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埃拉西普斯相处的日子非常融洽,可惜就是时间太短。不知不觉中又两天过去了,掐指头算算,普露托号即将在黎明前到达传说中的波塞多尼亚。
这天晚上,我躺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情十分复杂。好不容易数着小绵羊去和周公下了一会儿国际象棋,可没多久就被一阵奇怪的歌声吵醒。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推开门,顿时看到无数人朝甲板方向蜂拥而去,样子就跟个个都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
刚好特纳从面前跑过,我一把拉住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激动得红光满面:“国王陛下的圣谕到了,赶紧去甲板聆听。”
“啊?”我愣了一下,跟上他:“那等会儿宣读国王的圣谕时,我们是不是都要跪下?你说我是单膝跪好还是双膝跪好?要不要说谢主隆恩什么之类的?”
特纳侧头丢来一个华丽丽的白眼。
就知道又被他鄙视了,摸摸鼻子:“在我的国家,你也知道的,就是在那遥远的东方,我们即便见到君主也不用行跪拜礼。”
“难怪你敢对七王子殿下那么放肆!”特纳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疼的我差点飙泪,“你说你是哪一点好啊,先是缇摩西大人对你另眼相看,接着七王子殿下又点明了要你暖床。”
“暖床?”真是服了这人的想象力:“特纳,你误会了,我和七王子殿下可什么都没有做过。”
“做没做过和我有关系吗?”他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却摆明满脸写着‘小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的表情。
想再解释几句,他却根本不理,快走几步匆匆消失在了人群中。
唉……
《装孙子兵法》第八十四条:天要下雨,猪要拱地,随他去吧!
我继续跟着人群无意识向前走。
甲板上密密麻麻全是人,这架势,似乎整船的人都来了。因为个子比他们都小,我挤在人群中显得特别不起眼,试了几次踮起脚尖往前看,可除了一个一个窜动的人头就瞧不见别的。像沙丁鱼罐头似的被推来挤去,结果不仅没有靠前一点,还在期间被踩了五脚踢了三下拽了十二把……这辈子第一次懊恼起了自己的身高和体型。
正打算退出战局找个地方歇会儿,原本拥挤的人群竟忽然毫无预警地分流成两边,像被一道无形的刀斧劈开似的,从中退出一条道来。可怜我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孤立在了这条道的正中央。
环顾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忽然感觉到一丝丝不妙。
准备闪到一边去,余光却瞥到埃拉西普斯端端正正站在人群尽头处,对我微笑着伸出右手。
他今天的装扮与往日截然不同:亚麻色短发上戴着象征凯旋的月桂花冠,身穿丝质白色长袍,缀饰深紫色的皱褶花边,外罩一件薰衣草紫滚金线的无袖长褂,脚踏一双白色尖头短靴。
这一身打扮温文尔雅,纤尘不染,更突出了埃拉西普斯的绅士气质,却又给他添了几分平时不常见的英武。朝阳从身后缓缓升起,阿波罗为人间带来的光芒没有丝毫保留,全部在他身上绽放。
就像少女漫画里出场会自带玫瑰花背景的男主角,闪耀到几乎令我睁不开眼睛,只能像个木头一样傻站在那里。
周围传来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唯有埃拉西普斯站在光之尽头,一动不动。
老天,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要我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走过去,跟他肩并肩站在那里?可怎么看都好像是在举行结婚仪式一样……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上忽然有一阵歌声传来。比起在船舱里听到的更空灵飘渺,婉转动人,犹如海浪扑岸,沙沙作响,深涧山泉,叮叮咚咚。那歌声有穿过风与流云的力量,仿若歌唱着亘古不灭的永恒灵魂。虽然我听不懂这乐音所表达的含义,但几乎要为其融化,情不自禁对它的源头心驰神往……
……
等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甲板的最前端,而且一只手还被身旁的埃拉西普斯牢牢握在手里。
他得逞地冲我一笑,我大汗,一把甩开他的手:“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无辜地看着我,指向海面:“我可操控不了那小东西。”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当看清不远处礁石上的生物,我顿时屏住了呼吸——那那那那居然是一条美人鱼!
她有着如同海藻一般摇曳的碧色长发,头戴红珊瑚做的发冠,耳朵上垂着一对蓝色海星耳环,胸部和鱼尾都覆盖着红色鳞片,像燃烧在无边汪洋中的一团炫目火焰。
她抬手轻拂过面前的竖琴,宝蓝边,水银弦,美妙的乐音和着海浪声,宛若来自遥远洪荒。
有人说,美人鱼是这世间最忧伤的精灵。聆听她们的歌声,仿佛穿越千年的漫长叹息,任谁都会忍不住潸然泪落。
不过片刻,海水里忽的又钻出数条人鱼。个个以珠贝绾发,星辰点眸,鳞片颜色各不相同,在日光下散发着神奇的光泽。有几个斜坐在礁石上,优雅的鱼尾浸在海水中,不时撩起一些水花,如同孩童嬉戏。另外几个合着琴音轻轻哼唱,那来自海底的歌声瞬间回荡整个天际,在场的每个人都情不自禁露出深深陶醉的表情。
而我这个‘外来客’更像是闯入了安徒生童话一般,面对眼前美轮美奂的一幕,看得又是目瞪口呆.jpg
直到埃拉西普斯把我圈入怀中,下巴搁在我发顶,悠哉悠哉地说:“她们是国王的信使,前来传达圣谕。”
我这才醒神,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挪开:“那国王有什么指示?”
他还没开口,就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道:“国王说他已经知道了我们抵达波塞多尼亚,请我们登上他准备的小船前往欧奈罗宫。”
我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是埃泽斯。他今天的穿着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一套金光闪闪的黄金盔甲。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明明是两兄弟,怎么品味相差这么多?
我回头问埃拉西普斯:“你今天穿的如此隆重,是等会儿要去见国王?”
埃拉西普斯轻轻颔首,仪态十足的优雅。
我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他一圈……啧啧,穿成这样,让我十分怀疑究竟是去见国王还是会基友。
埃泽斯把手撑在额前挡太阳,张望海平面:“不是说有船来接吗?怎么就看见那群破鱼唧唧歪歪地鬼嚎?哼,如果我能控制那些鱼,就把她们卖到‘许德拉小屋’去,肯定大赚一笔。”
“国王对他的宠物可一向很宝贝,我劝你最好别打她们的主意,否则……”埃拉西普斯没说下去,带着抚慰性质拍了拍埃泽斯的肩。
埃泽斯冷哼一声,不耐烦地一脚踢在了围栏上。埃拉西普斯笑着摇头:“你也别着急,既然国王说了要派船来接我们,那等一会儿船肯定会到的。”
“他难道不知道‘时间就是派朗’吗?浪费我的一秒钟就相当于浪费了上万派朗!”埃泽斯抓狂地说,模样相当搞笑。
趁着埃拉西普斯在场壮胆,我正想开口揶揄他几句,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
那是一种类似破旧冰箱制冷时所发出的轰鸣声,正从海洋的另一端渐渐靠近……
紧接着,海面不再平静,宛如一锅沸水不断翻腾起大大小小的水泡。甲板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全在屏息以待。渐渐地,滚动的水泡越来越多,都簇拥着挤到普露托号船前……
就在此刻,海中心猛然卷起一个超大漩涡,同时,奇迹就这样发生了——海神波塞冬从漩涡里破浪而出!
他逆着光,高举三叉戟直指云霄,岿然不动。那巍峨的身躯似要戳破苍穹,将所有风云变幻拢于披甲之后。
仅仅是一座雕像,就有令人跪下膜拜的冲动……
而雕像后猎猎作响的风帆和慢慢浮出水面的船身,更是气派非凡。再近一点,就发现原来海神雕像下还站着许多人,为首的是一个穿黑色紧身长裙的女人,她身后整齐排列着数十名黄金盔甲加身的皇家侍卫。
“非常抱歉,两位王子,我来晚了。”女人率先通过两船之间搭好的木板,跳到普露托号的甲板上,微微欠身。
“亲爱的维比娅——”埃拉西普斯终于松开了我,朝这个叫维比娅的女人走去,献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果然不愧为亚特兰蒂斯第一美女,许久不见,迷人依旧。”
“您也一样,埃拉西普斯殿下。”维比娅显然对这位风靡亚特兰蒂斯未婚少女朋友圈的七王子不来电,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倒是她那神秘幽深的暗紫色眼珠慢慢转动,扫视过船上所有人,最后把审视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身为二十一世纪优秀男青年,我普睿小天才当然不能认怂,睁大眼睛回瞪过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人。
她的美丽令人无法忽视:森林色的如瀑直发长至脚踝,眉心垂坠着一颗水滴状红宝石,想必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却完全无法夺取她五官的绝色神采。黑色紧身裙勾勒出完美身材,更映衬白皙胜雪的肌肤……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艳气质,像夜色,神秘魅惑,不可捉摸。
我毫不怀疑,这女人只须一颔首便会令无数男人倾倒失魂,但她却像座冰山,疏离的从未让谁真正靠近。
……
就这样与维比娅对视了几分钟,埃泽斯实在忍无可忍,在旁边没好气地敲围栏:“维比娅大人,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向来守时的你今日迟到吗?”
维比娅不着痕迹地把视线移到埃泽斯身上,却并没有被他震住,不卑不亢地回答:“今晨八王子殿下的船也到达狄奥尼迦亚港,因为他讨厌太阳的缘故,国王陛下让我先迎接他入宫。”
“嘁,那个娘娘腔。”
“别这样,好歹美斯托也是你哥哥。”埃拉西普斯出声道:“更何况国王的命令违者即死,所以这件事也不能责怪维比娅。”
埃泽斯不屑地撇撇嘴:“那你的意思是应该责怪国王陛下?”
埃拉西普斯一笑,不语。
维比娅也不动声色,只是深深地看了埃拉西普斯一眼:“两位殿下,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埃拉西普斯点头,对我抱歉地一笑:“亲爱的普瑞尔,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但别忘了我心永远与你同在。”
我僵硬着脸部肌肉挤出四个字:“早去早回”。
刚说完又立即后悔得想咬舌自尽——奶奶的,普睿啊普睿,你这才穿越没几天,怎么就从纯爷们变成小媳妇了!
穿得和新郎官似的七王子殿下临走前又特别叮嘱缇摩西好好照顾我,别让我再回厨房工作,埃泽斯听到这句话后脸色比葱叶还绿,差点没掏出他的宝贝算盘和埃拉西普斯比划比划,而大美女维比娅的表情始终如一,就是一个大写的【冷漠】。
……
……
“看来‘少女的梦中情人’也不能通杀啊!”等他们走远后,我拍了拍缇摩西的肩,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缇摩西不以为然地瞟我一眼:“像维比娅那么老的女人,就算是免费倒贴七王子殿下,殿下也不会要的。”
“老?维比娅哪里老了,她看上去比你还年轻好不好。”
“好吧,我忘记了你的智商实在不能以常人的标准要求。哎,普瑞尔,你听了可千万别吃惊,她今年已经一百三十六岁了。”
一百三十六岁……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那张看起来连这个零头都不到的脸,我猜,要是把维比娅的保养术放到现代,一定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真经宝典。
“这个女人什么来头?”
“她可是亚特兰蒂斯的四位大祭司之一:塔罗大祭司,国王陛下身边的红人。”缇摩西一说到八卦就两眼发光:“《海神报》做过调查,百分之八十的亚特兰蒂斯民众相信她和国王陛下肯定上过床。”
“哦,潜规则上位,怪不得那么嚣张。”我摸着下巴点点头。
“其实看不出那老女人的年纪也不怪你,毕竟你这种小处男还不懂女人。”缇摩西有意无意地朝我裤裆处瞄去。
我赶紧捂住关键部位,叫嚣道:“什什什么小处男?谁、谁说我是!”
他张大嘴巴惊呼:“哦——难道说七王子殿下已经把你‘办’了?”
“别胡说,小心哥哥揍的你满地找牙。”我朝空中挥挥拳头。
他完全无视我的威胁,靠过来:“七王子的床上功夫是不是很不错?他可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而且据《海神报》去年跨年特刊的调查研究,他还是亚特兰蒂斯近五成中年妇女的性幻想对象。”
“你家七王子殿下可真行。”我推开他的脸:“不过我和他确实什么都没有。”
“那这么说,其实你就还是处男。”
看着缇摩西似笑非笑的那张脸,我普睿小天才生平第一次,第一次!居然要在男性的尊严和宝贵的贞操二者之间做出选择……
不过还没等我回答,他就揽过我的脖子,满脸回味无穷地说:“美男诚可贵,处男价更高,若为高/潮故,两者皆可抛。”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七王子殿下虽然绅士,但并不代表他会喜欢一个在床上毫无技巧的摆设。”
“这和我有什么关……唔唔唔……”
缇摩西突然捂住我的口鼻,神秘兮兮地说:“想不想见识一下亚特兰蒂斯真正的‘贵族’生活?”
“矮治屎费芭乐藕底骑!”
“???”他一头雾水地松开手,我张大嘴巴喘了几口气:“埃泽斯会扒了我的皮!”
“不到十王会议结束,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十王会议何时结束?”
“天知道。”他翻了个白眼:“那得看国王陛下最近的心情好不好。”
“我看我还是去厨房剥蒜……啊啊啊!快放开!”趁我转身,这个卑鄙的家伙居然以闪电速度一把架起了我的双臂!全然不顾反抗地拖着我往前走,嘴里还一边嫌弃地说:“你打算以后和大蒜做/爱吗?再孪氯ジタ私侄家蜢攘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