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在丁成俊的病房等到下午两点半,依然没有看到阿雾的身影。
关于阿雾会来做配型这件事,她甚至还没跟丁成俊说,昨天他说得很严肃,外婆虽然听了,却没有听进去,丁敏玲的洗脑作用更大,这是丁成俊的一条命,怎么能任由阿雾胡乱,不帮这个忙?
趁着丁成俊睡着了,外婆从房间里走出来,或许她应该打个电话问一问阿雾。
但是她没有手机,外婆第一个想到的是丁敏玲,丁成俊睡着了,去看看丁敏玲如何,顺便让她打一下阿雾的手机,问问她到底跑去哪里了,就算不来,总要有个说法吧?
到了丁敏玲的病房,外婆却惊讶地发觉,丁敏玲压根不再病房里。
空荡荡的病房,被子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的窗帘被微风一吹,在窗户间起伏着,外面细细的雨丝飘了些许进来,外婆皱眉。
"大中午的,外面又下雨,人跑到哪去了?"她揉了揉眉心,喃喃地问。
病房里是没有人得,外婆不信这个邪,坐在椅子上等她,丁敏玲也没说有什么事要出去,再者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她出去。
三点多的时候,外婆还是没有等到丁敏玲,更没有等到阿雾,她心里突然涌出一抹不安,晃了晃神,外婆倏地从椅子上站起。
不行,她要下楼打电话问问阿雾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若是有事不来的话,肯定会跟自己说清楚的,但是今天,什么都没有。
外婆局促不安地走到门边,丁敏玲不再病房,阿雾却没有声息,两者之间,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凉气,千万不要被她猜中了,否则,后果如何...
想到杜靖宇那张阴骘冷酷的脸,外婆的不安就在无形中被拉大了。
拉开病房的门,整个人还没有走出去,外面,竟然站着一行人。
打头的是杜靖宇,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婆的视线所及之处,只见平整的西装不见一丝褶皱,杜靖宇那张玩味的脸在视线中出现的时候,外婆只觉得今日再一次看到杜靖宇,似乎又有某些不同。
她的手不安地搅了搅,恰好被杜靖宇看到了,他勾了勾唇,笑容更加飘渺,似乎是嘲讽。
"杜先生..."外婆艰难地叫了一声,三个字,疏远了他们之间得距离。
外婆得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她不知道杜靖宇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甚至直接拦着她的去路。
联想到不再屋内的丁敏玲,外婆怀疑,丁敏玲的消失不见,与杜靖宇有关系。
"邵女士,我们又见面了。"杜靖宇动了动薄薄的唇,不急不慢地说出这几个字,又见面了,这一次,他又是要做什么?
"杜先生这是做什么?"外婆狠狠吸了口气,稳住自己不安的情绪,她并非是无知妇人,也见过一些场面的。
带着人来堵住她的去路,他这来者不善的气息,让外婆的表情从些许怒气到此刻震怒。
莫不真的以为这医院也是他的地方了?
"自然是请邵女士看一出好戏,时间差不多了。不过还请邵女士稍等一下,毕竟要看戏,也要人齐,才有趣,不是么?"杜靖宇扬了扬手,摇头轻笑。
表情那般不经意,似乎这不过是一桩毫不起眼的小事,但外婆知道,若真的只是小事,杜靖宇就不会亲自来了。
"什么好戏?敏玲消失,是你动的手?杜靖宇,你还想怎样?她现在没有得罪你任何地方,丁家还不够惨吗?"外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对杜靖宇重重指责道。
话里,自然是对丁敏玲,以及丁家的维护。
杜靖宇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对外婆的愠怒视而不见,他原本冷酷的面容,此刻竟是温和,从杜靖宇出现到现在,他展现出来的都是笑容。
外婆想起了上一次在咖啡厅的时候,杜靖宇也曾这样笑过,但是结果,却出乎人的意料。
难道今天,他又在计划着什么?
狠狠攥住手心,外婆的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
"一会儿,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至于消失不见的丁敏玲,我劝邵女士,你还是谨言慎行得好,没有证据的事情,污蔑到我头上,这可是诽谤。"杜靖宇依然在校,但是眼底已经没有笑意。
外婆了解地点点头,何必装?这才是杜靖宇的真正面目,他却要故意笑着面对她,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
至于他说的..."那我拭目以待,最好杜先生真的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既然杜先生所谓要看戏,那总要去戏院了吧?难不成杜先生这样拦着我的去路,这场地就是在这里了?"外婆冷声问。
杜靖宇正要开口说话,走廊的另一段,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推着一个人走过来。
轮椅上的人,却是丁成俊,他也完全不解这是怎么回事,至于刚才强行将他弄到轮椅上的人,他更不认识。
但是看到杜靖宇的时候,那些迷惑,似乎消失不见了。
"丁总,别来无恙?"杜靖宇转过身,语气漫不经心。
丁成俊脸色惨白,抓着轮椅的扶手,指尖在发抖,杜靖宇,他为何在这里?
看向丈母娘,发觉她也是眉头紧蹙,丁成俊竟然不敢回杜靖宇的话。
"敏玲不在病房,我等了半个多小时了。这位杜先生,好端端的拦着我的去路,说要请我看一出什么戏。"外婆一字一句地对丁成俊说,眼底的愠怒已经溢出。
丁敏玲不在病房里?透过开着的门,丁成俊往里面望去,果然不在,看不到人影。
他抬起头看向杜靖宇,一米八几身高的杜靖宇震慑力太过强悍,让坐在轮椅上的他感觉到危险,尤其是杜靖宇唇边那抹古怪的笑,仿佛是嘲讽,仿佛是鄙视。
丁成俊忍住杜靖宇眸底的冷光,出于对丁敏玲的担忧,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杜总,不知道今天这么大的仗势来,是有何贵干?"丁成俊讥诮地看了一眼自己坐着的轮椅,又是堵外婆,又是将他也推过来,他要做什么?
杜靖宇摸了摸下巴,脸上带着满意的表情:"不错,人齐了,那就可以出发了,走吧。"
一声令下,也不管另外两个人的表情,直接走到了前头。
丁成俊气急败坏,朝着他吼:"杜靖宇,你还没说,敏玲到底去哪里了?她最近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要欺人太甚。"
情绪激动之时,丁成俊想要起身,却被身后推着轮椅的人按住,让他不得不坐回去,外婆在旁边看着有些紧张,剑拔弩张吗?
杜靖宇的脚步突然停下,转过身,视线瞄到秦磊,还有刚刚飞过来的华都,以及另一个人。
"丁总,我劝你,现在最好安静一下,我对绑架你可没有兴趣,免得让医院的其他病人误会了什么。我相信,今天这一出戏,你会很惊喜。"
说完,继续往前,杜靖宇的平静早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被打破了。
呵,他客气,人家就得寸进尺,果然是没把他当一回事,既然如此,不妨让他们看得清楚一些。
外婆跟丁成俊面面相觑,最后,纷纷沉默了下来。
从住院大楼到门诊大楼,还是在医院里,两人的心已经经历了无数纠结以及紧张,杜靖宇的背影泛着冷,他们不知道杜靖宇到底要去哪里,但是这一段路程的煎熬,已经让他们受了不少的罪。
进了电梯,秦磊很精准地按下了八楼,杜靖宇表情未变,站在旁边直视着电梯得数字,从一到八,仅仅几秒钟的时间。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的门已经开了,丁成俊的额头冒出一层层的薄汗。
到了那间实验室的门前,门上的那块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的一些情况,丁敏玲坐在椅子上,医生似乎还在忙活,而阿雾却躺在病床上。
杜靖宇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阴骘,暴戾,他的停顿没有维持太久,干净的大手附上门把,往右一拧,哐当一声轻响,随即,套层间脱节,立马就把门打开了。
杜靖宇收回自己的手,寒着一张俊脸踏入,病床上,阿雾很安静地躺在,没有什么异样,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划过,仿佛仅是睡着。
闻声而来的丁敏玲转过身,看到杜靖宇入修罗异样走进来,脸上的冰寒,冷酷,以及冷笑,出现在实验室明亮的灯光下。
"你...怎么会来这里?"丁敏玲失声大喊。
"阿雾..."恰逢此时,外婆却的视线去望向病床上的阿雾,她心里的不安以及惊恐在此刻放至了最大,为什么阿雾会在这里?为什么她此刻神志不清地躺在病床上?
又为什么,丁敏玲也一道在这里?
外婆冲到病床处,不停地叫阿雾的名字:"阿雾,你怎么了?阿雾..."一声又一声,带着凄厉,已经担忧。
丁敏玲顺着声音望过去,发觉外婆的眼眶红了,这是对自己的时候没有的感情,以及担忧,果然,在她心里,丁雾才是重要的那一个。
她揪着手心,冷冷地想。
面对杜靖宇,以及丁成俊,此刻,她的惊慌似乎又平静了下去,丁敏玲将外套裹紧自己,轻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靖宇,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跟你见面。"
杜靖宇没有理会她,也走到阿雾的病床,握了握她的手心,眉头紧蹙,张开薄薄的嘴唇,缓缓吐出一句话:"她怎样?注射了什么东西?"
医生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他手上的活,站在丁敏玲的身后,态度毕恭毕敬。
"杜总放心吧,只是注射了一些安神药物,丁小姐现在只是睡着了,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丁成俊听得心头发冷,不停地看向丁敏玲,又看向杜靖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丁敏玲,却再一次失声大喊:"什么?你跟他?什么关系?"她猛地转过身看向医生,为什么他跟杜靖宇说话的方式,似乎是认识?
杜靖宇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他只是将阿雾的手放回被子里,因为实验室的空调开得有些大,他怕她受凉。
没事就好,既然阿雾没事,只是睡着了,那么接下来的某些事,似乎也该说说了。
他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丁敏玲,什么关系?
丁成俊听出她话里的猫腻,阿雾躺在床上,敏玲却在旁边,他至今还没有弄懂今天的事,外婆也一样。
"敏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还有,为什么不在你的房间里休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不能随处走动?"丁成俊语气严厉地呵斥。
丁敏玲没有回答丁成俊得话,她所有的注意力还放在杜靖宇的身上,她在等着杜靖宇的答案。
"敏玲,回答你爸的问题。"外婆也忍不住呵斥了一声,气急败坏,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敏玲轻笑,缓缓看向外婆,以及她旁边的丁雾。
"你很担心吧?对啊,毕竟她才是跟在你身边在长大的,现在她无声无息地睡在这里,你怎么会不担心?"丁敏玲的话,像是讽刺。
这些不是重点,每到关键的时期,丁敏玲又在为一起鸡毛蒜皮的小事争风吃醋,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脑袋是怎么构造的。
在外婆准备回答之前,杜靖宇极不客气地直接打断了:"抱歉,邵女士,我对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感兴趣,今天请你们来,可不是开辩论赛,证明她以及阿雾之间谁比较重要的问题。"
外婆被杜靖宇这话堵得脸色铁青,动了动嘴,却吐不出一句话,沉着脸没有吭声。
丁成俊也感觉到了这股紧张,不停地给丁敏玲打眼色。
她看是看到了,但是面对偏心的外婆,面对盛气凌人的杜靖宇,丁敏玲什么都忍不住。
她突然将自己的包包甩了出去,哐当医生巨响,打到了桌角。
里面一些散落的钞票被甩了出来,鲜红的颜色,直直映入众人的眼帘。
"你们要听什么?丁雾不会死,医生不也说了,她只是睡着了!我也没对她做什么,抽她一点儿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爸爸的病?既然她不愿意过来,不愿意配合我,我只有出此下策了。"丁敏玲咬牙切齿地说。
甚至狠狠瞪了外婆一眼,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在丁雾以及她之间,外婆选择的绝对是丁雾,而不是她丁敏玲。
她也是没有办法,却放不下丁成俊的病,甚至不惜顶着自己见不得风的身体,从住院大楼跑到这个门诊大楼。
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不想丁成俊就这样去了?
她这样做,费心费力,得到的是什么?丁成俊的不体谅,以及外婆的责怪!
"什么?你怎么把阿雾弄到这里的?你不会是强行将人绑过来的吧?"外婆颤抖着问,答案千万不要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丁敏玲冷冷地将视线转至另一边,默不作声,却没有否认外婆得话。
瞬间,外婆感觉一股晕眩从头部袭来,天...
面对毫无愧疚,毫不知错的丁敏玲,外婆笑了,笑得眼泪都溢出了眼眶,她盯着丁敏玲的眼睛,用自己已经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好心做坏事,好心做坏事啊,你知道不知道,昨天下午,阿雾已经答应过来配型了?你毫不畏惧就将人绑过来,甚至私自动手,你是不是疯了?"
说到后面,外婆的声音已经提高了,厉声一喝,丁敏玲呆若木鸡,昨天就答应了?
她猛地看向外婆的眼睛,那双略显浑浊的视线里,流出了眼泪,外婆哭了,丁敏玲从没见过这样的外婆,她总觉得自己的外婆特别高傲,表情也是淡淡的。
今天,什么认知都被刷新了,而她确实如外婆嘴里说的,好心办坏事。
"什么?"震惊的,不止丁敏玲,还有丁成俊,他呆呆地看着阿雾,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看向杜靖宇,发觉他冷笑的弧度越来越大。
又是一出戏,又是一个局,而这一次,丁敏玲上钩了,布局的人,却是杜靖宇。
杜靖宇勾了勾凉薄的唇,漫不经心地道:"是啊,她确实是不知道,然后,安排了后面的一系列举动,联系医生,安排人手,将阿雾从T大绑到了这边。抽血,配型,若是配型成功的话,那么估计丁敏玲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丁总的骨髓移植手术,至于阿雾算是什么?一个给丁敏玲借机讨好的机会而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有什么在乎的?"
杜靖宇在说完这些的时候笑了,笑得魅惑,丁敏玲满脸心惊,因为什么?他猜中了丁敏玲的计划?
丁成俊倒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丁敏玲,她怎么能这样?没想过阿雾身后得杜靖宇吗?
疯了,绝对是疯了,这一次,又会付出什么?
杜靖宇突然没再说这个话题,他转向毕恭毕敬站着的医生,缓缓问道:"张医生,不知道,那个配型报告出来没有?对于丁小姐私自做出配型决定的最终结果,我也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