
观月得意洋洋:“小杏那么可爱的女孩,当然只有我们裕太才配得上。”
橘愣住了:“不二弟?”
观月下巴对着橘轻轻一点,“不二裕太。”
千岁第一个明白过来,连忙打圆场:“哥哥这么出色,弟弟肯定也优秀,小杏真是有眼光。”
“我带出来的当然优秀。”观月摇手指,“不过别叫他不二弟弟,这是他的禁忌。”
白石谦也一起点头:“受教了。”
千岁看这个神气活现指手画脚的人很好奇,“那个,请问。你是谁啊?”
“……”
没良心的立海一干人一起转过脸去偷笑,医大的三个疑惑不已。
佐伯搂着观月肩膀安慰:“人家是医大的,不认识你很正常,绝对不是故意气你……别哭了啊,听话……”
虽然认亲最后成了一场乌龙,大家还是很高兴。千岁不知从哪里拎出来两只宰杀好的兔子,白石指挥着谦也准备给大家开小灶做个聚餐:“难得见到这么多朋友,我们当然应该表示一下。”
谦也揭发:“反正兔子是实验室的,咱们不吃也是别人吃。”
千岁问:“没灌药吧?”
白石说没有,都是直接一锥毙命,保证材料安全。
手冢纠结了半天是违反校规还是给大家扫兴,最后决定自己就装没看见一回。反正宿舍里也没有东西,这些人能怎么折腾?他没想到现在的大学生什么违禁物品都敢往宿舍里面带,很快幸村回屋搬来了酒精炉,观月则拿来了全套的餐具和调料。“学习到深夜需要补充夜宵。”观月跟手冢这么解释,“所以我经常给我们屋人做吃的。”不二笑眯眯地从床底摸出一瓶葡萄酒的时候手冢产生了自残的想法,而看到佐伯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佐伯吃力地抱了一箱二锅头,说是黑羽的友情赞助。
白石正在给菊丸解释为什么自己要戴手套:“你知道人体灵魂的重量吧?”
“nia~一百六十克。”菊丸说,“大石跟我讲过。”
“很好。”白石温柔地举起右手微笑,“那么你知道人体的右手骨骼有多重么?”
菊丸害怕地看看白石,再看看手套,猛然惊叫着扑到大石怀里。
“白石,你又拿人家逗着玩啦。”谦也摇头,“分明是为了耍帅,啧,有点常识好不好……”
千岁一边等兔肉煮熟一边喝酒,很快酒劲上来,又唱又跳,大着舌头跟手冢说这一屋子人我就看上你了,我还有个妹妹,没有男朋友,要不你考虑考虑?
手冢尴尬不已,不二连忙过来救场,一筷子蘸满了辣椒酱的兔肉送进嘴,千岁立刻把手冢忘到脑后,光顾着找水喝。
“你可千万别答应。”橘凑过来,顺脚把千岁踢开,后者立刻睡死过去,“他那妹妹未成年,脾气比小杏还娇,累死你!”
手冢装没听见,转过脸,看见幸村忍足在围着菊丸取笑,河村满头大汗往锅里加调料,迹部和白石在闲扯,乾一脸高深地把谦也骗得团团转,大石和佐伯在观月的指挥下做这做那,不二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切淡淡地微笑。
突然觉得心情非常好。
后来大家都说,再也没有玩得那么热闹,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