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耳光的清脆的声音在苔姬神社里突兀的响起, 一霎间神社里鸦雀无声, 连呼吸都刻意的放缓了,心跳声在耳边越发的清晰起来。
清继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捂上脸颊, 火辣辣的疼痛,从感官直达中枢神经。
“发生什么事了?”
魔怪四足着地飞奔进神社, 赶到稻垣身边,勾阵也跟在后面。神社里气氛凝滞。稻垣对着魔怪摇了摇头, 表情也有点茫然。
卷织沙的手维持着打人的姿势, 指尖微微颤抖,但还是紧抿着唇瓣,眼神倔强。
“为什么会这样!”
岛二郎抱着头惊慌失措的喊道。
“卷织沙!你做什么啊!”
清继捂住脸颊的那只手垂下握成了拳头, 指名道姓的吼道, 可想清继心里的愤怒了,连同学这个后缀也省去了。毕竟无缘无故的被人打了一计耳光本就火大了, 而且这还不是第一次!上次和鸟居一起打他巴掌, 事情还没过多久呢,又打他!就她卷织沙有这个胆量了!
卷织沙放下手臂,低垂着头,金色的刘海遮住了她的面孔。
“我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想,再也不想跟着你进行那个莫名其妙的妖怪探险!”掷地有声的控诉伴随着隐隐的啜泣, 卷织沙经过一连串的事情终于忍不住崩溃,而清继则成了她发泄感情的宣泄口。
“莫名其妙,真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清继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在心里再三安慰道,卷织沙是个女孩子,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计较,不计较!
“我是认真的!”
卷织沙猛地抬头,眼睛直视清继毫不退让。
“寻找妖怪的踪迹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不是每次都像今天那么走运!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陪着你一起胡闹,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危险,每次出去都要担心受怕,就怕真的遇到妖怪,可你却死性不改,一次又一次把我们带进危险的地方,你高兴了?你满意了吧?就算让你找到又怎样!跟他们打招呼啊?还是不知死活的跑过去问他们的生活习性!你这么喜欢妖怪,干脆你自己变成妖怪得了,何必舍近求远呢!”卷织沙说完,利落的转身离去。
“你你你……”
清继指着卷织沙的已经看不见的背影,气的说不出还来。
“清继同学…”
岛二郎迟疑着喊道。
“岛同学,你也觉得她太过分了吧!”清继转身几步走到岛二郎身前,激动地一大抓起他的手诉说道,“寻找妖怪可是我的毕生夙愿,可是却被她说成这样不堪!”
“清继同学…其实,卷同学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岛二郎挣脱清继的禁锢,讪讪的说道。
“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
清继只觉得一阵天塌地陷,自己伟大的理想,追求,在一瞬间倾塌了,而清继也在风中一点一点的风化成沙。
清继仰天长叹的时候,眼角瞄到稻垣,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追问道。
“稻垣同学,你是阴阳师,你应该理解我的吧,妖怪的魅力那些凡夫俗子又怎么会理解!等等,哪来的小女孩?”清继摸着下巴一脸探究的看着身量娇小还不到稻垣腰部的小女孩,一身及地的和服,头上还绑着粉色的发带。
“妾身苔姬。”
苔姬一颌首,淡然一笑。
“苔姬?这名字好像挺耳熟的,在哪里听过呢?”
清继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苔姬周身泛起一圈圈柔和的灵光,苔姬的身影在光晕中消失不见了。
咦——!岛二郎惊恐地捂上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刚、刚,清继同学他在看什么啊!在岛二郎眼里,清继刚才就是盯着稻垣脚边的那块空地,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难道清继同学他想妖怪想疯了,连幻觉也出现了吗!虽然很想挪动脚步,躲到阴阳师身后去,但问题就出在稻垣身边,因此岛二郎磨蹭着磨到了梁柱边上,有了梁柱的依靠,心里才稍微有一点踏实感。
“对了!”清继恍然大悟的单手握拳击在另一只手上,两眼放光,“苔姬,不是就这座神社供奉的土地神嘛!……嗯?人呢?”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岛二郎抱紧梁柱,死死的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
“稻垣同学~”清继半眯着眼睛逼近了稻垣,暗地里脚后跟离地,以身高的巨差来给稻垣施加压迫感,硬邦邦的质问道,“你把土地神藏哪儿了?!”
“清继君,你冷静点~”稻垣左边的头挂下三条黑线。
“快把土地神交出来!我要她把妖怪的下落告诉我!”
清继抓住稻垣的双肩,一边摇晃着问道,嘴角挂着渗人的微笑。连土地神都见到了,那妖怪还会远吗?
“不要太过分了!”
魔怪高高跃起,一只强有力的后足对着清继直直的踢了过去。就在快要踢中的一霎那,稻垣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魔怪纤细的尾巴,毫不犹豫的向后面甩去。魔怪摔落的声音吓得岛二郎更是动也不敢动。
“我看不见,我听不见啊……”
岛二郎一丝不苟的再三反复,仿佛在背诵着人生最高的信条,如果不算明显的哭腔声的话。
“疼、疼、疼!”魔怪从地上爬起来,用前爪揉着脑袋,眼角还泛着泪花。“半吊子,你太过分了!”魔怪用后足支撑起身体,像人一样站起,前足气愤的比划着,控诉道。
“不要叫我半吊子!”稻垣条件反射似的吼了一句,吓得本来抓着他双肩的清继一下子松了手。稻垣回过神,尴尬的对清继干笑了几声。
勾阵见状,嘴角微微翘起。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这一幕了……
“哈~,哈~”
来自阴暗处的呼吸声越发的粗重。一个四肢着地的黑影从暗处慢慢匍匐而出,在光亮下逐渐暴露出真身。半透明半浑浊的粘腻液体从舌苔上蜿蜒而下,顺着爬行的轨迹滴淌下一条弯曲的散发着恶臭的水渍。
“可恶!可恶的奴良组,可恶的阴阳师,还有那该死的奴良陆生,他们统统都该死!”
犬神的眼里闪着憎恨和仇视的光芒。
“用不着这么心急,犬神,真正的戏目还没上演呢。”
狸玉章坐在一张普通的靠背椅上,双腿闲适得交叠,仿佛坐在王座上一样。
“但是,玉章大人,据探子来报,犬凤凰他们几个,都已经……。”
钩针女报道到,脸上还带着忧色。
“虽然对此我也深感遗憾,但是正是他们几个用血肉铸下我们新世界的地基,我们才更要完成他们的心愿才对。”狸玉章凤眸一转,“还是说,你畏怯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玉章大人,我只是有点担心。”
钩针女急切的表明自己的立场,说完,钩针女头微偏,眼神闪烁不定。
“玉章,让我去撕裂他们吧,求你了。”
犬神爬到玉章身后,立了起来,身子向前倾,下颚靠在玉章肩上,不断地呵出的热气。
真是野蛮的方法啊。狸玉章在心里对犬神不屑一顾,脸上却无半点反感和异样。
“你的实力我自是信得过,但是,你不觉得只有这样太过单调了吗?一曲戏目正是有了跌宕起伏才有观赏性不是吗。不如就这样……”狸玉章凤眸微眯,更显得狭长幽深。
“不愧是玉章你的想法。”
犬神听完狸玉章的计策,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似的,妖力叫嚣着不断翻涌,在身体里四处游走,身体在这一刻起了惊人的变化,忽然鼓起大的身体撑破了衣裤,皮肤的表面快速地长出黑而发亮的长毛覆盖住了全身,赫然是一头像狗又像狼的凶兽。犬神四足奔跑,向玻璃窗上撞去,一霎间随着“哐r”一声,玻璃片四散,有少许遗落在楼内,大部分则随着犬神的冲击力从高楼落下来,在阳光的映照下,一片片闪着晶亮。犬神敏捷的在大楼周围的建筑的顶部落足,如一阵旋风在上面接连狂奔跳跃,带起一阵疾风。
“死清继,混蛋清继,你那么喜欢妖怪,干脆和妖怪过日子算了呢,我再也不管你死活了,你最好早点被妖怪一口吞掉!”
卷织沙心情阴郁的在嘴里念叨着,一边往来时的方向走,一边低着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走进了一片大的阴影中,连阳光都挡住了。这时,一阵混合着腥臭的呼吸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卷织沙僵硬着身子,机械的抬起脖子,狰狞的面目,尖锐的可以撕裂一切的牙,眼睛闪着野兽一般的暴虐的竖瞳映入了眼帘。
卷织沙脚一软,晕倒瘫软在地。
犬神用爪子抓起卷织沙,把她甩在背上,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向四国八十八鬼夜行在浮世绘的据点,也就是依狸玉章所规划盖的那幢大厦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