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毅正兴奋的在自己的屋子里造反, 把被子,帷幔全揪了下来, 灯罩,茶壶茶杯全摆在地上。然后把能立着的东西全部躺倒了, 躺着的东西全部立起来。
他没法不兴奋,解救乐言之于水火之中,任何事他都兴奋。
他也不能大张旗鼓的真的摔杯子摔桌子,前奏还得偷偷准备,到了引起别人注意的时候,那就是跟乐言之合演一场吵架的戏。
辛苦埋头伪装现场的南宫毅,不知怎么的就鬼神差使的抬起头来向门外看去, 就像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 就那么突然起身向外看去,远远地,院墙边一抹身影引起了南宫毅的注意。
乐言之正偷偷摸摸的溜着墙边跑,没费多大功夫就发现了前面这堵墙下堆着好多修建小庭院时废弃的材料, 他目测一下差不多能爬上去, 于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从大门偷溜出去难免会引起门卫的警觉,不如爬墙过去,这样谁都注意不到,同时这样做才更像是出逃,演戏就要有演到底。
乐言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包袱甩在背后,掀起衣襟, 不停的换着脚下踩着东西的姿势,还得一边爬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情况很是紧急。
好不容易爬上墙头,他扣紧了墙头的砖缝终于缓了一口气,再一迈腿,整个人横在墙头,他实在是没敢看下面,这院墙真是高。但是不看不行,他得找合适的落脚点,形式逼在这里,容不得他紧张和犹豫。
好巧不巧,乐言之身下的院墙外,刚好不知道哪家堆了几袋子苞米,乐言之琢磨,就这么跳下去,最多屁股疼一下,其他的应该没事,不至于断胳膊断腿,再犹豫就该被南宫毅发现他不在屋子里了,或者再犹豫,就会碰到上完朝回来的南宫将军的轿子。
乐言之狠狠心,一闭眼屏住呼吸,稍微用力一个翻身,整个人就从墙上往下掉。
突然一个什么东西拦截住自己身体,乐言之并没有等到他预想到掉在地上的动静,而且悬在半空就被人抱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冒出来,乐言之犹犹豫豫的睁开眼,果然,眼前站着黑了一张脸的南宫毅。
“你想一个人独自逃跑?”南宫毅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怒气却全在里面占据的满满当当。
乐言之有些傻眼,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打算,而且还抓了个正着?“我、我不想连累你。”本来很正当的理由,他不知为什么面对南宫毅的时候反而觉得心虚。
南宫毅皱着眉,“说好了一起的,你又丢下我!真就这么信不过我?”
乐言之低下头来摇了摇。
南宫毅不多废话,用力揪住乐言之的手就往回走,乐言之被拽的踉踉跄跄,小跑才能跟上南宫毅的步伐。直到回到屋子,南宫毅再也一句不发,他把乐言之按在座椅上,自己也紧贴着乐言之坐在旁边。
乐言之偷偷看了眼南宫毅,“我是真的不想连累南宫家。你家对我够好了,万一再招惹上什么难缠的人,我再也没有脸面见你。”
“你跑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南宫毅怒道,“我会急死。”
乐言之低头,眼眶微红,“我是真的不能再连累任何人,就算你说的是皇上要我死,我怎么能活得下去?除了逃走还能怎么办?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但是你有一家人,你不能这么鲁莽。”
南宫毅听后有些沉默,双手抱着头支在桌子上,手指插进头发里,不声不响。
片刻后抬起头来,乐言之看到他同样微红的眼圈,南宫毅拉着乐言之走到院子了,走到长廊上。
在长廊的一头站定,南宫毅从背后拥着乐言之,下巴枕在他的肩上,眼睛看着庭院里的景物,“言之,你看,这个院子,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那堵院墙,那些树,那个鱼塘,还有那些石桌子石椅子,都是我从小就熟悉的东西,我想跟你在一起,在有我的地方,或者有你的地方。
不论碰到什么困难,我也好,你也罢,我们都能互相扶持渡过去,而不是一个人默默承担,就像我爹我娘那样,吵吵闹闹就老了。”
他把脸埋在乐言之颈窝,然后闷着声音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那我们可以去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延京县也行,你师父那儿也行,或者咱们自己在你师父家旁边建个院落安安静静过着,总之我的生命中必须有你,你的生命中也不可能缺了我。
就算你说为了南宫家安全,你不想拖累南宫家,可是你一个人走了,我怎么办?你走了,我会郁郁寡欢,然后会一病不起,接着南宫家就会乱套,一样不会消停对不对?再说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状况,什么都好好地对不对?
或者就豁出去了,等你的药铺修缮好了,我陪你住过去,你照样行你的医,我就在你旁边保护你,看看到底是谁能把咱们怎么样!
……嗯?你说呢?”南宫毅再次抬起头来,眼圈不红了,脸颊却红扑扑的,他从侧边看着乐言之的脸,看着乐言之的表情。
乐言之没有急于回答,定定的看着院子里落在树枝上的小鸟,南宫毅也没在说话。许久后,乐言之抬手握住环在胸前的南宫毅的胳膊,轻声道:“……对不起。”
“你没对不起我,”南宫毅紧了紧胳膊,“是我太任性,强求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我不会再走了,真的,就算有什么困难来了,你给我上前边顶着,我就是怕死,再死一次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幸运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你保护我不死。”
南宫毅猛地将乐言之翻过来按在廊柱上,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半天之后,终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我不会让你死的,就是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出事!我拿我的命向你保证。”
乐言之看着他那个受宠若惊的没出息样儿,忍不住笑了。紧接着,自己的双唇被封住,身体落入一个让人觉得异常踏实的怀抱。
乐言之吓了一跳,急忙用力推着南宫毅,挣脱出来一点嘴巴赶紧阻止,“这儿是外面,赶紧放开我啊!小心被人看到!”
南宫毅把他牢牢拦在廊柱上,“这个时间这里一个人都不会有,你就放心吧……”说罢不容乐言之的挣扎,封住他腿脚的动作,卖力的热吻着乐言之。
南宫毅必须要用这种方式庆祝,让人看见了更好,他这就相当于得到了乐言之给他的一辈子的承诺,不再自己孤独,不再自己扛着一切,依靠他,信赖他。
这个南宫毅的心里带来极大的满足感,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责任明晰起来,那就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辈子都要保护乐言之。
“孽、孽子!光光光天化日之下,还不赶快过来拜见皇……客人!”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怒吼,南宫毅愣了一下,他爹?
接着又传来另一个大笑的声音,“年轻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爱将莫气,莫气!哈!哈!哈!”
乐言之一把推开南宫毅,南宫毅急忙扭头看,这一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远处站着的是皇上和身边的大太监,后面跟着他的父母。
南宫毅皱着眉跟乐言之对视一眼后,警告性的捏了捏他的手心,接着便急急忙忙跑过去行礼。
跑到皇上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叩见……”
“哎!赶快起来,这是在外面,不必行此大礼。”皇上微服出行,没有昭告自己的身份,于是赶紧打断南宫毅的话语。
南宫毅跪下的同时,乐言之也被他拽着跪在地上。他心里直纳闷,他连南宫射都没有跪过,这谁啊还没看清就要跪,难不成……乐言之心里突然有个预感,莫非是皇上?但是看衣服下摆,不是龙袍,只是普通的质量上乘的衣服而已。
乐言之不禁产生好奇心,想看看这是什么人,于是他决定偷偷的抬头看几眼,他对这个人太好奇了。
乐言之还真的悄悄的抬眼,看到此人正和南宫射哈哈大笑的说着话,宽慰脸都气绿了的南宫射将军。正说着“年轻人嘛,谁没有冲动的时候,爱将你年龄大了,不能这么迂腐”的时候,此人低头看向南宫毅,眼里全是对下一代的包容。
忽然乐言之看到眼前这人的视线跟他对上了,接着便是脸色大变。
就连身后跟着的随从的神情也像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接着面前这人怒气大发,说了一堆他听不明白的话,但是那个压迫感还是让他心里打颤,“为何……朕寻了你二十年,你却躲在南宫府?为何这二十年来你的容颜不曾见老?为何你在跟其他的男人卿卿我我,难道你对朕说的真心都是假的?
来人!
拉出去,斩!”
听到这声暴怒的命令,不仅乐言之傻眼了,南宫毅也傻眼了,就连身后跟着的南宫夫妇也同时傻眼了。
南宫射还算见过大场面,这个时候不至于说不出话来,“皇、皇上息怒,这个女子是犬子的未婚妻,皇上为何要斩他?”
身后赵公公也上前劝到,“是啊皇上,此事必有蹊跷,单说这容颜不曾见老就肯定有原因,不如详细问问他再做决定?”
皇上冷着脸,眯着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乐言之,任谁相劝都得不到回复。
相同的,乐言之也一眨不眨的跟皇上对视着。带着害怕,带着惊呆,带着不服气。
南宫毅强迫自己赶快缓过神来,不顾一切的上前抱住乐言之挡在自己身后,继续跪在地上求着皇上,“微臣不知乐言之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皇上动怒,但是如果非要治罪,皇上请拿我的命抵罪,换取乐言之无罪。”
乐言之还在直勾勾的盯着皇上,听到南宫毅的话后,心里明白了,这就是要治他母子死罪的人,他在脑子里快速的转了一圈回想,可是想不到他们做过的任何事情能让他们得罪这个眼前的皇上。
而且这个人得有多么的恨他,一见面就要斩人!连个理由都不给。不能就这么冤死,好不容易再活一次,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必须得想个办法,最不济也得问清楚原因再死。
“我有什么罪?为什么你开口就给我定死罪,难道你没有王法?”乐言之豁出去了,如果都是一死,那也要死的明白,也许据理力争,还能免死。
皇上怔了一下。
赵公公凑到皇上耳边,“皇上,这声音可是有些不对,怎么不像一个正常女子的细弱的声音?”
皇上皱了皱眉,赵公公继续道,“而且看起来她似乎已经忘了皇上是谁,重要的是,他好像不知道对皇上应该产生惧怕!”
皇上也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冷冷的站在那里。
没有得到取消的命令,一直跟随在周围的侍卫已经全部站在了皇上身后,等着押解乐言之。
情况很危机,乐言之被南宫毅护在身后,突然想起一个东西。唐依秋曾经跟他说,要是遇到生命危险,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就把这个拿出来,能免你一死。
“等一下,”乐言之对着冲过来的侍卫说道,“我有免我一死的东西,你们当心抓错人!”
“免你一死的东西?”皇上终于开口,声音冷到鱼塘仿佛都要结冰,“我说你可以生你就可以生,我说你必须死,你就必须死,不过我倒是很感兴趣是什么东西能免你一死?”
乐言之左右看了一下,“在我房间内,我得去取。”
南宫毅也疑惑,什么东西可以在皇上面前免死罪?从来没有听乐言之说过,别是他骗人的吧?莫非要像刚才那样翻墙逃跑?这种情况下可真是跑不掉。他会过头担忧的看着乐言之。
乐言之不动声色的悄悄在南宫毅耳旁说道,“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真的有。我走前她给我的。”
皇上看着两人交头接耳有些不悦,“是何东西尽快拿来!朕派一个侍卫同你一起去,如果想溜,你就必死无疑!”
最后在南宫毅的哀求下,皇上同意陪同的除了一名侍卫外,还有南宫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