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萼领着小四儿刚刚回到院子里,就看见棋儿静静地站在罗汉床边脸色就微微一沉,跟没看见棋儿一样,直接走到淑雅的身边道:“姑娘看了这么久的书可乏了?”
淑雅这时才放下佛经,微微点头:“有点。”
碧萼道:“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间的粥已经差不多了,姑娘可要吃一碗?”
淑雅点点头,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碧萼搬来了一个案桌放在罗汉床上,又找出了淑雅平日惯用的青花缠枝莲纹八瓣碗,盛了一碗粥,放在案桌上。
“你们也都吃一碗,给小四儿用大碗的,让她在炉子边给我看着粉。”淑雅慢慢地舀起了一勺粥抿进嘴里,软糯的香味让她微微眯起眼。
碧萼应了声是,走到外面见小四儿围着炉子直打抖,知道是她跟自己出去一趟冷了。便拿了一个大碗,给小四儿盛了一大碗粥。
粥还没吃进嘴里,光闻着那股子香就馋得小四儿双眼直冒光。等碧萼将碗给她的时候,她便连忙接过,吃了一大口,被狠狠地烫着了舌头。
“慢些吃,急什么!”
小四儿被烫得难受也不肯将那口粥吐出来,强自撑了一会,好歹咽下去了,才红着眼眶道:“小姐做的粥真好吃。”
碧萼先前没注意,如今一看,小四儿身上的袄子怎么都薄了些,难怪跟自己出去了一趟就冷得受不了,便有些奇怪的问:“你身上的袄子应该是府里做的,怎么薄了那么多?”
小四儿吃了几口粥,缓过来了,听碧萼问,便道:“我嫂子将里面的棉花取了,给小虎子做棉袄。”碧萼抿抿唇,没说话,只是到了晚间却给了小四儿几件她不用的厚袄子。
小四儿一边喝着粥,一边用一个小木柄轻轻地搅动盆里经过沉淀的米汁。因为到了冬日米汁得不到太阳的暴晒所以便将米汁搬到了炉子边通过人工慢慢烤干。
淑雅慢慢地将一碗粥都喝完了,这才让碧萼将碗收了下去,自己在书桌前坐了会,便提笔继续抄佛经。
此时正午已过,淑雅静气凝神,随着笔尖晕染,层层若有若无的墨香宛若水波般轻漾开。剩下的半本子佛经竟然让她一气呵成的抄完了!
淑雅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看着一叠厚厚的佛经,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一旁的碧萼见淑雅放下了笔连忙捧了一杯清茶上来,自己一边给淑雅捏着肩膀一边道:“这本子佛经可总算抄完了,奴婢刚刚看姑娘抄地入迷,愣是没敢让姑娘歇一会,姑娘这时肩膀可疼了?”
经过碧萼一提醒,淑雅这才感觉到自己肩膀僵硬十分,经由碧萼的指头一捏,竟然酸痛酸痛的,她微微呻|呤了一声,放下了茶杯就窝在了罗汉床上:“好碧萼,快给我捏捏,肩膀都要酸死了。”
碧萼一听,越加不敢轻心,使了手法慢慢揉捏。
淑雅让碧萼捏得昏昏欲睡,不经意间瞟过窗户,这才发现,天竟然已经快黑了,只怕要吃晚饭了。她心里刚刚想到这里,张氏那边就来了人,说要让淑雅过去吃饭。
淑雅虽然惊讶,但到底是点点头,换了身衣裳就去正房。只是不知,张氏为何要特意叫自己去吃饭?
淑雅带着碧萼去了正房,发现张氏今晚竟然格外铺张,桌上竟然摆了十八道大菜,更让她吃惊的是连老爷竟然也在!
淑雅连忙敛眉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连老爷眉眼间有些讪讪的,“起来吧。”
“谢父亲。”淑雅站起身,张氏就招呼:“四丫头,不必理他,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淑雅瞄了一眼连老爷讪讪的脸,见他眉间没有恼色,心里有些踌躇,直到连老爷发了话,这才敢在张氏的身边坐下。淑雅看了看张氏又看了看连老爷,觉得今日的气氛颇有些怪异,笑道:“母亲,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多了这么些大菜?”
张氏一把搂住了淑雅,眼带爱怜:“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你若爱吃,娘拿私房让人天天做给你吃,我可怜的四丫头,用自己的钱吃点别的东西都要招了人的眼!”
淑雅心中咯噔一下,张氏一番话虽然没头没脑,但她已隐隐地猜测出一点头绪。
这话还要从淑兰那边说起,淑兰跟前的大丫头秋露是个极讨人喜欢,却又非常会套人话的一个人,因她跟淑静的丫头芝儿交好,今日去找芝儿串门,听芝儿愤愤地将上午遇到的事情一说,面上安慰上,言语里却不动声色的撩拨。
“四小姐最得太太欢心,也难怪厨房紧着她。攀高踩低是那等子人惯会做的,如今你家小姐被罚,还是暂时忍忍吧。”秋露刚刚说完,里间就传来了一声瓷器的脆响。
秋露心中稍稍惊诧,瞄眼见芝儿脸上无动于衷,心里好笑,嘴上却劝着芝儿进去伺候。等芝儿绷着脸走了,她转头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家小姐。
这几日因张氏身子不爽快,所以连老爷日常需要大多都是刘姨娘来伺候。而这日,连老爷也跟往常一般回了家先到张氏那边点个卯,脚下一转,就直接去了刘姨娘的院子。进了院子后,竟然发现淑兰也在。
俏生生,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儿婷婷立在面前,盈盈地行礼问好,连老爷的心一软,脸上就带出了三分笑:“起来吧。”
淑兰一礼后,轻轻地走到连老爷的跟前,拽着连老爷宽袖的一角,笑得天真浪漫:“父亲今日可是饮酒了?”
连老爷一笑,颇为和蔼道:“略喝了两杯。”
吩咐上菜的刘姨娘回来看见淑兰扯着连老爷的袖子,眉头一皱就道:“没规矩!还不快放开!”
连老爷正享受着女儿的亲近,听到刘姨娘一喝,皱眉不悦道:“无妨,淑兰还小。”
刘姨娘低头道:“怎么还小,已经十一岁了。老爷莫要纵她,将来若是跟淑静一般没规矩,以后受苦的可是淑兰她自己。”
连老爷听她提淑静,脸色就是一沉。淑兰站在连老爷的身边,将他的脸色变化看了个分明。她忽然脸带哀切地跪下道:“父亲在上,女儿求您饶了三姐姐吧。三姐姐实在太可怜了。平日里卧病在床得了虚症不说,今天想要让厨房炖只鸡来,厨房都推说要给四姐姐做东西,不方便不给做。要不是芝儿说了,只怕三姐姐背地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的委屈。”
连老爷的脸色一变,他不喜自己的三女儿是一回事,但不管怎么样,他的儿女都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他绝对不允许下人以下犯上,乱了规矩!
连老爷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淑兰像是被吓到了,脸色微白,在连老爷越来越沉的脸色下,将今日厨房的事说了一遍。
连老爷青着脸,刘姨娘拍着他的后背道:“老爷莫生气,那个府里没一两个刁钻的下人?再说他们不攀高踩低,怎么趋吉避凶?”
刘姨娘叹了一声:“都是看人脸色讨生活罢了···”
刘姨娘叹得似深有所感,连老爷神色不动,脸阴沉得可怕。
淑兰双眼含泪道:“父亲,你就饶了三姐姐吧,要是觉得三姐姐没规矩那就请个教引嬷嬷来教她吧。”
刘姨娘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继续给连老爷顺气,犹犹豫豫道:“兰儿说的是,静丫头该请个教规矩的了。别的府里规矩严的,家里的女孩儿从小就有知礼的乳娘教引,就是那家境不济的,十二三也有自家主母教导。静丫头,已经十四了···”
连老爷一愣,这才想起来,他的三女儿已经十四了,过去的岁月也没人教她规矩,这到底是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