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的角落里,顾北辰一把甩开尚爱的手。
“顾北辰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个女孩子,难道你没有看到她对我出言不逊吗?” 尚爱的叫声在灰色空间里回荡。
“教训?凭什么,别告诉我就是因为不同环境的出身给了你得天独厚的优越感。拜托小姐,醒醒吧,除了投胎之外,你真的没有任何比得过人家的地方。”
“呀!顾北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样说我,为什么要拿一个下人的女儿和我放在同一架天平上比来比去?难道在你心里我的分量还不如一个下人吗?”顾北辰刚说完,尚爱手腕上的珍珠就裂开了。尚爱看了看掉了满地的珍珠,她再次昂起脸指着顾北辰的鼻子问道。
“还是说你们之间,你,你们…没错,我应该想到的才对啊。”
望着尚爱眼中充满了难以承受的酸楚,本就心情阴郁的顾北辰勉强笑了笑,对于尚爱的心情,他总是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漆黑的午后,连太阳也没有升起。在黑暗的天空下,顾北辰意味深长的笑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问你,你和她是多久时候的事情!!!”
顾北辰仔细回味着尚爱说过的话,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谁,凉夏?!你是指我和凉夏之间存在什么问题吗?是暧昧吗?”顾北辰上前一步忙不迭的问道。"应该确诊了吧,报告单上各项指标都是怎么写的。是疑心病还是神经过敏,没有确诊的话还是多方看看自己。你知道吗?这样的病你已经犯了好久了。"顾北辰慢慢转过来,看着义愤填膺的尚爱,尚爱咂了咂嘴巴。
“不过…”
顾北辰看着表情吃瘪的尚爱,轻轻的咧嘴笑了笑。
“又或许,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让我尽快挣脱你的束缚呢?既然如此下一次不论是哪个女孩子站在你的对立面上,我都会义不容辞的帮助她们的,特别是刚刚出现在你口中的某些下人的女儿们。因为我知道只有用非常的手段才能对症下药是吧。”在没有见到雪莉之前,为了摆脱尚爱对自己的束缚,顾北辰只好拿让娜、泫雅去当自己的挡箭牌。但是对于呆萌天真的泫雅,顾北辰时常感到有些抱歉。可也只有这样才能逼着尚爱出手,只有将她逼到狗急跳墙的地步,两个人之间的婚约才能就此作罢。
尚爱心中满是滔天怒意。或许是在漆黑的深渊中活得太久的缘故,尚爱望向顾北辰的双眼渐渐变得漆黑一片。
“我要去找她。你口中说出来的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了。” 顾北辰眼明手快,连忙一把将尚爱抓住。
“你要去哪?人都已经走远了,难道你以为就凭自己的双腿还能追得回来吗?况且惹你不快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一直不肯接受现状的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吗?还有你的不幸福也并非是我决定的,在我们这一层里到底是谁先触犯了禁忌呢。” 顾北辰问道,他一边疑惑的注视着尚爱。如果尚爱下定决心不想说的话,任凭别人怎么问,都是徒劳的。所以顾北辰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尚爱不要再用愚蠢的方式试图将顾北辰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墨般乌戚戚的午后,连躲在积云中的太阳都被笼罩上一层深潭般的幽黑。在黑暗且深邃的天空下,满脸桀骜阴冷的尚爱冷冷的望着顾北辰。
但很快,顾北辰望着尚爱星芒般盈盈闪闪的眼睛露出一抹恬淡的微笑。
“还是想不明白我的意图吗?真是越活越不可理喻啊,尚爱。还记得我们的从前吗?小时候,你总是自觉智商高我一筹,而只是追在我的哥哥顾北溟身后,因为在你眼中尖子生只能做尖子生的朋友。还有我想你已经忘记了那年假期,我的母亲第一次介绍我们认识时的情形了吧?你当时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句和学渣玩耍是一件很掉价的事情。既然当初是这样认为的,那么现在为何要改变初衷呢,就继续这样去想多好。更何况现在的你和你妈妈心里都无比清楚,哥哥顾北溟社长所在的位置是我无论怎样追赶都无从企及的。而你,一向自尊自傲的你,也应该找到下一个能比肩哥哥顾北溟社长的人才才可以。就算你不考虑那些名誉或权利继承者,怎么也要是个有着优良基因的男孩。这是你最正确的选择,也是你身为边美淑的女儿,身上背负着的崇高使命。不是吗?”
顾北辰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尚爱扯皱的衣角。
尚爱看了看顾北辰,笑着重新布下了阵。
“我明白了,并非是因为我刚刚对下人的女儿没有用尊敬的语气,惹你不满。顾北辰,我真是太小瞧你了,你这看来是预谋已久啊。虽然在清逸的同学眼中总是看到我最现实的一面,可是在真正善于算计的你面前这根本就是皮毛,不是吗?因为对我有成见,对顾氏与边美淑之间的联姻有成见,所以你才在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吹毛求疵。我应该想到,区区一个下人的女儿。“尚爱气得胸口闷痛,绵延不绝的怒火正疯狂的咬噬她极为强烈的自尊心。“为何会激起你无名的怒火。”尚爱痛心疾首的问北辰道。
“下人?凉夏,微不足道。或许是的吧,毕竟在你这种血统纯正的大小姐眼中人真的是有三六九等的区分的。我记得旅韩归来时你曾说过,翻开史书,无论是哪个朝代,君主也好贵族也好,大家都只会娶贵族的千金作为正妻,而妾室,即便诞下子嗣,那些孩子们也要遵从母亲的身份去做正妻子女的奴仆。而我,并非北溟社长一母同胞的我,还就是奴仆生下的庶子呢。”
现在的顾北辰不再为自己的出身而苦恼,也不再因为害怕流言蜚语的弥漫而心有不安。他不是顾北溟的替代品,更不会是哥哥北溟或者爸爸顾凯麟的影子,相反在他对尚爱坦诚心扉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一个能自由呼吸,又能以真正庶子身份深切的感受春日灿烂的独立主体。“奴仆的儿子只能依照母亲的位份去做奴仆,在你们这一层人的想法里,这才是真正的继承衣钵,不是吗?那么…”
尚爱仔细打量着北辰。
是的,眼前那个放荡不羁的男孩好像真的变了。他变得比以前温柔,或者说,是比以前更平和了,但越是平静,尚爱的心便越是慌乱不安。与尚爱躲闪不停的眼睛相凝的顾北辰反倒泰然自若的道。“庶子都知道的道理,那么作为嫡女的你,应该比这更清楚嫡子和庶子的区别吧,那可是天差地别。难道尚爱小姐一定要为了我这个卑贱的庶子放弃你的锦绣前程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身份半公开又是处在爸爸病危的节骨眼上,这对我,甚至对于你我之间的联姻意味着什么?拜托请尽快开动你机智清醒的大脑吧。”顾北辰缓缓低下头,映入他眼帘中的是尚爱愤怒至极的面容。
顾北辰越过尚爱,他抢先一步走上楼梯间。跟在后面的尚爱,飞快的追上顾北辰并迅速抓住了他。顾北辰早就料到尚爱会这样做。
“你住嘴!”尚爱不断逼近顾北辰的眼睛。“不论你我身份相差有多么悬殊,我都不准你先拒绝我,至少也要我甩掉你才可以。”她咬牙切齿的补充道。
“总归是不合适的人啊,从谁的嘴巴里说出来有何分别吗?何况我那么了解你,一向将维护自尊和服从母令放在第一位的你,分别的理由不论怎样杜撰都很难脱口而出,不是吗?那么我只好来做这个恶人了,我替你把心里话说出来,这样你也不用害怕你的妈妈迁怒于你这才是将损失降低到最小最好的办法,难道还有什么理由比冒充嫡子的庶子还要深入人心吗?” 尚爱正想着,她的思绪忽然被站在对面的北辰清晰的声音打断。 听到北辰们这句问话的瞬间,尚爱的脸上不禁略过一丝惊讶。但机敏如北辰,他并没有放过尚爱那转瞬即逝的表情,但很快回过味来的尚爱马上操着更加理直气壮的口吻第二次质问他。
“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别忘了你那衣食无忧的青年期可是不知名的伯母用自己的人生为赌注,义无反顾的交换的啊。就算你对顾氏的继承人没有兴趣,至少也考虑考虑这些即将付之东流的心血吧。你的父亲让一个私生子以堂堂顾氏二少爷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这其中你妈妈可是下了很大的工夫呢。现在甩掉我,对得起你妈妈与父亲为你付出的心血吗?”
在无声的疑问中,望着挂在尚爱唇畔的那一丝凶狠笑容,顾北辰不禁皱了皱眉,短暂的思考后,北辰缓缓的说道。
“就算那样,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蓦然间,这个比自己略矮一头的尚爱在怡静眼里显得比平时更加可怕。
窗外,骄阳似火。茫茫的雪原在金色的阳光照射下,发出令人炫目的光芒。苍莽的落叶林映照在顾北辰抽搐难定的嘴角上。还没等尚爱开口,顾北辰就代替她回答了。
“婚姻的考量无非就是两种权衡术交替使用下的成果,要么心中有爱可以给温暖与陪伴。要么有足够的实力给你更为上层的生活。然而,从你我身份来看第二条显然是不成立的,那么回归到前一条上。你我认识这么久,你并非看不出来,我,顾北辰是一个心里根本没有你的男人,为了这样的人放着森林般广袤的嫡子不要,一点都不值得,即便是落在我这种差生眼中也是愚蠢至极的行为啊。“
顾北辰低沉的声音就像一把匕首深深的戳进尚爱的心里,这种声音从北辰从德国凯旋以来便不断的响彻在尚爱的耳边,尚爱的耳中早已经生出坚硬的茧子了,但她的心却并没有因为害怕疼痛而产生任何防护能力,所以每当顾北辰肆无忌惮的伤害她时,她都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心中那愈发强烈且愈发难以忍受的刺痛。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在子女羽翼未丰的时候,联姻永远都是最佳的选择。
顾北辰静静的打量着沉默不语但心里揣着满腹牢骚的尚爱。在他看来,只有将这种尴尬的沉默理解为是尚爱最静的屈服,他才有一点点胜算。于是他带着 ‘到此为止’的傲慢神态更为严厉的说道。”你知道选择我这样的人,对于你的人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堕落,是堕落。是血统的混淆,在我们这一层人眼中血统的混淆可是要被人钉在耻辱柱上嗤笑的。难道这些你统统都不介意吗?如果只是简单的感情,你还可以任性妄为,但是当感情与家族利益交织在一起,那就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尚爱依然十分纳闷的望着顾北辰。阵阵狂风猛烈的拂过她的耳畔,更搅动着她内心的平衡。
尚爱心中呼唤着北辰的名字,一股热气沿着喉咙缓缓升上来,但依然说不出口的她只得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看着欲言又止的尚爱,顾北辰辩解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即刻跳出来和一个愚弄大家20几年的真正庶子划清界限。就因为欺骗隐瞒的背后肯定还藏着另一个惊人的大秘密。那么在那个秘密被公开之前,为了减少损失还是和我保持距离吧。从家族的利益角度来讲,这是最明智不过的。坐在楼上的你的妈妈肯定想到过这一层。都说母女之间心灵最是默契,你难道还不明白阿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吃这顿饭的真实用意吗?而且不论我的妈妈真实身份有多不堪,她都是生养我的妈妈,我是不会允许一个根本看不起她的富家女打破她原本安宁的生活的,而你现在的做法就已经很触碰我的底线了,明白吗?”
“既然如此,那么事情到底会怎样发展,你就走着瞧吧,看看我们边家还有你的父亲哥哥会做出如何应对吧。毕竟在你父亲苏醒之前,你无论说了什么都不会发挥应有的效果,不是吗?” 尚爱正泪水盈眶,北辰反倒不知所措起来。但是眼泪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相反顾北辰那个倔强的男孩反倒给了啜泣中的女孩更加坚定的回答。
“没有用的,如果不趁现在做出决定,未来的走向一定会越来越糟糕。尚爱,不要以为我是一个庶子,为了延续本不属于自己的富裕生活就一定会向你,向我身后的顾氏集团妥协。当我的爱情最后只剩下愤怒。那么我一定会用最下三滥的方式,到那时你再想想要怎么减少我对你的伤害吧。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之所以和你说了这些,我只是希望你能尽快从我的阴影中走出来,然后早点迎接灿烂的生活。”
这桩婚约,正是因为北辰刚刚说的话,变得更加坚固。尚爱明白比起父母的意愿,从顾北辰口中说出的理由才是真正不足采纳的。因为顾北辰的意愿越是强烈,对于地动山摇中的顾氏来说就越是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就此解除婚约。
“总之,事情不可能按照你想象中的样子进行,就算毁掉婚约你也不能跟雪莉在一起。难道你以为,阻碍你靠近雪莉的缘由只在我一个人身上吗?”
“就算你不同意解除婚约,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最后承诺。”
这时,尚爱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催促的电话。瞥了一眼屏幕的尚爱,得意洋洋的说道。
“看来已经开始了啊,我拭目以待,看你能不能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换一个雪莉。这也是作为女友,我给你的最后警告。”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瑟瑟发抖的尚爱身体里传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对她做了些什么吗?我说过的单单是我对她的喜欢就已经令她心情很沉重了,所以有什么事都冲着我一个人来。”
“好啊,就看看你的行动有没有说话这么轻快好了。或者说那个人在受到挫折与伤害后,会不会像你一样因为认不清现实而偏执着。”
尚爱的这句话让顾北辰瞪大眼睛,他揉了揉心脏。但心里依然咯噔咯噔的跳个不停,顾北辰小心的打量着尚爱的脸色。尚爱将手指关节捏得啪啪直响。就连走廊里路过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开始浑身不自在,那些人悄悄的绕过顾北辰和尚爱的身边。尚爱的脸孔因为心底的钝痛而渐渐扭曲,她的眼睛里升腾着愤怒的火焰。那一刻顾北辰感到毛骨悚然,他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下巴,就好像刚刚咬住了舌头。
“看来现在的你就已经越来越糟糕了呢。之前是我太小看了你啊。联想到刚刚你对凉夏还有那些不如你的同学说过的话,你的确面目可憎呢。”
“这种程度就怕了吗?你刚刚说有什么事情冲你来就好对吧,只是你不知道吧,雪莉的妈妈为了维系生活一直在我们家做女佣呢。既然雪莉始终都有你这张挡箭牌,那么她妈妈的话应该无从幸免了吧。即便对我而言连一顿最简单的饭钱都谈不上,但想想这或许是那家伙爸爸救命钱中的一部分,我也很想去做呢。不过我想我会会快原谅理解自己的,因为促使我变得恶劣的人是你。”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北辰和尚爱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四目相对。
尚爱的头皮有点发麻,自己说的是不是太多了。她搔着后脑勺,艰难的呼吸着。在再一次越过尚爱身边之前,顾北辰一直狠狠的瞪着尚爱。
自从在清逸重新与留学归来的顾北辰相逢的那一天起,尚爱便无时不刻都在感受着从心底刮起的那阵剧烈的狂风。或许是因为顾氏与尚爱之间并不能打破联姻禁锢的缘故,那阵在心底掀起的如此惊涛狂澜便从不曾停止过。很多时候尚爱不是不知道,顾北辰根本没有爱过她,而她对顾北辰也并没有多么强烈的爱,只是当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是顾氏指定的未来女主人后,她心中只剩下守护住顾北辰这个唯一念头,所以在面对顾北辰的无数次背叛后,尚爱的心情复杂到不能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地步。
而望着顾北辰冰冷的转身,尚爱非常失望,原来在顾北辰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渐渐变成了坏人,这让她忍不住悲伤起来。她的额头冷汗不止,就连她的头皮都麻到僵硬。想不到顾北辰竟然会这样评价自己,那种话语听起来就好像只有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大反派。尚爱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眼泪似乎也要流下来了。
"可恶的家伙,顾北辰!你这个坏蛋!你竟敢这样对我?!” 听到这话后顾北辰猛然停住,当他注意到是尚爱的飞扑之后,他的孔脸好像是又惹祸似的因为惊吓而不停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尚爱拎着顾北辰的衣领,将他拖拽到无人的街头,大声咆哮道。
“喂,你就不怕你的妈妈会听到吗?反正我是无所谓,尽管心里盘算了很多次。但是不能因为你的妈妈为顾氏提供帮助就向你们低头。”
每次生气的时候,尚爱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像"皇帝耳朵是驴耳朵"的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大声喊出来。但是只这一次,在尽情喊过之后,尚爱的心里并没有舒服,相反她的心情更加沉重。就像被牢牢套上了一层厚重的枷锁。
“可能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啊,不过在听到了你的心里话后,我越来越发觉你和我并非一类人呢。三观不同的人本来是连朋友都做不了的吧。” 顾北辰的嘴角情不自禁的荡漾起微笑。
尚爱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她张大嘴巴站在那里,就像凝固了一样。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做同样违背我本意的事情吗?我说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所以才让你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吗?因为我的关系,所以对于弱小你就失去了原本的那份怜悯之心。那么早点离开我该有多好啊?为了一个廉价的男人,真心也会掉价的。”
尚爱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她感受着在心底某个深邃的角落里隐约传出心脏碎掉的声音。
“所以我刚刚才说,是谁先违背了原则,是谁先犯规了啊。在我们这一层根本没有穷追不舍的必要。即便是同样出身的嫡子,都不要穷追不舍吧。”
“曾经我也是这样认为,李俊熙去过你的家里吧,他用充满威胁的口吻说的惊天秘闻又是什么意思啊,对于他在你家里看到的一切,我很是好奇呢。或许将那些同样握在手中,只一分钟我就可以将你长久的留在身边。但我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伤害你。怎么我这样的真心就那么廉价吗?”
风轻抚着沉静的天空, 在被光照耀下来的地方,顾北辰望着反光镜中尚爱的影子,瘦弱的尚爱看起来岌岌可危,但却第一次显现出与以往的高冷不一样的坚强。
”不过,又有什么用呢。你就是一个庶子,我竟然傻傻的巴望着你能做出嫡子一般的正确抉择呢。我不妨直截了当的告诉你原委好了,知道我的妈妈为何在得知顾氏秘密之后,一定要请你和北溟哥到这里来商谈吗?因为以我妈妈的名誉和地位无论站在文夫人还是北溟社长一边都会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而如果我这就上楼告诉妈妈,在北辰哥这样的豪门庶子眼中,我一个尊贵的嫡女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就让比不上一个下人女儿。我的妈妈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不能握在自己手中的人脉,舍弃才是最佳的选择。而且比起舍弃,敌人的敌人才是真正的朋友。我想文素利夫人现在很迫切的需要我妈妈去做代理人的位置吧。现在的棋局上无论是哪一方都是未知的死局,可妈妈这一枚棋子是唯一能将任何死局解开的关键之子。现在你明白我和妈妈的立场了吗?你确定今天过后自己不会后悔吗?”尚爱怔怔的望着顾北辰。
“如果这同样也是尚爱小姐想要看到的一幕,那么尽管去做好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即便我们这一方因为你妈妈临阵倒戈而落败,我依然不会恨你,因为这就是商界的法则。强者只会站在强者的一方,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而且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任何恨都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深深的爱过一朝反目,才会生恨。而你,没有任何爱意的你,承接不了我的恨。” 在尚爱的纠缠结束之前,顾北辰把手放在尚爱的的肩上,他用平静得近乎威严的声音说道。
“该说的都说完了吧?我上楼了。至于你。”
来不及了,顾北辰话没说完,尚爱就推开了顾北辰。和上次一样,尚爱再次有种掉进无边无际的黑洞中的感觉。唰唰唰,在漫无边际的黑洞里,尚爱保持着的关于她和顾北辰间的记忆像流水一般流向了自己。
窗外,
乌云间隐隐露出太阳的笑脸。飘飘洒洒的雪行走在黄棕交错的阡陌间。
早就探查到不对经的顾北溟用充满笑意的眼神盯着北辰。北辰一时摸不着头绪,就这样愣愣的看着还在热聊中的边美淑和哥哥顾北溟。
雅间中,尚爱呆呆的打量着四周。酒店的装潢古朴而整洁。只是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淡淡的丁香气息。
“尚爱!你干什么呢?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上来?”
在心神不宁的尚爱心里,妈妈略显严厉的苛责就像是阵阵秋风在对她耳鬓厮磨。
虽然妈妈总是故意用僵硬的表情加上拖长微音的话语加以压迫,但心力交瘁的尚爱真的没有心气去应对,她仍然嘟着嘴望向窗外。
“是长辈在跟你说话,何况北溟社长这么忙的人又等了你那么久。”
“抱歉。”看着尚爱窘迫的微微张了张嘴。顾北辰欠身对着边美淑鞠了一躬。“为了并不算是要紧的事情耽误了边美淑阿姨的宝贵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顾北辰和尚爱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坐到边美淑与顾北溟的对面吃这顿饭,或许这就是顾北辰的情不由衷,同样也是北辰、北溟两个兄弟出生在至高无上但私下里家族成员关系却又十分复杂混乱的豪门家庭中的无奈之处,而且与被迫背负起家族使命的哥哥顾北溟不同,顾北辰偏偏还只是个庶子。望着顾北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顾北溟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怎么,是你们之间吵架了吗?” 听到北溟社长突然说出这么唐突的话,边美淑诧异的回过头望向尚爱。
“尚爱你?”
“没有这样的事情,吃饭吧。顾北辰刚刚说他连续几天都没有吃上饱饭了。”
尚爱的声音在颤抖,顾北溟大吃一惊。看来尚爱在自己弟弟顾北辰那里应该是受到不少委屈。
“如果北辰欺负你的话,直接找我告状好了。我是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尚爱刚刚从汤饭中缓缓抬起脸时,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就有坐在对面的北溟哥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谢谢,我记下了,北溟哥。”
尚爱看着眼前的顾北溟眼眶微微有些泛红。记忆中的画面回来了,当初与自己无话不谈的顾北溟要比北辰帅气得多。画面一幅幅闪现,小的时候跟顾北溟在一起玩耍的甜蜜还有后来在北辰身上受的委屈都一起涌了上来,尚爱的鼻子酸酸的,她的心里不是滋味。
“两个人坐在一起,简直太般配了。想必就连吵架也一定默契得不分伯仲吧。果然,看着朝气盎然的年轻人心里真是很愉悦呢,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引发别人的无尽遐思。我想北溟社长心里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吧。”
“的确如此,上次见到尚爱还是在纪念顾氏集团成立三十周年的见面会上。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尚爱已经从含苞欲放的花苞变成初绽的玫瑰了,这也难怪少年们总是寄希望于光阴匆匆。可见对于少年们来说珍稀的韶光的确胜过世间无数。想必放眼清逸,尚爱的追求者应该层出不穷吧。”
“尚爱的追求者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但关于北辰,可能是颜值太高的缘故,身后总是会围绕着各式各样的女孩子。不过,作为过来人阿姨还是要劝你一句,千万不要被路边的野花迷晕了头脑啊。” 顾北溟不禁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尚爱和北辰,在这一点上尚爱心知肚明,她若有所思的晃着垂在胸前的长发。边美淑嘴角依然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可尚爱明白妈妈入眼的温柔光芒正慢慢变得冰冷。
“是吗?看来我的弟弟很有魅力啊,尚爱你可得看住了。就冲这颜值我要是亲家也很想早早变成自己的女婿呢。”
顾北溟看着顾北辰,勉强忍住了嘴边漾开的笑容。因为很快他便意思到边美淑话中隐藏着的深意。毫无疑问,边美淑手中一定掌握着顾北辰的某些秘密。
尚爱依然以委屈的表情低垂着头。而就在一刹那间,天空突然咚咚咚的落下晶莹的雨滴。于此同时,夹杂在雨雾中的雪片也渐渐变密变粗,本就泥泞的马路越来越滑,无法再骑摩托车的李俊熙急忙躲在屋檐下等待风雪停泊。
“虽然是玩笑话,但似乎只有这样才更应景呢?不过,当然了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当顾氏的亲家。就比如说雪莉同学的父母,一定不会也不该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吧。要知道即便北辰并非是顾氏的嫡子,又并非北溟社长的一母同胞,但二少爷夫人的位置也不是一个下人的女儿可以觊觎的。自古以来民间就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说法,更何况在我看来关于北辰身世的风言风语还不能坐实,且网络上并没有落下实锤。就算坐实也算不得什么,再买两篇通稿吹上两股烈风,或许北辰就能成为叱咤风云的明星了呢。到时候即便不做顾氏集团的继承人,也不会有任何生存的问题,所以我还是很看好这段姻缘的哦。那么雪莉同学的话…”
边美淑突然频繁的说出雪莉的名字,顾北辰和尚爱都吓了一跳。搞不好是边美淑在参加家长会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关于顾北辰和雪莉之间的流言蜚语。
“妈妈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尚爱警觉起来。她很清楚利益与面子对于自己的妈妈边美淑来说有多么重要,而为了维系住和顾北辰联姻这最后一点希望,尚爱只能对顾北辰和雪莉之间的事情绝口不言。她相信只要关住自己的嘴巴,她就一定会如约嫁给顾北辰,而且比起那些只听过名字的贵公子们,尚爱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嫁给算得上喜欢的顾北辰。
尚爱看了看大家的脸色,她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于是连忙帮顾北辰打圆场道。“妈妈绝对没有那么一回事,您是不是听错了。况且雪莉的妈妈一直在我们家里帮厨,如果她的女儿和北辰有什么的话,我们随时都会知道的啊。”
听尚爱说完这句话,边美淑半晌只是静静的望着尚爱,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却只说了令在场的大家更为震惊的一句话来。
“就是她妈妈自己说的,说自己女儿在清逸只有几个朋友,不过顾北辰这个名字倒是时常提起。”
尚爱无奈的叹了口气。“时常提起又能代表什么呢,只能说明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
听到尚爱的回答,边美淑不高兴的反问道。“很好的朋友?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别告诉我你在清逸每天和北辰还有这个雪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竟然会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还有只是很好的朋友,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本来就像是熊熊燃烧的干柴烈火,怎么可能会甘心只做最好的朋友呢。”听到尚爱连连叹气,边美淑不高兴的反问起顾北辰道。
“那么你和这位雪莉小姐之间,真的是像我们家尚爱说的那样吗?趁早料理一下吧,你和清逸里其他的公子少爷们不同,你可是早早定下未婚妻的人,而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将结婚早点提上日程。”边美淑十分痛快的说道。
顾北溟马上摇头表示否定。
四个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略显尴尬的短暂沉默,面对边美淑出人意料的大胆提议,让依然沉浸在父亲病痛中的顾北辰不知所措起来,就连一向沉稳的哥哥北溟也着实吓了一跳。在顾北溟干咳了两三声后,他终于艰难的开口了,但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似的。
现在应该要说点什么,但北辰就像个傻瓜一样,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是在面对严厉的边美淑时还是无法说出只字片语。
“现在定下婚礼还为时尚早吧,而且两个孩子的学业还…”顾北溟注视着北辰,他率先费力的开了口说道。
“总之,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再拖了。我很清楚如果我现在不插手干预的话,我的女儿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一定会受到伤害。”
顾北辰的肩膀又缩得更紧了,看在北溟眼里,他突然觉得很心疼。
“但我觉得现在还没有到议定婚礼的时候,怎么也要等爸爸苏醒过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吧。否则在爸爸重病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贸然举办婚礼的话,舆论的走向会更失控啊。这对于顾氏还是你们律所来说都会是不小的打击。”
“妈妈,我觉得北溟社长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我与顾北辰之间算是家族联姻,但在双方当事人都在现场的情况下,至少也要问一问我们的意愿吧。”
尚爱吃力的直着嗓子说道。不发一语的顾北辰脸颊上又流下成行的汗水来。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就像要裂开似的,就算自己无法好好说话,但至少也要赶快回答不可。
“北辰哥,还是我先说吧。”尚爱的眼泪猛的涌了上来,她强忍住不哭,用平静的声音冷冷的说道。“妈妈,是我,是我不想继续做顾北辰的未婚妻了。那么我们两家之间的联姻就请以我的退出宣告结束吧。那,订婚时的礼金还有这几年顾北辰送给我的礼物,方便的时候请来我家取走吧,就是这样。”
“什么?荒谬。尚爱,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难道家族联姻在你眼中就是无理取闹的儿戏吗?”
尚爱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顾北溟和边美淑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尚爱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她蜷缩着的身子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巴掌。在那一刻,雪莉、尚爱、北辰三个孩子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就像电影情节般在边美淑的脑海中回荡。
“是不是因为雪莉,我去找她。凭什么妈妈若无其事的在我们家里捞钱,却放任自己的女儿去搅乱雇主家已经订好的姻缘。”边美淑用生气的声音大吼道。这一次就连清冷的空气也轰地一声震动起来。
“阿姨,这是我和尚爱之间的决定,既� �我们之间并没有碰撞出任何爱的火花,我想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一定要将彼此不喜欢的人捆绑在一起,那么尚爱才会真正受到伤害。”虽然感觉到好像要有事情发生,但强烈的不安下,顾北辰还是镇静的说道。“阿姨我知道一时知道你一定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为了家族联姻,尚爱和我真的已经努力过了。这也是多次尝试接触后,我们做出的慎重决定。”
顾北辰的声音渐渐被窗外的雨声淹没。
“只能说非常抱歉,虽然我们都知道彼此并非是对方心中所选。但出于对家族名誉的考虑,我们只能商榷再三。但在未结婚前分手总要好过结婚后再离婚吧。”
如喷雾般的毛毛细雨还在下个不停,同样的雨天,同样的座位,唯一不同的是,北溟为了延续自己的野心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但在无数日夜兼程的忙碌中,顾北溟并未找到荣誉带来的快乐,相反他对自己的人生厌倦透顶。
“那个,尚爱,你,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和顾北辰想的一模一样。还是说,你们吵架了吧,你们刚刚一定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至少也要在冷静后做打算才能算数啊。一两件小事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啊。”边美淑有点摸不着头脑,特别是在两个孩子都很认真的说出了心里话后,边美淑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她的视线反复停留在两个孩子的脸上。
“不论是出了什么问题,至少也要先和大人们沟通一下吧,还有尚爱你之前不是经常说到北辰对你有多么多么的好吗?这一次是不是太反常了呢。”边美淑对尚爱小声敦促道。
“边律师不如这样,先让他们走,我作为顾氏的家长和您先单独谈谈吧。”
“也好,两个正在闹情绪的孩子一时半会儿也根本冷静不下来。更何况我们接下来要谈的都是关乎顾氏和边氏家族未来的走向。他们确实不方便参与进来。”
“好,那我和顾北辰先走了。”
边美淑和顾北溟,就像是事先演练好了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为了尽快解决问题,他们让胶战中的隔壁村和尚爱先离开餐厅。
虽然对顾北辰还怀有些许的留恋不舍,但尚爱还是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了。因为她心里一早就明白了,为了边氏的声誉,她和顾北辰之间的联姻也不会轻易取消,而刚刚在餐桌上,她只是想让北辰看清这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刚刚将你我分手的原因归咎在我和雪莉身上,这才是你一贯的风格才对啊。”
顾北辰漆黑的同谋就像漂浮在雪花中的漆黑玫瑰一样伴随着烈扬的雪片四散开来。
“我说过将这一切交给大人们定夺就好,你我的意愿并不作数。现在你明白我的深意了吧。既然一切并未成定数,我为何要抛出雪莉来呢,我若是这样做了,那么才是真正的将你从我的世界里推开。所以看在我为你心爱的女人打掩护的份上,请对我温柔一点吧。而且我想你应该并没有忘记,只要不妨碍到我们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你和任何人谈恋爱我都不会去管。过去不会,现在和将来我依然可以做到。”
雪白的荧光消失了,漂浮在顾北辰眼中的玫瑰花尽数落在地上。当他再次逼近尚爱时,他的眼底呈现出枫叶般的汩汩殷红。
“无理取闹。”此刻北辰的心就像落在地上的雪一样苍白无力。但他说出的话却还是像冰刃一样瞬间吞噬掉尚爱的眼泪。
“因为舍不得放手,所以才要假装若无其事的松开一次。当然你知道的,我的本意不是放开,而是为了得到。如果在你面前松手会生效的话,那么在家族长辈面前就一定是不一样的结果。否则刚刚我为何一定要全力配合你去说违背自己心灵的话呢。”
像这样留下顾北辰,尚爱自己转身离开,这还是第一次。但她的脚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轻快。
“看来为了你我真的是要煞费苦心啊。”
尚爱遥望天际线,静静的在心中述说着。
黑压压的天幕就像将一切都吞噬似的,没有光明的地方果然一切都沉寂在无边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