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值夜,是凡军过训的人,都是深有体会的。
首先,在连长同志的训导下,同志们摆正了一个心态——即,虽然在美好的新时代,在大学校园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你要半夜里守着不睡,等待“假想敌”的突击,那是不太现实的。起码,站在唯物主义立场上,是无法接受这一点的。
但是!
注意,这里有一个伟大的“但是”!
“但是,同志们,”连长振振有词,“我们要学会居、安、思、危!”
对面教学楼顶上,猛地俯冲下几只白色的肥鸽。
连长十分威严地环视了一圈,继续大声嚷嚷,“居安思危!抱着时刻准备的心态!哪位同学来说说什么是居安思危?!什么是时刻准备?!”
此言一出,几十号人脸都是黑的。
不过幸好,各个经过烈日暴晒,黑得都认不出原形了,所以也没有暴露。
什么叫居安思危……什么叫时刻准备……
叶然默默地在内心摇头,领导同志喜好问些明知故问的问题,其实是有原因的。
通常,这些问题都只能算是设问句了。
就像王老头经常会恬不知耻地说,是我让你们周末加班吗,是国家需要你们!
如果是戴讲师,就是一脸无奈加内心愁苦如秋草。
如果是叶然,就会态度平和地感叹一句——我国果然是发展中国家啊!
当然,跟连长同志讲这些是没用的。
值夜是铁板钉钉的事,区别在于,你是板,还是钉?
如此而已。
女生那边对与值夜的反应,很奇特。
物理系浩浩荡荡百十号雄性,其中女生仅八人……八人啊,这就好比一张面饼上,意思意思撒了几颗芝麻。
外加从外观品质上来讲,这几颗芝麻也就是聊胜于无的程度而已罢了。
但是,芝麻从芝麻的角度来看问题,就大不相同了。
这八颗芝麻,在一片茂盛飘摇的野草中,油然生出了一种——
“彼为众草,我为花”……的幽思之情。
她们不仅是可爱的,更是娇弱的。
于是,这个最娇弱的那个寝室哀嚎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嚎到差不多物理系所有男生都想起来,他们系居然还他妈的有八个“女生”?!……女生方派来了一个代表。
该代表身高一米五,体型偏健硕,戴着深梅红边框眼镜,走过来的时候,很含蓄地用眼神扫射叶然寝室四人组。
然后,状似不太好意思地开了口,“叶然,今天晚上你们打算睡觉吗?”
“呃,”叶然愣了愣,他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叶然看着女代表,脑子里开始转方案。
说实话,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脑细胞前赴后继地去了。
戴讲师伸头过来瞄了一眼,那女生的长相……好贤妻良母啊!
“你们女生有什么打算?”戴讲师突然和蔼可亲地询问道。
周围其他年轻男同胞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不过,某人浑然不觉。
要知道,像戴讲师那样到了适婚的,看女性,角度就会有些微妙的调整。
“我们啊……”那位女代表看着戴讲师以、及、其他男性,“我们想打八十分,反正今天晚上也不让人睡觉了,你们怎么样,有兴趣吗?”
“这个啊,八十分啊,”戴讲师有些为难,打牌这种事情,他倒是很少接触,“好啊……”
女代表一听他说好,展颜笑了。
戴讲师突然发现这位“老同学”,居然长了一对超级可爱的虎牙。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以前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如此可爱的一对虎牙呢?
唉……幼稚啊……
戴讲师看着虎牙,内心有些小荡漾。
耳边却响起一个声音来,“好看?”
戴讲师不自觉地点点头,却浑然不觉周围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哀怨之气。
“比胖子好看?”叶然凑近一步,横插一句。
胖子……切……
戴讲师翻了个白眼,胖子,那个……要命的死胖子!
要不是胖子,他会沦落到2003来。
早就在2010结婚生子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不……都能学九大行星了!
胖子……
胖子……
呃……戴讲师猛地抬头,终于清醒了过来。
果然,胖子就站在旁边,眼神极其凄婉地望着他。
“呃,”戴讲师突然很想开口解释解释,而且是……对着胖子。
“喂,那就说好了,”女代表先一步开口了,“那就晚上,你们寝室!”
说完,便欢天喜地地转身走了。
剩下戴讲师,慢慢转头看了看叶然。
叶然摊饿了摊双手,表示无所谓。
一旁的杨可自然也是表示无所谓。
唯独不远处的胖子,眼神哀怨,表情低迷。
戴讲师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那才走出去不远的虎牙。
终于,还是转向叶然,“叶然,你晚上不是还要去帮大师兄做实验么,要不去跟她们说,算了?”
“哦,”叶然耸耸肩,“这两天不做了,他自己做完了。”
呃……戴讲师脸色一白,又看看不远处的胖子。
胖子已经转过身去,孤零零地观望天上的云了。
“杨可,”戴讲师只好又装向杨可,“你觉得呢?”
“我吗?”杨可笑笑,“没事,打牌也好。”
呃……这真是……真是……
戴讲师想不出形容,顿时,愣在了那里。
“你们晚上打牌?”一道熟悉的嗓音插了进来。
原来在一旁暗笑的叶然,突然,像倒毛的野猫一样,炯炯有神地盯着来者。
戴讲师一抬头,活生生地又看到了近距离版大师兄。
赵匡奕双手环胸,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叶然。
他很像听听这个大一的要怎么解释,骗他说感冒的人,晚上要打牌。
而且……他受骗了。
“你想怎么样?!”叶然紧紧地盯着赵匡奕。
那副架势,好像只要赵匡奕一开口,他就扑上去咬了。
“我想怎么样,”赵匡奕用陈述语气重复了一遍。
他倒不想怎么样,本来只是想一起做实验。
“你想怎么样?”叶然还是紧盯着人家看。
赵匡奕看着背毛竖起的叶然,淡淡地说了句,“……好久不打牌了。”
呃……叶然、戴讲师齐刷刷地愣住了。
大师兄倒也没说谎。
他是好久不打牌了……如果说一个人从出生起,就从来没有打过牌……那么,也的确可以叫做“好久不打牌了”!!!
于是……
事情就变质了。
赵匡奕甩下一句“等我来”,就转身走了。
他来如风,去如风,没有半点预兆。
叶然傻了,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被台风刮中后脑了。
赵匡奕居然说要打牌……
“二师兄,”叶然眼神望向远方,“他……打牌?”
“不知道,”戴讲师决定回避这个问题。
大师兄打牌……
接受不了的信息。
胖子又闷不吭声了,从吃晚饭到洗澡,到上楼……戴讲师有些紧张,又不敢上去搭话。
也不知道这胖子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有病吗!
他只是向往一下女色,并且怀着企图改变里历史影响未来的小算盘而已。
他又不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人。
这胖子也太那个什么了……他那只油手抓了他的相亲特制西装,他不是也“原谅”他了吗?
唉……戴讲师看着胖子的背,叹了一口气。
身旁两个女生一脸兴奋的样子,自从学校戒严以来,进男寝就没那么容易了。
楼下的阿姨盘查起来,就跟设关卡似的。
这两个女生穿了男生的大校服,走在里面一侧,才顺利混了进来。
不过,也就两个混了进来。
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虎牙,芳名朱胡芬的。
另一个叫程灵,细长个子,长头发,不过有些发黄。
戴讲师在两人之间看了看,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除了……不知道为什么生闷气的胖子……唉……
这是叶然他们寝室头一次迎来女性,这里说的女性,当然不包括天天来查卫生常常只打零分的寝室楼阿姨。
叶然看着那两个女生走进了他们的寝室。
从头到尾,他看着整个过程。
“过去”,他们的寝室没有进过女生。
这就是为什么,到了毕业,二师兄、自己、胖子都是光棍一条。
结果二师兄相亲了,自己精神出柜了,胖子单身了又单身……杨可倒是没这个问题,车祸先死了。
那么……叶然看着那个走在后面叫程灵的女生,也进去了……那么,他们是在改变历史吗?
如果回到2010,二师兄会不会已经和这两个之一结婚了呢?
会吗?
叶然不由地站定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房间里的人——二师兄,胖子,杨可,朱胡芬,程灵……
假如说,他们现在正在改变历史,那么,为什么被牵扯进来的是“朱胡芬”和“程灵”呢?
这两个人是随机的呢?还是特定的呢?
叶然叹了一口气,除非回到2010,否则这些问题的答案,他都无从知晓。
永远都是谜……
“你在干嘛?”赵匡奕一上来,就看到那个大一的靠在门口发呆。
“啊?!”叶然被他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顿时有些有气无力了,“没干嘛,你还真的来……打牌?!”
“嗯,”赵匡奕只点点头。
他来之前,打完了三份报告,完了一个实验的一半,还有一半,估计只能留到明天了。
“好,”叶然没好气地道,“请进,请进……”
连赵匡奕也进他寝室了,估计这“过去”也真的是千疮百孔了。
“诶!”戴讲师一见赵匡奕,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大师兄!”
“嗯,”赵匡奕眼睛一抬,看着房间里那两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脸红了,突然,就局促了起来。
“你、你好……”
“嗯,你们好,”赵匡奕点了点头,拉开一张椅子大刺刺地坐下下来,“开始吗?”
“啊???!!!!”
众人被那种例行公事的态度震撼了。
“我们打八十分,”叶然第一个反应过来,也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有些挑衅地瞪着赵匡奕看,“你会吗?”
“你讲一下规则,”赵匡奕也看着他,淡淡地道,“就可以了。”
“你个……”叶然愤愤地瞪他,“好!”
八十分的规则,叶然倒背如流,不过,这是第一次在赵匡奕面前背。
过去,当然,他的这个过去是2010的那个过去……过去,他只知道,赵匡奕从不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比如打牌。
现在,当然,这个现在是之这个奇怪的2003,赵匡奕居然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扑克牌。
这个样子的赵匡奕,叶然是第一次看到。
“很好,”叶然说完规则后,赵匡奕微笑了。
当然,不是对着那两个女生,而是对着手里的牌和……叶然。
鉴于叶然他们寝室是四人寝室,所以寝室里一共只有四张椅子。
赵匡奕坐了一把,叶然又占了一把。
剩下两把,那两个女生很自觉地合坐了一把。
杨可表示他想看书,就爬上了床,拧开了床头灯。
戴讲师看着剩下的那把椅子,再看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毫无表示的胖子……
“那个,”戴讲师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你打,还是我打?”
胖子看了看他,“随便。”
呃……戴讲师郁闷了,什么叫随便。
这随便到底是你打……还是我打呢?
“你打吧,”胖子突然道,“我约了我朋友!走了!”
“啊?!”戴讲师愣愣地看着胖子一甩手走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胖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朋友?什么朋友?”戴讲师回头问叶然。
“你不知道?”叶然眼神挑了挑。
“哦,”杨可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好像新闻系有个女的,在追胖子。”
“追胖子?!”
戴讲师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