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假如我们不曾有如果 > 第七十四章 归来的文素利全文阅读

不得不说时光还真是世间最滑稽的玩笑,当初因为顾凯麟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前台小姐出身的郑世兢,且在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的条件下诞下二儿子顾北辰。为了给郑世兢一个名分,一向雷厉风行的顾凯麟对自己的发妻文素利使出的手段更是下作到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即便时隔多年他当初的威胁、恐吓仍旧令人不寒而栗。偏巧那个时候的文素利刚刚走出家庭重新步入自己的教育生涯。于无所依傍的文素利而言,一方面自己赖以栖身的已然是残缺破败的家庭,而且自己破碎的婚姻随时都可能对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产生严重的影响。

万般无奈与几番毫无意义的权衡之余,文素利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儿子顾北溟。但这段孽缘却并没有因为文素利的退出而终止,在目送着文素利万念俱灰的走出大门后,顾凯麟随即迫不及待的将郑世兢迎进自己的家中。而与顾凯麟的冷漠决绝相比,对自己诞育的北溟依然心存眷恋不舍的文素利悄悄躲在顾氏门前的巨型洋槐下。

等待着远远见上北溟一面作为与儿子生离前最后诀别的她并没有等来放学归家的儿子,相反她一直眼睁睁的看着顾凯麟和郑世兢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深情拥吻。

文素利轻轻吸气,

原本湿润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痛涩气息…

顾氏的一切一如过往,挑高的门厅、气派的大门,连续的拱门还有向南北舒展的回廊,就连屹立在转角处那些不落俗套的石砌都和八年前自己嫁进顾氏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面对两任“妻子”时,顾凯麟截然不同的态度。

“阿世这句话应该是男人说才对吧,现在你终于成了我的宝贝。太好了,终于挤掉了那个难缠的女人。看来我的余生可以在温柔乡中尽情讴歌啦!”男人亲昵的将额头轻轻贴在郑世兢的下颌。他的碎发擦过她的下颌,一道雪白的痕迹在她桃花般清透的肌肤上迅速划开。看着郑世兢下巴和脖颈上被擦过的痕迹渐渐由白转红,红得愈发刺目惊心。顾凯麟眼中再次迸出比在阳光的照耀下不断蒸发的水汽还要晶亮的绚烂光芒。

文素利低下头,喉咙处一阵腥气翻涌,她的身子微震,沉默了片刻后,她将自己的背脊如冰雕般傲然挺立着,在情绪短暂的平复之余,她用僵硬平淡的面容努力维持着她作为与顾氏联姻而来的夫人最后的自尊。

“你还爱文夫人吗?”

“这还用问吗?”

“顾凯麟,郑世兢。”她的内心正经受着烈火焚烧一般沉重的戳磨。但直到两个人断断续续的交颈缠绵,她的双脚依然如被吸盘吸住了似的,无论怎样挣扎她都无法挣脱。“贱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贱人。”文素利在心底失措的低喊。她脸上伤痛的表情如此明显,就连青草与鲜花都因在感受到文素利眼中的冰寒后慢慢垂下了头。

可是顾凯麟和郑世兢,他们之间的缠绵依旧旁若无人。

这一次与刚刚的试探不同,顾凯麟的手稳稳的落在郑世兢洁白的手臂上,他轻轻俯下头,伴随着郑世兢假装惊慌的挣扎,顾凯麟的手就像铁箍般一寸一寸的从郑世兢白净无暇的手腕一直游走到郑世兢细削的肩膀,迎着顾凯麟一如急于吮吸雨露的贪婪目光,郑世兢的唇瓣露出似笑非笑的嘲弄,她的手指如层层叠叠的蕾丝飘带一般静静缠系着他的脖颈,顾凯麟口中灼热的低喊着世兢的名字,一股热气沿着喉头缓缓升上来,躲在树后的文素利和正深拥郑世兢在怀的顾凯麟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一同咽了口口水。

“人渣,贱人!”

文素利在心底清斥,但她的手指却一度僵住,就在她握住树枝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那一瞬间,她的眼中飞快的掠过一抹从未有过的酸痛。那两个人之间的情愫仿佛浑然天成,原来三个人的感情纠葛中,只有她才是唯一一个始终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中的人。文素利薄怒,她忘记了理智的斜倪着他们,她的心中隐隐泛起想要将他们撕成碎片的怒意。

“我问你。”

“你还爱文夫人吗?别,,别敷衍我。”

“从来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微风中那个男人就像急着宣告所有权般急切而热烈的向郑世兢的双唇吻去。而就在感情浓密如盛开般的晚霞的瞬间,郑世兢调皮的转过脸,她闪闪亮亮的眼睛随即如探照灯一般贯穿了正藏身在树后的文素利全身。

“只是逢场作戏。”

“还有为了拉拢文氏,权宜之计。”

“那你对她的忌惮多一些,还是爱我多…”

“当然是你。”

“你……”

“该死,统统都该死!”

文素利的手用力抓起身旁的树枝,她的胸口仿佛有血气翻涌着要呕出,她的眉头扭打在一起,弯皱如一轮刚刚浮出海面的新月。这一刻理智彻底从文素利的大脑中抽离,她真的很想冲上前去不顾体面的手刃那对矫情的家伙。

“可恶真是欺人太甚,不就是霸占了一个主卧有什么好显摆的,难不成你以为我真的将夫人的位置一并拱手让你了不成。等着吧,终有一天我遭受的种种屈辱会变本加厉的降临到你的头上。鼠目寸光的女人,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就只管得意去吧。我倒是要看看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你能退到哪里去?”文素利再无法忍受那个搅乱她原本生活的女人用如此轻薄的眼神打量着她。愤怒之下,她没有收住拳势的一击摇下无数片叶子。

剧烈的风经过油绿绿的青草,从文素利脚裸下蓊郁散开的树枝缓缓形成了一条牙齿形的隧道,而刚好从树的隧道中透出身子的青草仿若广阔的江水般浩浩荡荡的向着两个人相互拥抱的位置快速流动着。

隐约听到窸窣响动的两个人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顾凯麟依然若无其事的懒洋洋的微笑着,而明知文素利存在的郑世兢将绯红的朱唇直接贴在顾凯麟的脸颊然后顺着文素利犀利的目光缓缓向越来越接近额头的位置游移过去,与此同时,一只纤长的手同样亲昵的蜿蜒在顾凯麟粗壮的腰脊上。顾凯麟一把钳制住郑世兢的进攻,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使得郑世兢的动作瞬间迫停下来,然后在一阵凌厉破空的风声和又酸又痛的申喑过后,顾凯麟已经抓着郑世兢的双手将千娇百媚的郑世兢死死的按倒在自己的法拉利车头上。郑世兢面色苍白,她琥珀色的眼瞳望着顾凯麟,在随时都会消散的阳光照射在她的眼瞳中时,她的眼皮瘫软耷拉下来,刚刚还急促的呼吸瞬间呵气如兰。

越来越近,有如在乌云间刚刚露出脸的太阳一般的叠影再次映照进文素利的眼瞳里。

隔着一段距离的文素利都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空气的温度。

就在那一吻即将落下的同时,文素利闭上眼睛闪开了。

自成婚以来,文素利一直都知道顾凯麟并不爱自己,但在他和她的空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这是从小接受传统教育的文素利一辈子都无法容忍的事情,如果只是因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生活太过乏味而分道扬镳,文素利的抵触情绪或许不会如此强烈。但现在因为第三者的介入自己被迫净身出户,文素利突然有种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屈辱感。这是作为世家的千金最接受不了的事实。又酸又痛的情绪让文素利的心再次复杂起来。她故意用强硬风表情压迫自己随时可能流露出的沮丧,尽管她并没有那样轻松的心情。

黄绿交错、生命力旺盛的青青草地上,文素利慢慢沉默的蹲坐在地上,她用如小葱般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将自己脚边的青草连泥拔起,直到那些青草渐渐如落叶昏黄,她这才肯善罢甘休。看着那些在自己手上慢慢死去的青草,文素利摸不着半点头绪,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一个个从未真正活过的自己,或许是因为强烈的哀戚,文素利的目光有些恍惚失神。她这样愣愣的蹲坐在原地,直到身后再次传来充满笑意的打闹声。

透过掩映在眼前苍翠葱茏的树荫,从遥远的天际线上喷薄欲出的一团金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沾染上一层芡实的金黄色泽的青草显得明亮温暖。顾氏的佣人们纷纷背过身看向排列在客厅落地窗前那些形态各异的花木盆景,寂静的宅院内郑世兢和顾凯麟依然忘情的沉浸在透明的阳光中。

面对拖长尾音撒娇的郑世兢,顾凯麟就像少男一样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与文素利的惊慌失措不同的是,郑世兢追击在文素利身上的目光就像是看待被自己碾死的蚂蚁一般漫不经心,逆光中文素利身子微颤,她的心口阵阵冰寒。虽然她看不见郑世兢那副欲拒还迎的嘴脸,但眼不见心却不能不见。原来在她眼中有必要为了儿子维系下去的婚姻,在别人眼中就像滑稽戏中的小丑表演一样可笑。而望着洋槐树下文素利沉黯痛苦的神情,郑世兢慵懒的微笑着。

“宝贝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顾凯麟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他用力将郑世兢曲线玲珑的柳腰箍紧在自己的胸口。“没有什么总之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顾凯麟将郑世兢的脸固执的转到自己的眼前,凝望着顾凯麟,郑世兢悄然流露出原本属于花季女孩的娇羞。

“既然毫不相干就别理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许你眼中有别人。”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何不彻底和她断绝关联呢。”

“还不到时候,等顾氏彻底不需要文氏提供的声誉吧。”

虽然不太高兴的郑世兢还是放声笑了出来。那种快感就像是将一生维系在大树上所以不得不紧紧纠缠着的藤蔓一样执着。感觉到喉咙里的血气即将喷溅而出的文素利嘴唇煞白,她将缠绕在自己中指上那一只颜色发旧、花纹华丽繁杂的定情戒指恶狠狠的扯了下来扔向低空,指环缓缓落向青葱如茵的草丛的过程里,文素利的心正被无形的重锤一下下拼命的捶打。

“儿子,看来真正能交付真心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这样想着,文素利抬头仰望天空,云渐渐散开了。

掠过脸庞的风渐渐变粗,就连接触到脚裸的青草也越来越滑,看来一场疾风骤雨的洗刷在所难免。顾北溟跟随着妈妈文素利的视线注视着天空。

“妈妈,您刚刚在丢什么东西?”

顾北溟下巴紧绷,他的声音暗哑,盯向文素利的眼睛暗绿如幽深的湖底。

“没有丢什么?你肯定看错了。”儿子细嫩的声音响彻耳畔,文素利轻轻笑着了笑,即便刚刚她是以委屈的表情低垂着头,那么现在再次扬起脸孔,她的笑容就像用花瓣蕾迎接阳光雨露的向日葵。对于文素利而言只要能和自己的儿子北溟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在哪里,就连一起生活在死气沉沉的顾氏里她都感到由衷的幸福,为了能看到儿子懵懂的笑脸,文素利将手轻轻搭在北溟稚嫩的肩膀。在那一瞬间虽然文素利脸上流淌着的的笑容轻柔得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顾北溟还是察觉出了异样。妈妈周身正缓缓缔结上一层冰凉的银霜,那股气息令北溟心痛。

“果真吗?可我看得分明,那是妈妈结婚的戒指。”

顾北溟就像青蛙一样挣脱了妈妈的怀抱。

“妈妈,你不是说不可以扯谎吗?那您为什么要对我扯谎呢。您是我的妈妈,他是我的爸爸,难道作为儿子,我还不能了解父母之间的事情吗?这样丝毫没有争取的机会就要失去原本完整的家庭,我接受不了。”

刚说完赌气话的顾北溟突然向着顾凯麟的方向气势汹汹的大声嚷了起来。

“够了。”紧滞的声音从文素利的喉咙里挤出,看着北溟的眸子里那一朵娇嫩的花正濒临迸裂,文素利内心挣扎了一下,她闭上眼睛,不不断强迫自己调整呼吸,直到纷乱如麻的恨渐渐被浓浓的爱意驱散。她急忙用自己的身体把北溟的视线牢牢挡住。只是有一点文素利没有想到,她越是想小心呵护住儿子脆弱的心灵,北溟对自己父亲的恨意便更深一层。那种恨意就像是渐渐从血液中生长出来的。

文素利怔住,她的头皮发麻,特别是当她接触到儿子倔强懊恼的眼神时,他的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冰雪般的麻木。他的眼瞳一片漆黑,仿佛在那双眼睛里有一个国度,那里没有光亮只有死一样的沉寂。看来顾凯麟并非只有对自己的宣判,还波及到了儿子原本幸福的童年。

文素利不觉深深叹了口气,她胆战心惊的伸出手,并在重新拥抱的那一刻将自己的脸孔紧紧的埋在儿子的怀抱中,她用自己低哑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哭泣着。顾北溟手指一紧,他纤细的手指穿过文素利浓密的长发,流淌在脸上的复杂神情就像一个心绪饱满的成年人。

“妈妈您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家伙得偿所愿的。”

文素利浑身一震,她似乎明白北溟想要做什么,于是,她慌忙抬头看向北溟,与默默承受着一切的文素利不同的是,他眼底的沉默正在黑暗中疾奔,等到文素利认真去看时,顾北溟的眼睛以及顾北溟的四周早已经漆黑一片。北溟不发一语,但流淌在他身上的气息就像裂开似的,彻骨的苦寒向四面八方分散开来。

文素利担心不已,她战战兢兢的想要让北溟消气。“别这样,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懂。还有在我离开顾氏后,你还要在这个地方好好生活下去。知道吗?”

顾北溟不答,但那股气整个转移到文素利的身上。

“别这样,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非常担心。还有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啊,北溟啊,不论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如何恶化,你始终顾氏名副其实的嫡子。只要你能牢牢的将继承人的位置赚在自己的手上,妈妈受到的这些屈辱就都被洗刷干净了,你懂吗?既然我们都恨着站在那边的人,那我们更不能顺了他们的心愿。只要我的儿子牢牢把持着继承人的第一顺位,而我始终咬着顾氏的户籍不松口。那么我们就没有输。不过是让出去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这算得了什么呢。”

眼泪猛地涌了上来,顾北溟强忍住不哭。看着蜷缩在自己怀抱中小得就如拳头大小的北溟。文素利的心头再次轰的震动起来,现在应该再说点什么,但文素利却像个傻瓜似的,无法说出任何只字片语来。

“妈妈,爸爸真的会不要我们吗?”

北溟注视着文素利,在一番思想斗争后,北溟费力的开口问道,文素利的心就像要裂开似的,她无法好好说话,但此时非得赶快回答不可。“不是的,妈妈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而且就算他想,但是看在文氏在安城的地位,他也做不到。”文素利的吃力的直着嗓子悲声回答到。看着满脸泪痕的文素利,眼睑再度有泪珠滚落下来。刚刚一直不发一语的北溟真正流下成行的泪水。

“也就是说和那个孩子不同,我能得到的不是父爱,而是父亲对文氏一族的畏惧是吗?”

“北溟…”

文素利听出北溟的话中有隐隐流露出来的刻骨恨意,她下意识的抓紧了北溟的衣袖。“不,不应该这样的,如果连同北溟一起对顾凯麟的存在充满敌意,那么文素利真的可能将自己手中掌握着的一切拱手让给那个叫郑世兢的女人。不可以,早知道会是这样,不如自己先安静的消失一段时间。这样没有头绪的纠缠下去是一定要出事的。”已经有强烈不安的文素利费力的张了张嘴。看着文素利一副欲言又止的忸怩模样,顾北溟将肩膀缩得更紧了,就在文素利修长的手即将温柔的抚过他的肩膀时。打定了主意的顾北溟惊愕的推开了文素利。

在儿子擦着擦也擦不完的眼泪奔向顾凯麟的那一刻,文素利一边流泪一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的喉咙像感冒似的疼痛难忍。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触即便已经时过境迁,但重新浮现在已经成长为杰出女性的文校长脑海中, 依然宛如又回到与儿子生离的昨天。

“对不起,就为了等到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这20年来,我活着就和死去全然没有任何区别啊。”

文素利仰望天空,如同喷雾般的毛毛雨仍然下个不停,20年前自己和北溟的相拥而泣的声音也是夹杂在这叮咚乱响的雨珠之间滴落下来的。

“是啊,更可恶的是,时间不光带走了原本属于姐姐的一切,现在居然连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渴盼都一并剥夺了。如此来看,这个顾凯麟真的是罪无可恕。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或许现在还不至于落得众叛亲离的地步。”

淅淅沥沥的小雨像烟般的消失了。

文素利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在用她已经碎掉的心重温在顾氏的每个瞬间。

“你刚刚怎么说,众叛亲离,果真即便已经成了半老徐娘,那个女人还是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他啊。不过,这样劲爆的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当然属实,我怎么可能欺骗姐姐呢,是我安排在医院的心腹说的。”

“哦!稀奇了,自从那天我在病房与那个贱人短暂交涉后,她就知难而退了吗?看来我真是高估了那个女人的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