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宫门缓慢推开,守门的侍卫一见是燕墨的马车便立刻放行了。
这是夕沫第一次入宫,宫中的景致果然美不胜收,从挑起的窗帘望出去,碧草如茵,花团锦簇,小桥流水,宛若仙境,让她禁不住的想象着住在这里的人的生活,有时候,看着美可惜真正融入进去之后才知道在那美丽的外衣之下却都是肮脏,她早听说住在这宫里的女人们鲜少有幸福的,因为,皇上只有一个,可是嫔妃却有无数,也便注定了女人们之间必须会有的争斗,从来也不会止歇。
"王爷,时间还早,王爷要先去哪儿?"旺福的声音飘来,前面是一个岔路口,他在等待燕墨抉择。
"去广元宫,先去拜见母妃,把我要送给母妃的东西准备好了。"
"是。"旺福放下车帘子便吩咐马车夫将马车赶往广元宫。
车内,又静了下来,夕沫对淑太妃并不深知,只知她是燕墨的生母,更是当朝皇上的生母,只是偶尔她会有奇怪的感觉,燕墨的年纪大于燕康,可是,坐上皇位的却是燕康而不是燕墨,不过,这些也不是她可以揣摩到的,这后宫的血雨腥风根本是宫外人所无法知晓的。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燕墨揽住了她的腰时,小心翼翼的避过她的小腹,带着她跳下马车时,一个执事姑姑已立在马车前,"环嫣参见六王爷,太妃有请六王爷和蓝...蓝小主入内。"她迟疑了一下,似乎是想了又想才知道怎么称呼她。
夕沫颔首,微笑随燕墨沿着长廊向广元宫大厅走去,一路上满是宫婢,个个都是屏着气息如雕塑一般的静立,由此便可见淑太妃在宫中的威风八面了,她可是皇上的生母。
门帘挑起,夕沫徐徐而入,正对面是淑太妃正襟坐在花雕木椅上,看着她进来,便招呼道:"环嫣,快上茶,哀家总算是见到夕沫了。"
那一声唤竟是亲切,可是夕沫的心却依旧紧张,匍匐大礼跪倒在地,"妾身蓝夕沫参见太妃娘娘。"
"起来吧。"淑太妃的声音飘来的时候,她的人已起身,竟是亲自走过来欲要扶她起来。
夕沫急忙站了起来,哪里敢劳烦太妃娘娘呢。
"你瞧,这模样真是清秀,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三分,墨儿,有没有欺侮人家?"淑太妃慈爱的看着夕沫,那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曾经,娘亲也是这样对她的,可如今,她连见娘亲的希望都是渺茫了。
"母妃,没有。"燕墨恭恭敬敬的,语气中多了些亲切的味道,倒是少了他平时的那份威严。
"我可不信,我听说蓝丫头前一阵子还受伤了呢。"淑太妃拉着夕沫的手就坐在了一旁才备好的椅子上,软软的垫子垫在了椅面上,象是怕她咯着了似的。
夕沫有些惶恐,这淑太妃娘娘一定是不知道她从前在栖江里的经历吧,否则,她怎么会待自己这么和善呢,想起那些,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就象是一个说了谎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在面对大人时总会心虚一样,可她,又何曾错过呢?真正错的是燕墨,而不是她。
那接下来,她根本就不记得淑太妃有与她说过了什么,只是太妃问了,那她便应,而后不久就有燕墨的仆从抬上了许多的珍玩宝贝,这些,都是燕墨献给太妃娘娘的,其中有一颗夜明珠,足有鹌鹑蛋那般大小,让淑太妃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许久。
"墨儿,今儿是皇上的生辰,你不送他礼物,怎么倒是送我这么多礼物,你就不怕皇上看着嫉妒哀家吗?"
燕墨一笑,却是眸光满含深意的送向夕沫,"不怕,夕沫会有一份大礼替墨儿送给皇上。"
这一下,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夕沫的身上,淑太妃转过身子,笑道:"蓝丫头,你可有什么大礼要送给皇上吗?我怎么不见?"
夕沫真想狠狠的瞪一眼燕墨,原来,巴巴的让她准备礼物他自己却什么礼物也没有,她也不知道她的礼物成不成,不过,现在只能硬着一颗心上了,"回太妃娘娘话,有的,夕的礼物就是一首琴曲,那琴现在就在马车里。"
"哦,原来是弹琴呀。"太妃有些不以为然,看着燕墨的表情仿佛是警告,仿佛在说:这礼物也有点太过平常了吧。
"母妃,沫儿的琴一点也不比母妃当年差了呢。"燕墨颇为自豪的看了一眼夕沫,笑着说道。
"呵呵,是吗?这可挑起哀家的好奇心了,环嫣,快看看是什么时辰了,今儿要早早的开席,我可是迫不及待的要听蓝丫头弹琴了。"
"母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怎么也要天黑呢,今晚上,还要放烟花吧。"
"嗯,是的,我还吩咐着他们可不要把烟花的声音弄得大了,到时候,惊了胎可就不好了。"转过去,淑太妃又看向夕沫,"蓝丫头,你今晚要寸步不离墨儿, 这样,哀家才放心些。"
"是。"夕沫轻应,却不知她可不可以寸步不离燕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今晚上燕墨不会保护她,相反的,他还会把她一个人置在宫中的大殿上,只为,他要找到那个一直在谋杀他孩子的人。
那个人居然可以避他于无形,便可见那人的本事有多大了,此刻想起来,甚至于有些手眼通天。
这一瞬,脑子里赫然滑过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燕康。
难道真的是他?
似乎也只有他才敢与燕墨对峙了。
可他们,却是亲兄弟。
夕沫不信,怎么也不相信那个人会是皇帝燕康。
也许,是她的感觉错了吧。
从广元宫到乾心殿,前面有淑太妃的凤辇开道,身旁是燕墨,此时的她仿佛威风八面似的,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么忐忑,七上八下的不是害怕自己有什么不测,而是担心自己腹中的胎儿,一只手总是不自觉的落在小腹上,仿佛,有飞刀什么的射来时,她的手就可以挡住那一切了。
可她的手,也是肉身。
静静的,燕墨与她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手绞着衣角,时间,突的变得难耐。
"淑太妃驾到..."
"六王爷、燕小主驾到。"
那报禀的太监在念到她的身份时不由自主的一顿,也许,来参加皇上的生日宴的人应该都是非尊既贵吧,就只有她一个人只是一个小妾的身份。
徐徐踏过大殿高高的门槛,夕沫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人可真多,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早到了,看来,淑太妃根本没想着要提前赶到,这后到便是愈显着她的威风了吧,而燕墨与她,自然是借着了她的风光了。
满殿的嫔妃,浓妆艳抹中个个都是绝顶的美色,而最属那高居后位的女子风华绝代,一身明艳的鹅黄色宫装却不显那颜色的俗气,相反的,只让她看起来落落大方,雍容华贵,衬着坐在她身侧的皇上更是玉树临风,俊朗出尘,在皇上的右手边,早已坐定了一位妇人,看那年纪应该与淑太妃相仿,那就是当今的太后娘娘吧,想不到,她也来了。
从容的随在燕墨的身侧,夕沫把什么害怕都忘记了,既然来了,那便坦然面对,淑太妃自是缓缓步向皇后一侧的空位,那是专门为她留下的吧,而她的下首,便是燕墨与夕沫。
夕沫扶着宫婢的手小心翼翼的坐在燕墨的身侧,身后,是那把她带来的琴,燕墨果然再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给皇上贺寿,这一点,倒是特别。
可夕沫又说不出来到底特别在哪里。
眸光总是不经意的扫向皇上和皇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上和皇后,只觉整个乾心殿都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俊美无俦而亮丽了起来。
皇后真美,除了这两个字,她竟一时找不到什么形容词了。
就在夕沫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皇后的身上时,皇后忽而朝她一笑,那温婉的笑容里,一双黑而亮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
回望着皇后时,她突然间发现坐在皇上身侧的太后娘娘也正紧紧的盯着她看,仿佛,她就是一个怪物似的。
太后素来不理政事,也不理后宫之事,这宫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交到淑太妃手上的,听说,她只是空有太后的虚名,实则,半点权力也没有。
看着太后,夕沫突然间伤感起来,太后一生无所出,那便注定一辈子孤老无依吧,想着,手又落在了小腹上,她的孩子,一定不要有事。
手肘上突的一温,夕沫骤然回神,才发现是燕墨的手仿佛不经意的碰了她一下。
此时的燕墨正手举身前矮桌上的茶杯,轻轻的啜饮了一口杯中茶,却随即放下,然后,也不看她,只沉声道:"吃什么喝什么,都要别人试过了才能用。"
"哦。"他倒是好心起来了,可想起之前那花瓶碎片带给自己身体的创伤,她才不会相信他的好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