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集中精力,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但是当干枯的木乃伊拖着破烂布条从棺椁里爬出来的时候,他的神情反而放松了。
这种心情来的很奇妙,那些嗜血的圣甲虫也突然变得可爱起来。
魔眼注视着大祭司,这时候那位大祭司匍匐在灰尘里,正环视着这间阴森的墓室,在他发现那些倒吊的骷髅时,目光驻留了好一会,仿佛在回忆着深藏在记忆最深处的过往。随着他静默的持续,悲哀几乎凝结了空气,负能量随着那些掉落的残渣不断地从残破的身体上逸出,而神性所形成的金线则不断的穿梭在他的身体内,透过他残破的外表,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一点。
法师注意到,或许是被囚困的时间太久了,这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站立的能力。一个神性已经被吞噬的所剩不多的家伙,伊尔特林的判断没有出现失误,他甚至没有力量再去修复自己的身体了。
现在,比起一位神子,他更像是只垂死的巫妖。
神性是溶于血肉之中的,它能够使人免疫衰老、免疫疾病,但是它是可以被消耗的,也并不是不可被分离的。古埃及人的方法很有效,也许在过上几千年,大祭司就会被这些黑色的小虫子给彻底啃光。
一些拥有神性的小虫子,显然要比一个精明的大祭司要好对付的多。
大祭司抬起了头,法师注意到他很早以前就失去了眼睛,幽暗的火焰替代了它们,在他的眼眶中燃烧着。
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不死生物了,即使他的胸口仍然在微微起伏着,如果不注意观察他的呼吸,你根本不会发现这一点。
“赛特的走狗?”他的喉咙颤动着,下颌的运动显得十分艰难,言语里侵透着恶意与一种说不清的嘲讽。法师遗留下来的宝石传导了大祭司的声音,那声音很沙哑,又干涩的让人想起了墓穴外的沙漠。
“赛特?那是很久远的传说了,”巧舌术使法师可以理解他的语言,并且使用同样的语言来和他对话。伊尔特林释放了早已准备好的魔法,让自己的声音越过隧道,直接传导入墓室,“让我想想,大概在几千年之前,古埃及的神话还比较流行。”
“而且,我也从不喜欢做别人的走狗。”
他的话引起了大祭司的沉默,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问道:“他们的信徒呢?都消失了么?”
“我想那些信徒也早就不在了。事实上,那些太过古老的神系基本都消失了,不懂得顺应潮流可不成。”
男孩清澈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墓室里,他开了一个冷笑话,不过显然没有人会欣赏。过了一小会,干瘪的木乃伊突然笑了起来,那刺耳的笑声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干燥的一点水分也没有的沙子不停地按在岩石上摩擦一样,法师没法判断这笑声到底是出于是快乐还是悲哀,或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而引发的绝望。
他蹙起了眉,极具穿透性的噪音让伊尔特林感到了不适,但是他却忍耐着,什么话也没有说,一直等到大祭司止住自己的笑声,重新看向魔眼为止。
“他们果然没有回来,这太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干瘪的木乃伊来讲太困难了,他残存的关节已经完全锈住了,即使不锈住,不完整的身体也没法支持他这样做。法师不能确定他还是否保留着痛觉,否则这种挣扎足以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那么你又是谁?这里不可能有意外闯进来的旅人。”
“一个旅法师,为了寻找一点有价值的东西而来到了埃及。不过我恰巧知道那些神祗在另一个世界里活的很好。他们取回了力量,统治着更辽阔的领土。同样,他们也变得更强大了,如果你想去寻找自己的父亲,我可以帮助你···”
穆罕瑞德神系的离开,这位大祭司明显是知晓的。从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恶劣的态度上来看,他对这些家伙们可没有一丁点的好感。所以伊尔特林又补充着说道:“我想他会补偿你所受到的痛苦,连我这样的法师都明白,在神祗离开后的弑神是个多么可笑的借口。”
“你这样的法师?你是指现在有很多人都能够破开安古斯的魔法?”他停止了站起来的妄想,平静的说道:“没有一个法师是正直的,每一个人都应该知道阴谋与诡计是你们的代名词。”
“你释放了我,那么你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作为回报?”
伊尔特林嗤笑了起来:“你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回报我的呢?凭一具放到太阳下都会被阳光烧焦的身体?正负能量的冲撞,我相信以你目前的状况是没可能承担的。”
“你能救我?”从法师的言语中,他听出了他的意图。
“我当然能,不过这次可就不是免费的了。”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大祭司的询问十分简洁,在任何的密谋面前,坦白是最直接的破除方法。
“你父亲,或是的别的神祗的遗产,我想总会有东西是被藏起来的,比方说,一些神器。作为一个祭司,我相信你应当知道它们的藏身之处。当然,还有地上这些小家伙们,它们会是很好的实验材料。”
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曾经长时间供奉神祗的大祭司洞察了他的预谋:“巫师的劣根性,时间没有改变这一点,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切实际的妄想,但这注定要获得失败。”
“有妄想才有希望。而强烈的希望,比任何一种已实现的快乐都要具刺激性,尤其是对生命的探索。”法师顿了顿,用一种缓慢而肯定的语气说道,“至于失败,我相信再惨烈的失败也只会导致我这个生命体的死亡,瞬间而无痛苦的爆炸要比遭受永久的折磨强得多。我理解你的痛苦,因为我也曾遭受过类似的折磨。现在,如果要我停止自己的妄想,对于我,那将是比这个世界上所有已知的刑罚加起来施加到同一个人的身上还要残忍的事情。我为这个妄想而生,如果死,也将只会死于它的手下。”
大祭司保持着静默,眼眶中的火焰摇曳着。长时间的囚禁让他变得孤陋寡言,法师的话语没有打动他,他似乎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伊尔特林却继续说道:“我不会奴役你,也不想胁迫你。我们可以用真名来定下契约,来做一场神圣的交易。我得到我想要的,你也将获得彻底的自由。”
“真名!1”
法师的话语引发了那个人的震惊,他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两个字,好像突然才想到了什么,猛的抱住了头,巨大的惊愕袭击了他,使得残破的身体颤动起来,残渣不停地掉落着。
“我的真名,我的名字是什么?!”
他干枯的手臂锤到地面上。
“该死的,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