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躲在小阁楼里,翻看着一本明显不符合他年龄的书籍。这间不大的小屋曾经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在他的要求下,现在这里是属于他的书房。
埃伦和薇薇安很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这对年轻的父母甚至有点兴奋,要知道有一个太过懂事的孩子也不是那么好的事情。
你根本体会不到作为一个成年人该有的自豪感。
而现在,当他们惊奇的发现,自己这个装成小大人的儿子,也会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撒娇的时候,那种奇妙的感觉是不可言喻的。
当然,这个画面到底有多少的真实度,还是很值得商榷的。
最开始,埃伦提出要在自己的书房里清理出一块地方,正好放下伊尔的小书桌,还方便自己照看儿子,这是最关键的。
不仅是因为这个阁楼实在是太小了,不到十平方米的空间只放得下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柜,而且成年人的话只有站在阁楼的中央才能直立起身子,采光也不怎么好,又旧又脏。
他很凑巧的忘了自己的儿子还是还是一个未满七岁的小家伙,阁楼的高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困扰到他,而把古旧的阁楼焕然一新这种事情,对于自己的勤劳的妻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说,总之对于一个父爱泛滥的人来说,阁楼里的一切都不那么合适。
可惜他执拗不过自己的儿子,伊尔特林太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了。
灰头发的男孩放下了手里的书,这本写满了微积分方程的书显然有些年头了,他曾经属于伊尔的父亲,不过这位粗枝大叶的工程师可早就记不得了,他的大学时代过去多少年,他就有多少年没有翻动过这些玩意。
这都是他的儿子在这间阁楼里发现的宝物。
伊尔靠在椅子上,放松自己,这个像是块跳到海里的海绵一样吸取的知识的男孩也需要休息,他的身体还是一个孩子,而孩子娇弱的身体并不适合负担太过劳累的事情。
尽管他很急迫,是的,急迫。
化学、物理学、生物学、高等数学···每一个学科都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魅力,伊尔惊讶于这个世界学者们的研究精神。历经战争灾难,科学的发展从未被阻断,恰恰相反,几乎是每一次动荡之后,科学就会迎来一次巨大的跨越。
宏观与微观交错而行,自然与人文相互呼应,教育的如此普及,每一个人都这样重视知识,科技还在进步,对地球,对太空,对任何的一切,人类探究的意识让他深深的感叹着。
“如果这样的发展下去,在过上一百年,地球人的后代就会在火星上建立城市,伟大的文明。”大法师喃喃的自语,“那么···这是如何形成的?”
“欲望,以及··无限制。”
他扶着额头,清晰的吐出答案。
没有诸神,没有限制,只要想做,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而作为一个法师,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甚至没有法术位,只要他想施法,不需要准备,不需要材料,他所唯一需要的,就只是集中精神。
集中精神,那根本就是深深刻在灵魂里的本能,所以这个唯一的要求在大法师的眼里等同于不存在。
“真是够幸运。”大法师耸了耸肩,张开手掌,金色的光点开始在手心中汇聚,慢慢的聚拢成线条,而线条再次构建成一个小小的十二面立方体,漂浮在手心之上,立方体旋转着,并且伴随着旋转,它同时转变着自己的结构。
伊尔饶有兴致的关注了一会,然后收拢手掌,光也消失不见了。
一个新的魔法被发明,改进,就如同是在一个纯几何框架下进行空间的构造。从寻找强有力的支点起,精确的计算支点的数目,位置,构造起它,确定它有效的支撑能力,进一步的强化它,放大它,测试它的稳定性。
直到一个极限,一个很难再精进又不是那么危险的终端。
这就是最终的产物。
过程很复杂,并伴有巨大的危险性,它需要极其精密的控制与计算,一个支点的错误就能够引起整个体系的崩溃,那下场不会比死轻松多少。真正的法师属于危险与挑战,这没错,可是同样的在无数次的失败与重造中,有太多的施法者看不到自己的成果,而另一些人则继承了他们的笔记,继续前人的开发。
所以尽管是微分几何或是常微分方程是属于纯数学的领域,伊尔特林依旧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如果那些伟大的数学家能够拥有使用魔法的能力,那么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造诣都将不会低于七姐妹1的水平。
大法师在这方面就像是一个刚刚起步的学生,面对创造了如此瑰丽的世界的伟人们,他由衷的敬仰着。
“那么,这个世界的法师在哪里?”
男孩伸出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桌子。
这里有优越的环境,温和的元素充实在空气中,没有魔网的限制,大量其他学科中可以借鉴的系统知识,有数不清的专业仪器,等等。
法师在哪里呢?
伊尔特林不相信这个世界没有法师的存在,当然不是固执。
这个世界的童话里有太多他所熟悉的物种,精灵,独角兽,不死亡灵,以及最重要的,巫师。
这个世界拥有两百多个国家,而这些传说,是的,比起童话他更喜欢称他们为传说,则分布在世界各地,各个角落。
如果是巧合,又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巧合?
更不要说,黑暗的中世纪,那有关屠杀巫师的历史。
可是现在,他们都只是传说。
“真奇怪,一夜之间便消失了么?他们去了哪里?避世,还是··位面魔法?”
男孩思考着,如果这个世界曾经有过这些智慧种族,曾经有过施法者,那么他们的归宿就是一个谜。如果这个晶壁也是由无数个位面组成,是不是可以解释为他们使用了某种位面魔法,从而集体的转移到了更适宜的地方?
如果是那样,大法师这样想着,露出了少许失望的神色。
那就太可惜了。
在这样优越的环境下诞生的魔法该是怎样的辉煌?而他却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探究。
伊尔特林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与其他人有着一点不一样。它很容易引起元素的共鸣,也更容易吸收并使用元素。
这个过程并不是主动的,更像是本能。
如同本能的呼吸,本能的进食一样,元素进入身体,融入身体,不需要思维的引导,也不需要任何冥想与沟通。
很优秀,这是一个适合法师的身体,如果要进一步的说的话,它更接近于术士。
伊尔不知道这是自然变异的后果,还是遥远时代法师或是其他生物所遗留血脉的返祖现象。他没有从父母身上发现一丁点的异常。
那么,问题是只出现在他身上么?
为什么会这样?
只有他一个人出现这种现象么?
其他的人呢?
遥远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法师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思考状态,尽管他知道这样的推理是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但是这仍不能阻止一个又一个假设的产生。
有节奏的敲击声一直响着,当他的头脑高速运转的时候,他的手指就会习惯性敲击桌面。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习惯是他对这件事的定义,所以他从未想过要改正。
“我的宝贝,如果你再像只乌龟一样的缩在阁楼里,”门被轻轻的推开了。男孩回过头,正好看见他年轻的母亲站在门口,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这种眼神意外的刺痛的法师的心,他本来便不是刺猬一样的人,这几年安逸的生活让他的心再一次柔软起来。
“我会像一只乌龟一样长不高。”伊尔站起身,露出了很少见的,甚至可以说是撒娇的笑容。感谢费伦大陆上那些虚伪的家伙们,让他早早的学会了如何让自己在不同的环境下都能够说正确的话,做正确事。
薇薇安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她有一个聪明而乖巧的孩子,只有一点不那么理想,相比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他太过安静了。
伊尔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为了不让这位女士感到不安,他违着心说道:“如果有可能,下午茶我想吃焦糖南瓜派,有好久都没吃过了。”这是薇薇安最爱的甜品之一,它的味道实在让挑剔的男孩记忆深刻。
当然,绝对不是什么好记忆。
“我记得好像不怎么喜欢吃南瓜派呀?”薇薇安有些惊喜,走上摸了摸男孩柔软的头发,“让我想想,也许黑森林蛋糕会更好一些?”
“可是我现在想吃了!也许我长大了,口味变了也说不定?而且我们总是吃蛋糕··”
才怪。
南瓜这种东西,我对它的定义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伊尔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然后就很自然的抱住了他的母亲,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她的肚子明显的隆起了,再过几个月,男孩就会有一个妹妹诞生了。
他们是一个家庭,每个人都紧挨着另外的人,这种亲情的温暖让他越发舍不得这个世界。
如果回不去了,就这样生活下去吧,伊尔特林。
男孩默默地想着,下一秒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想想席安娜,想想你未诞生便死去的孩子!
他紧紧攥了下拳头,什么也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