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珠无声地蠕动了一下唇瓣, 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是的,她那么会说话, 哄得顺治不惜和皇太后作对,一意孤行要立永泰为太子。但那只不过是女人对男人在闺房里所使得私密伎俩, 对着肖咪咪、对着顺治的亲弟弟博果尔和永泰同父异母的哥哥福全及玄烨,则是完全行不通的。
更不要说历经两朝的皇太后了。
当然若不是皇太后太强势,乌云珠也不会催促顺治速战速决、出此下策了,这位董鄂贵妃实在是可悲可怜。
“这么大的事情,皇帝也不跟哀家商量一下,哀家实在是伤心。”但大玉儿的脸上其实看不出有任何一点儿伤心的样子,她定定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乌云珠问道:“哀家若是伤心了, 董鄂贵妃, 难道你能开心吗?”
乌云珠只觉得双膝一软,差点就要跪倒。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大玉儿之间不是一个段数的,她之所以心存侥幸对局势抱有幻想, 就是因为大玉儿从来没有真正把她放在心上, 也没有用心出手整治过她,几年里对她仗着皇帝鲸吞蚕食后宫权力视而不见,慢慢惯得乌云珠不知了天高地厚。
然而皇太后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之势,外朝内宫尽在她把握之中,反观她和顺治,充其量不过是一对儿跳梁小丑, 只是在太后的手掌心里自导自演那么一出自以为是的闹剧而已。
肖咪咪吧唧吧唧嘴巴,心里啧啧赞叹:这才是宫斗啊,虽然大玉儿自己身上也是那么一身洗不干净的狗血,可人家的手段是真正的不输给男儿,治理国家、教养子孙那都是杠杠滴,就冲着这点,和乌云珠这种下作手段就是云泥之别。
“奴才给太后请罪,”事已至此,乌云珠干脆利落地给大玉儿跪下,爽快地认了个错,毕竟顺治是皇帝,是太后唯一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怎么说自己还生了荣亲王永泰,这回败了,暂且老实个几年,至于太后她……她总会老的,乌云珠楚楚可怜道:“太后,请您体谅奴才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永泰他……”
说句难听的,乌云珠屁股一扭,大玉儿就知道她要放屁,阖宫只有顺治觉得这个女人的屁是香的,一闻几年还津津有味。
若是今天放过了她,她蛰伏几年,必定卷土重来。就如她嫁到安郡王府,还能勾搭自己的儿子一样。手段虽然下作,但由不得人不提防,鱼刺虽小,却总是如鲠在喉。
“你就放心吧,永泰年纪小小,哀家怎么让他失了母亲,董鄂氏你以后只管一心教养儿子,旁的事情就不必操心了。”大玉儿懒得应付她,她自始至终唯一的敌人都只是那个不成器的皇帝儿子而已,她话音一落,左右已经极有眼色地把乌云珠“扶”了出去,她理理鬓角转头问肖咪咪:“哀家看上去怎么样?”
肖咪咪想说皇太后你比你儿子像皇帝,但她理智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顺治可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地打击后宫的蒙古人吗?只可惜做儿子的不懂娘,历史上有个武则天没错,可是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也就是大玉儿注定不是,顺治完全是被害妄想症。
她便谄媚地笑道:“太后娘娘容光焕发、精神健硕,臣工们此时见了,必定大感宽慰啊。”
这娜木钟近年是越来越识趣,博果尔也有出息,就这样过上太平的老封君生活,也不枉她们两人作对了一辈子。可自己,却还得为儿子及孙子操心,但是自己的血脉才是这紫禁城和天下的主宰,大玉儿觉得一切都值。
顺治正不知如何是好,坐在龙椅上和鳌拜大眼瞪小眼。他看这人也不顺眼很久了,仗着自己祖上是后金开国五大功臣,自己跟着先皇南征北战,弄了个巴图鲁的名号,就张狂得不知东西南北了。在顺治心中,他自幼受到汉族文人的礼仪教化,帝王心术学得一套一套,实际本人资质却很一般,帝王术用得很不着调。
哪怕他不喜欢鳌拜,至少也应该尽力拉拢,可他偏不,他看不起鳌拜,甚至觉得鳌拜不过是运气比较好,骨子里就是个莽夫。于是顺治冷淡鳌拜,大玉儿便安抚鳌拜,这一拉一扯的,鳌拜的心就越发偏到皇太后那里去了,才有了这么一出危机时刻振臂一吼。
肖咪咪是看得清清楚楚,顺治的战略思路本都没有问题,典型案例就他在后宫中,树立乌云珠这么一个靶子,拼命地踩蒙古势力代表的孟古青。他对乌云珠固然有很深的感情,但利用也是有的。只可惜他找的对象很不怎么样,背后也几乎毫无实力,顺治当然是希望未来一旦扶持乌云珠上位之后,后族势力不要太大,好进一步巩固自己的皇权。
然而现实中战友的实力太差,要怎么打败共同的敌人呢?战争还未成功呢,顺治已经防患未然战友太过强大了,所以失败也是可以预见的,真是一个没什么气量的男人。
一代伟人毛大大所说的“拉一派打一派”,道理谁都懂,却不是谁都能用好的。
此时大玉儿光芒万丈地登场,底下的大臣们像是秋收的稻子一样,刷刷地跪倒一片,可比跪皇帝利索多了,要知道大玉儿可是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呢。顺治的嘴立刻噘得跟挂了油瓶儿似的,两腮气得一鼓一鼓,活像一条离了水的胖金鱼。
他对着皇太后孩子气使惯了,气话信手拈来:“既然母后来了,那朕便走了。”
“不忙着走,哀家不说话,皇上只管做主。”大玉儿脸上慈祥地笑着,全然像个无害的老妇人:“刚才你们说什么呢?继续,继续啊!”
吴良辅狗腿儿地给太后搬了张椅子,服侍她坐在顺治侧边,博果尔雄赳赳地穿着甲衣立到了最前边,站在武将那拨人里。肖咪咪则一手牵着一个孩子,隔着帘子看局势发展。
大玉儿一说“继续”,鳌拜就和通了电一样,瞬间从跪姿蹦成站姿,继续破口大骂,说自己当年如何如何浴血奋战、如何如何和先皇称兄道弟,别人想说的他都说了,别人不敢说的他也说了,锲而不舍地下顺治的脸子,大意就是你小子比不上你老子,赶紧消停了别折腾。
自尊心强的男人特别讨厌别人说自己“不行”,顺治这种尤甚,不管这“不行”指的是床上还是床下,他怒拍了一下龙椅扶手,拍得自己的手剧痛,而后只好龇牙咧嘴地指着鳌拜道:“来呀,鳌拜殿前失仪,把他给朕拖下去廷杖五十,以儆效尤!”
五十是打不死鳌拜的,但是打到半身不遂那是足够了。
大玉儿突地喉咙里响亮地咳嗽一声,全体大臣跪下来齐齐喊道“皇上三思”,顺治坐在龙椅上一颤,竟忘了自己下句要说什么。吴良辅见状不妙,连忙下了汉白玉阶打圆场,亲手捡起鳌拜的衣服给他披上,用极其肉麻的声音道:“大人小心着凉。”
顺治发誓回去就要把吴良辅给打死。
什么都不能对鳌拜做,立太子的事儿算是黄了,顺治心里还留着小小的火种,只待下回准备万全再卷土重来。大玉儿却朝着侧边招招手,肖咪咪会意,手上一用劲儿,把玄烨给推了出去。不愧是未来的康熙大帝,头回见识这种大场面竟然一点儿也不怵,这站在下头的许多一品大员,玄烨可都是只在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说过,或者听皇祖母平日偶尔提起的,但现在这些人统统跪在一个十岁孩子的脚下。
大玉儿一把抓住玄烨的手,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指了指鳌拜:“玄烨,你记着这是瓜尔佳氏·鳌拜,记着他,往后你还得谢谢他。”
太后什么都没说,但大家都懂了,又是一片割稻子一样的齐刷刷,大臣们一起喊:“皇上圣明,太后圣明。”
立太子这事儿算是定了,不过是主角换人,失落的一方只有顺治和乌云珠,还有个什么都不懂的永泰。顺治还想垂死挣扎,大玉儿又是响亮地一咳嗽,吴良辅立刻尖着嗓子喊了“退朝”。
下朝后,偌大的宫殿里就剩大玉儿、顺治及一干人等,玄烨被顺治用杀人般的眼光盯着,心里并不好受,虽然他和福全都明白,这个父皇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却仍是免不了针扎般的心痛。大玉儿示意他不必避嫌,就在这儿受着顺治的怨气,就站在这儿看着一个失败的皇帝,作为帝王的一生,不就是一次一次割自己心上的肉吗?
“吴良辅,”大玉儿吩咐道:“伺候皇上用印吧!”
立太子的圣旨早就让翰林院写好了,这会儿就完完整整地摊开在顺治的眼前,顺治看得双眼冒火,一把抓起明黄色的绢帛,扔进一旁的火盆里,快意地看着火苗窜起来,他得意对一干人等示威道:“你们休想逼迫朕!”
大玉儿也不生气,给苏茉儿使了个眼色,苏茉儿连拍三下掌心,一溜儿宫女捧着托盘鱼贯入内,一字儿整齐排开,苏茉儿下去把托盘上的盖布揭开,个个都堆着小山似的写满字的明黄布帛,大玉儿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顺治嘲讽道:“你可劲儿烧,我这儿多得是。”
处处被人压制,顺治被彻底打击得萎靡了下去,后来几乎是被吴良辅按着双手,在立太子的圣旨上加盖了大印。大玉儿也不客气,把圣旨捧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确定顺治果真没有再玩什么花样,才命苏茉儿小心收好,转头面无表情道:“皇帝就宽心吧,哀家不会亏待了三阿哥。前年玄烨的生母康妃佟佳氏去了之后,皇帝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身后事有点儿凄凉。这次就趁着立太子,好好表示表示吧,毕竟是生了太子的功臣,天下人可都看着呢。”
她一挥手,又一份圣旨被递上来,顺治勉强睁着眼睛去看,竟然是追封康妃为皇后的圣旨,礼部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谥号都拟好了,是为孝康章皇后。顺治闭了闭眼,只觉得脑子里万物翻涌,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却苦无头绪。
他亲政已经许多年,这些事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他却无从得知。这两年皇太后对他宠爱董鄂氏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此提了鄂硕和费扬古的官也没人阻止,他还只当额娘同自己妥协了,谁知竟然不是,不过是枕戈待发,瞅着机会要给他致命一击而已。
玄烨全然不知皇祖母有这种安排,听到亡母将要追封皇后,不由大喜。这个安排对大玉儿来说是一举多得,你顺治想立永泰为太子,我偏让你立玄烨,你本打算立了永泰下一步就是让董鄂氏做皇后,我偏让你先追封一个死人做皇后;至于玄烨是她一手带大,玄烨资质奇佳,就算他以后对蒙古有什么想法,但是只要还顾念自己这个皇祖母的养育之情,他就不会做得太过分;如今在顺治还在世时候追封他的生母,这个孙儿就必须永远记住这个恩情了。
两份圣旨收妥,大玉儿心满意足。
而他的儿子,注定要对那个女人失约,想到儿子花前月下是怎么对那个女人承诺让她做皇后,让她的儿子成为太子乃至未来的皇帝,大玉儿心里的爽快就因此直接翻倍。
顺治此时已经和自己生母撕破了脸,指着玄烨破口大骂道:“你等着,朕总有一天废了你!你书读得好是吧?那有什么用,你自己想想,有几个太子最后真做上了皇帝?你做梦!”
就算是旁观者肖咪咪,也对顺治这个渣爹鄙视至极了,自己无能,却怪儿子太能干,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玄烨别放在心上,”大玉儿拍拍孙子的手:“有哀家在,玄烨这个太子最后一定做得成皇上。倒是荣亲王永泰,哀家委实很好奇,一个没有进过学的皇子,到底要怎么做太子。”
一提起永泰,顺治像被戳到了软肋,刚刚责骂玄烨的那股无赖样一下儿全收敛了。殊不知,他这前后的反差才是令人厌恶至极,完全无法博得他人的同情,哪怕永泰是无辜的,他嗫嚅道:“额娘,稚子无辜,永泰天生聪明伶俐,若是好好培养大有可为,您怎么忍心剥夺他的前程。”
肖咪咪忍不住插嘴道:“贵妃娘娘她不是学富五车吗?让她自己教呗!要是贵妃娘娘不成了,皇上也能自己教啊!”
众人窃笑,大玉儿朝肖咪咪点点头,表示她说得很好,便一锤定音:“传哀家的懿旨,这便着人封了承乾宫,承乾宫内一干人等,除了哀家许可,不得轻易出入,当然了,皇帝例外。”
这便是把乌云珠母子软禁了,永泰别说读书了,连见见宫墙外头的天都不可以,如果不是因为他母亲的贪心,他的人生何至于如此,做个闲散亲王也不是不可以的。
顺治还想再求:“额娘,永泰也是您的孙子。”
“人的心呀总是偏的,皇帝摸摸自己的?”大玉儿不理睬他,亲亲热热地对玄烨道:“哀家忘了说了,中宫皇后孟古青无子,这便安排太子认了皇后做母亲。从此以后呀,哀家的好孙儿玄烨,生母追封了皇后,养母呀更是皇帝元后,这殊荣可是这宫里的头一份儿了。”
玄烨连忙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谢恩,说着又要到皇后娘娘那里行礼认亲,旁人直夸他孝顺。
“额娘,”顺治阴着脸,又使出了一贯胡搅蛮缠的手段:“你不要逼朕逼得太狠,做过了头,朕就抛弃一切,不做这个皇帝了。”
你不做皇帝,急得可不是大玉儿,而是乌云珠,肖咪咪讽刺地想。你死了,皇太后还有玄烨,乌云珠有什么?她哪里挑得起这个沉重的胆子,最多到底灵前哭个丧,若是条件允许,说不定还想二嫁寻个如意郎君,不对,是三嫁了呢。
大玉儿上上下下打量顺治,仿佛在嘲笑儿子那德性:“牛不喝水强按头,你不想做皇帝,哀家也能把你按在这龙椅上。从哀家千辛万苦把你扶上去的那天开始,你就是死,也给哀家死在这位子上。”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远,就剩顺治像个没人要的垃圾被抛在了龙座上,吴良辅提醒了一句:“皇上,贵妃娘娘还等着您……”
顺治只觉得没脸去见乌云珠,然而到底还是要见的,二人见了又是抱头大哭,互相诉说着苦衷和不得已。永泰还太小,根本不知道双亲在哭什么,小孩儿也跟着大哭起来。幸运的是,永泰对自己失去了什么还没有概念,而顺治在哀悼自己从未有过的权威,乌云珠则在可惜自己从未得到的权势。
她是贵妃,她有皇子,离皇贵妃这个副后就差半步,离皇后的位子就差一步。
乌云珠不甘心。
“皇太后也不能一手遮天吧?”她心思动起来,就算皇太后手段强势,到底欠缺名分,天下认的还是顺治这个皇帝:“就算大臣们都听她的,但是爱新觉罗们呢?归根到底,这江山是爱新觉罗们流血流汗打下来的,继承人的事情,他们也有份说话,若是宗亲们愿意站出来支持永泰,皇太后不见得能把他们的嘴都封住吧。”
话是这么说,但一想到现在的宗室领袖是岳乐,顺治就跟吞了个苍蝇一样。照他的想法,虽然是他夺了乌云珠,但岳乐这个受害人就应该识相地躲得远远的,不要让大家不自在。可岳乐这个心思细密的,当年竟然先发制人,让自己想动手都不行。
就连皇太后都无可奈何。
联想到今天的经历,顺治越发地心灰意冷,十多年了,他还是斗不过自己的额娘。斗不过额娘也就算了,他拿那个岳乐也没有办法,只好看着他顶着忠臣的光环继续年轻有为。他甚至斗不过那个玄烨,他仗着太后的势,就把永泰的位置给夺走了。
要是能够出走大内,寄情于山水,是不是就没有烦恼了呢?
他捏住乌云珠的手,话已经到了喉咙口,看见乌云珠仍然希冀的眼神,还是没能说出口。乌云珠没能感觉到顺治心内产生的微妙变化,还在竭尽所能地力挽狂澜:“皇上,都这个时候了,您难道还要自矜身份?岳乐他当年虽然做了那事,但那也是面子实在抹不下去。他对臣妾委实亲如姊妹,并没有男女之情的。”
乌云珠离开安亲王府之后,岳乐的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就为岳乐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岳乐本来的长子因为喘症在两年后夭折,抱养这个长子的继室福晋纳喇氏也是身体孱弱,受不住打击,因为一场风寒就去了。
伊尔根觉罗氏的父亲是三品官儿,但她是皇太后钦赐,身份是足够了,且又有儿子,太福晋便做主将她扶正为正室夫人。肖咪咪也是偶尔翻了资料才发现自己无意又改了一点事实,真实历史里岳乐帮助乌云珠踹了博果尔,攀上了顺治,后来又成为了逼死博果尔的帮凶,顺利成为了爱新觉罗氏的第一人。
然而在肖咪咪介入之后,岳乐原本的第三任福晋从索尼之女赫舍里氏变成了伊尔根觉罗氏,而这个赫舍里氏却嫁给了襄亲王博果尔,等于把岳乐原本妻族的力量全部拉到了博果尔这里。
这当真是一报还一报,上辈子你帮人抢我老婆,这辈子我就抢你的。
然而平心而论,岳乐和伊尔根觉罗氏过得很不错,后者是个娴静的女人,但不缺心机。后院被打理得仅仅有条,成为嫡福晋之后半年,伊尔根觉罗氏又生了第二个儿子,自己地位稳固之后,她也贤惠大度,让新人老人们也轮番地侍候岳乐,到了现在,岳乐膝下已经有了四男三女。
大女儿还被宫里抱养,封了固伦公主,真正是一路坦途。
岳乐到这时候才明白,究竟什么女人才适合自己,而且得适合目标远大的自己。他看伊尔根觉罗氏的眼光就不一样了,这天顺治微服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将伊尔根觉罗氏抱在膝盖上逗弄,满满的情意绵绵,殊不知伊尔根觉罗氏却是在应付他,心里腻味得紧。
她满脑子都是怎么从支出里尽可能地克扣钱下来,要知道若是大儿子继承了岳乐的爵位,她还得给自己的小儿子打算。她本身也还年轻,要是往后还有了儿子女儿,要怎么贴补?指望岳乐,得了吧,他还有一堆的庶子庶女呢,庶女可以联姻,庶子就是赔钱货。
顺治身份贵重,亮明了来意之后一路畅通无阻,开了门之后就发现安亲王夫妻两个大白天在书房里抱做一团儿,伊尔根觉罗氏外裙掀起,上衣的盘扣也松了两颗。发现了来人,她也倒是镇静,迅速起身掩面躲到了屏风之后,和旁的女人表现不一样,顺治不由多看了几眼。
岳乐轻咳了两声,给顺治见礼后,将人引到了书房另一处的隔间。
虽然乌云珠说岳乐和她只是兄妹之情,但顺治知道不是那么回事,知道有别的男人倾慕自己的女人,还是从别的男人手里抢来的,顺治总有些得意。你岳乐是能干,可还是保不住自己的老婆啊不是吗?
然而亲眼见到岳乐和伊尔根觉罗氏之间情谊甚笃,他放心之余,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就好像千辛万苦夺过来的东西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有价值。顺治和董鄂氏其实一路货色,乌云珠夜深人静想到岳乐当年对自己爱之恨之,心里也还时常得意,仿佛岳乐这辈子就记着她,心里再进不了旁的女人。
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顺治甩开那些奇怪的念头,理所当然地对岳乐开口,在他眼里,他这个做皇帝的都纡尊降贵地开口了,岳乐哪可能不答应,当年他那一手,连皇太后都拿他没办法,顺治越发觉得自己来找岳乐是对的:“朕今次来,想必你也猜到了,就是为了太子人选的事儿。不说朕和你堂兄弟的关系,就冲着乌云珠和你情同兄妹,你也应当帮帮永泰吧。”
顺治太看得起岳乐了,岳乐是真猜不到,这世上有人的脸皮会这么厚,会以为自己会枉顾夺妻之恨出手相助,而他提出要帮的,还是那个贱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