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王爷。"她轻应,声音里无波无澜,可是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了,滑倒落地合上眼睛的时候,身前是燕墨高大的身形笼罩她于无形,却给她窒息的感觉,"知夏..."
那一瞬间,她口中唤出的不是娘也不是爹,却居然是知夏。
想她从前的小屋,她累了。
痛,全身都痛。
十指连心,指尖的痛传遍于身体的每一处,让她痛不堪言。
相锦臣赶来的时候,夕沫的脸上身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那汗珠告诉他,她一定痛彻心扉。
坐不得,躺不得,甚至,连站着脚下也是痛,她全身到处都嵌着那些瓷瓶碎片。
看着夕沫,相锦臣的眉头皱了又皱,"夕沫,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笑,微微的笑意里空洞的让人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可那笑却只让人感觉到了悲凄。
相锦臣取了镊子,可他,可以为她摘下她手上的碎片,可是她身体上的呢?
拿着镊子站了半晌,最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夕沫的房间,冲到清心小筑的书房前,人还未到,便冲着书房里的燕墨喊道:"如果你不介意,她身上的碎片我就去摘了。"说完,茶也不喝,门也不入,转身愤然离去。
从没见过有象夕沫那么惨的,那些碎片嵌入皮肉里是多么痛呀。
又回到了夕沫的房间,看着不知所措的清雪,相锦臣低声道:"拿一块布让她咬住,不然,她会痛的受不了。"
"哦,好的。"清雪慌忙去了。
相锦臣轻轻握住了夕沫的手腕,镊子快而狠准的就夹去她手背上的一小块瓷瓶碎片。
真疼。
可是夕沫却象是没有感觉似的一动也不动的任由相锦臣处理着那些碎片。
一块一块,两只手上的都已经除掉。
清雪回来了,夕沫乖乖的就咬住了一块布,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滚落下来,不过这次却不是夕沫的,而是相锦臣的。
燕墨还没有到。
相锦臣豁出去了,"清雪,为蓝小主脱衣。"
"啊..."清雪怔住了,眼看着相锦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夕沫的衣服要是脱了...
"快脱,你想让那些瓷瓶碎片继续留在她身体里吗?"
"哦,好的,可是..."清雪的手落在了夕沫的身上,可是她还是不确定要不要在相锦臣的面前脱下夕沫的衣服。
"快点。"眼看着夕沫摇摇欲坠,相锦臣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燕墨这次真的过了,连他也看不下去了,好歹蓝夕沫也曾经是蓝府的千金小姐,他怎么可以下那么重的手呢。
清雪的手开始动了,她在一颗一颗的解着夕沫的衣衫上的盘扣,静静的站着,夕沫只觉她的身体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了,她看到了星星,漂亮的星星闪烁着,真美。
衣襟上的扣子只剩下了最后一颗了,"相公子,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清雪还是犹疑。
"难道,你想看着她死吗?那些碎片再不处理,就不只是伤口感染的问题了,很有可能会有破伤心的后遗症。"相锦臣这不是吓唬清雪,这是真的。
"唉,好吧。"衣衫在解开,红红点点的肌肤缓缓的展现在清雪和相锦臣的面前,那模糊的血意让清雪甚至于不敢继续看下去,相锦臣的眼睛已经喷火一样的了,他现在,想杀人。
可是拿起镊子的手还是那么的轻柔,不想她疼,他真的不想她疼。
夕沫还是笑,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她的身边还有两个人似的。
衣衫,已褪到了肩头。
可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嘭';的一声被一脚踢了开来,燕墨的声音如吼的传来,"相锦臣,你给我滚出去,谁让你这样看着我的女人的。"
听到燕墨的声音,清雪松了一口气,王爷来了,小主子也就不必在相公子面前赤`身露体了,可是看着她身上的那些伤,她不忍了。
相锦臣徐徐转身,"燕墨,你要怎么对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吗?她死了,就是一尸两命。"
"滚,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处理。"额上的青筋暴露,燕墨身形一飘,瞬间就落在了夕沫的身前,伸手一拉,那衣衫就盖住了她才裸`露出来的肩膀。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相锦臣大步走出夕沫的房间,"冤孽。"只余这两个字的尾音飘在室内,让燕墨的眉头皱的更高,冤孽,不知道谁是谁的冤,谁又是谁的孽?
挥挥手向清雪道:"出去。"
清雪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刻就消失在这房间里,她怕燕墨的冷森,更怕看见夕沫身上的狼狈与血色,是个人,都会不忍。
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夕沫静静的站着,脚下,很痛。
燕墨的手突然间的一个猛烈的撕扯,不过须臾,夕沫身上所有的衣物都变成了碎片如花絮般的洒落在地。
原本雪白的身体上到处都是红红点点,拿起相锦臣那个遗留在房间里的镊子在桌子上的烛火中烤了又烤,消了毒,他先是选中了夕沫的臀飞快的夹去一个又一个的小碎片,这才扶着她坐在床沿上。
她还是不说话,只轻轻的笑,就象是在对着他笑一样,那模样让燕墨的脸越来越沉了,那模样让他的怒气更甚了。
她的样子,就好象是在那瓷瓶碎片上滚了一圈似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身上会有这么多的碎片嵌在皮肉里,尤其是脚上,血水已经浸泡着她的脚与手红肿一片,她口中的布早已在他让她坐下的时候就滑落了,可不管他怎么取下她身上的小碎片,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他取下的是别人身上的碎片似的。
终于,查遍了她的全身,也取完了她身上的最后一个碎片,此时,冷汗涔涔的不是夕沫,而是燕墨了。
现在的夕沫就象是一个瓷娃娃,已经没了半点的生气。
取过相锦臣带过来的玉香膏,燕墨瞟了一眼,太少了,根本不够用,"相锦臣,再去取两瓶玉香膏来。"夕沫全身都是伤,需要很多。
"六王爷,我只有这一瓶了,你省着点用吧。"从燕墨到六王爷,相锦臣没好气的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从没有这么的窝囊过,上个药也要小心谨慎的不能浪费了,要不是怕别人看到她的身体,他才不会这么亲力亲为的给她上药呢。
终于上好了,伸手拉上被子盖住了她的身体,他转身飘向门外,"清雪,不许她吹风,不然,伤口很容易感染。"
"好的,王爷。"
她应着的时候,燕墨已经飞身离去,仿佛,早已很不耐烦了似的。
房间里,夕沫静静的躺着,她的意识不知道飘渺到了哪里,渐渐的,身体上那痛意在慢慢的减退,可依然让她痛彻心扉。
"小主子,是王爷亲自给你上的药呢,你好歹吃口东西吧。"
清雪不知道劝过多少次了,可是床的夕沫还如木偶一样的没有任何反应。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小主子,你再不吃饭你腹中的胎儿会饿坏的。"清雪试着又劝了一句,因为,她知道夕沫很在意她腹中的孩子的。
果然,清雪才说完这句,夕沫的眼皮就动了动,"清雪,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
"哦。"夜这么深了呀,她轻轻阖上了眼睛,"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小主子,可你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
她轻声语,"我没事,就是累了,想睡。"至此,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清雪叹息的走到外间去睡了。
那一夜,夕沫在疼痛中睡了醒,醒了睡,可是她没有哼过一声,醒来的时候,还是如往常的披衣而起,然后唤过清雪,"把那件桃红色的衣服拿过来,我要更衣。"
"小主子,你这是要去哪呀?"
"去书房,服侍王爷。"她淡淡的,声音里就是无波无澜,让清雪怎么也猜不透她的心。
"小主子,你病了,还是不要去了。"
"王爷没给假,我要去。"执拗的穿起衣衫,却有些紧,她的身子到处都是微微的红肿,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缓缓慢慢的净了手脸,夕沫转身向门外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很慢,捱到书房门前的时候,旺福瞪圆了眼睛看着她,"蓝小主,你这是..."
"我是王爷的婢,我来服侍王爷。"她轻声语,伸手推开书房的门时,有淡淡的墨香飘来,只不知,他这一次画得又是谁。
可这些,对她,已无关紧要。
静静的侍立在门侧,从她进来,燕墨始终专注于手中的画,微微的垂首,看着自己的鞋尖,白底蓝色的碎花平底鞋因着脚的红肿竟显得有些小,肿得高高的脚背把鞋帮撑得鼓鼓的。
再回这书房,地上的瓷瓶碎片早已没了踪影,仿佛,就从来也没有碎在地上似的,不知道那花瓶的曾经的主人是谁,是他最挚爱的女人吧,所以,花瓶碎了他才迁怒于自己。
忍不住的暗猜着,只不知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