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教主有毒 > 53、五十一计全文阅读

乌县,正午。

午时的阳光暖融融罩在长街上,四周安静得很,几条老狗摊着身子懒洋洋晒太阳。

花街虽说都是晚上热闹,但白天能冷清成这样也是件少有的事,姑娘们没生意,闲得嗑起瓜子,聊着昨夜不眠阁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楼被拆了半边,大半夜隆声连天,还以为是地龙来了呢。

“就是,这一闹,谁还敢来咱们这儿寻欢作乐……哎,姐妹们,怎么又震起来了!?”

姑娘从二楼探出头,霸占在路中间的老狗夹着尾巴四处逃窜,长街尽头,几十匹高头大马由远飞驰而近,那些骏马长鬃飞扬,马蹄翻腾,如一支支离弦而出的箭破空而出,骑者全数披坚执锐,玄衣金袍,从束发到护腕皆以暗金流云纹为缀,渐驰渐近,潮鸣电掣似得朝不眠阁奔去。

“不眠阁居然敢招惹白教,好,好大的胆子!”有人失口惊呼。

说罢,齐齐合上窗棂,不敢再多看一眼。

领头的青年猛地勒住缰绳,从马背跃下,乌发间的暗金束带随之而动,他扫了眼身后几十人马:“在此待命。”

整条街被这批人马占得水泄不通,这几十个精锐子弟训练有素的将不眠阁三面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目不斜视,单手扶剑,着实令人闻风丧胆。

白堂主早就候在不眠阁大门口,立马迎上,讨好的接过青年手中马鞭:“吴护法,里头请!”

吴凌步如流星,“教主现在人呢?”

“跟牧护法在囚林里,周盟主一个时辰前回来了一趟,现在去接应他们了。”

吴凌“嗯”了声,进门时仰头一看,向来肃然冷漠的脸上有几丝玩味:“尊主向来听话,绝不会主动来烟花之地,谁带他来的?”

“对啊!老子昨晚也是奇怪的很,哪有那么巧的事,周盟主牧护法前脚来,尊主后脚就到,我查了下——”白堂主恨骂了句:“带教主来的有两人,一个是雪月门首席弟子,叫独孤风,是尊主他们半路救的。”

雪月门作为白教小弟,常年仰仗白教庇护才免受其他门派欺辱,门里的弟子少得叮当响,背景一查就知。

吴凌:“人你扣下了?”

“当然,在客栈呢,我派了两个兄弟守着,这小子人不错,他跟了教主一路,如果真有问题,牧护法早把人削了——”白堂主说到这,眼里掠过凶光,沉声道:“有问题的是药店的老头!”

吴凌看完昨夜新抓回的尸童,从房里出来,垂目听着:“你是说,是那老头故意引他们过来的?”

“没错,药店的主人根本不是老头,是个四十多的中年人,他说前几天有人给他一大笔银子让他借铺子用用,那笔钱管他用一辈子,开心慌了,也不敢问原因连夜拖家带口往乡下跑,现在被我抓住也关在这儿了,可那老头……没抓住,周围那么多人,愣是没一个人知道他去向!”

“无须自责,我们在明敌在暗,既然对方能对我们的安排了如指掌,定是早就做好了安排。”

除了相思堂的搅局,这些日子白教下头的各处产业也频繁受扰,对方存心要给他们制造麻烦似的,隔三差五有人搅局闹事。白堂主越想越心里不对味:“妈的,你说这些人何方神圣,搅得咱们教里鸡犬不宁究竟有什么目的?难道他们是相思堂的同伙?如果真有,凭我的手段怎么会一点风声都审不出来?”

“相思堂……”吴凌看着眼前被拆的楼阁,屋顶少了一半,瓦砾残片堆了满地,可见昨晚的混乱:“尊主……真的瞒住了么?”

白堂主抓了把脑袋,觉得自己这点头发都要愁没了:“应该……瞒住了吧。”

“应该?”青年斜睨过去。

“我敢问吗我!”白堂主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多亏牧兄弟嘴好使还能堵得住尊主,否则……”

白堂主口无遮拦,粗得没边,压根没注意吴凌已经暗下的神色,犹自绘影绘色讲着昨晚的事。就在这时,突听空中凌空而下一声熟悉的怒吼声。

“大夫!大夫在哪!”

一道人影由半空飞下,看清是谁后,白堂主惊愕得下巴都要掉了。

白堂主可从未见过仇韶狼狈成这样,满头黑发凌乱不堪,一只手背血肉模糊,用来包扎得布条早被树枝刮散了,蹭得衣袍血迹斑斑。

白堂主慢了半拍,他隔壁的吴护法已铁青着脸迎上。

“阿韶!”

仇韶背着牧谨之双目赤红,脸上隐见的疯癫之色,手里居然还拎着一人。

他不识路,在陌生的地方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抱着牧谨之狂奔两个时辰反而迷路,越跑越远,气急败坏下半路抓了个农夫,靠着指路这才找回乌县。

仇韶见到挚友,扔开手头的人,绷得几欲断裂的心弦松了一下。

“牧谨之中毒了,快找人来给他看看,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他,他——”

说着颠三倒四的话,仇韶丹田里紊乱的气息在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加之不眠不休忧思过度,一股热烈涌上喉中,硬生生喷出一口血。

房内充斥着人进人出的慌乱脚步声,仇韶神志不清地靠在床头,任人用银针一根一根锁住全身七大命穴,很快,药童一路小跑把熬好的药送上,守在床边的吴凌一手托起仇韶后脑勺,撬开他牙关,拖着碗把药灌进去。

仇韶在昏迷中仍然秉持着固执的脾性,眉蹙着,牙关咬紧半点不松。

药顺着嘴角淌在床榻边,费了大半碗,吴凌没办法,只好自己喝下一口,再一点点渡过。

仇韶这回是真走火入魔了。

这种感觉跟喝得伶仃大醉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像进入了一个旁人碰触不了的境界,那些令人忧愁烦恼的,提心吊胆的,后悔莫及的事一股脑全被赶到外头了,反正他是什么也听不见,摸不着,五感几近消失,身子好似泡在深海里,被四处窜走的真气绞得要爆的心口也不疼了,浑身舒坦得不得了,只愿在宁静中一直沉到底,再也不想醒来。

不对……不对!

如果不醒来,那牧谨之那把碍眼的剑怎么办。

岂不是一直就登堂入室,鸠占鹊巢了!?

牧谨之……牧谨之!

这股不甘心让下沉的身体轻微挣扎动弹了几下,找回了几许感觉,是了,他还有许多未尽的大事业,他还要替父亲与剑圣决一胜负,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他还要查明父亲被害的真相……

顺便,在赐剑给牧谨之让他开眼界涨见识的时候,还要点拨一下他,这个江湖上可以有剑圣,刀圣,但做情圣是没有出路的。

这事太重要了,鱼钩似得猛地把仇韶从海里一鼓作气捞了出来。

仇韶一个激灵坐起来,把给仇韶换针的大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同时被惊醒的还有白堂主,他在仇韶情况稳定下来后就一直守着,一天一夜没合眼,他在仇韶眼前挥了挥手,见仇韶身子直挺挺的,眼神迷迷瞪瞪找不着北,赶紧让大夫再把脉看舌苔,好好检查一遍。

仇韶做了个酣长的梦,有那么片刻分不清今夕何夕,不过当他看向自己身上扎着的银针时,眼瞳猛地缩紧,顿时一身浑噩全无。

他掀开锦被下床,推门而出:“牧谨之呢,他人在哪儿!”

白堂主心急火燎地追上:“牧护法还没醒呢,您悠着点,先喝点水——哎,那至少先让大夫把针拔掉啊!!”

已经足足过去了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