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浴室里坐了一小会,扶着湿滑的墙壁走了出去。
打开浴室反锁的门,再打开卧室反锁的门,正在给婆婆上药的巍然看到我的时候,那表情活像是看到了鬼。
他震惊的看着我,又低头去看婆婆,婆婆心虚的垂下脑袋,但是很快又举着她受伤的手对巍然质问着什么,声音很大,模糊不清,但是内容我大概我想的出来。
巍然望着我,说了几个字,但是他的话刚开了个头,门铃就响了起来。
我心知肚明按门铃的人会是谁,只是想到了民警对这种“家庭纠纷”的处理方式,心里就一片晦暗。
巍然打开门看到外面是两个警察的时候吓了一跳,随后他和警察在门口说了起来,我心里很清楚,他肯定是在和警察否认有人报警。
我扶着墙往门口走过去,同时开口说道:“是我报警的。”
那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在看到我的时候,那表情也是满满的震惊,尤其是女警察,看着巍然的目光已经差不多是要把他剥皮抽筋了。
那个中年男警察板着脸对巍然说了什么,看上去很不高兴,估计是因为刚才巍然撒谎骗他们没人报警吧。
有我这个受害人兼报警人站在这里,巍然根本就不可能还拦得住警察进门,只好让开了一条路。
但是他嘴里还在不停的和警察说着什么,我看他一会指着婆婆,一会指着我,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多半是在说我和婆婆只是吵架,甚至可能是说我做了什么激怒了婆婆,所以婆婆才会打我。
婆婆看到警察的时候也被吓到了,在她这种上了年纪的农村妇女眼里,警察上门就是很大的事情了,之前打我的时候嚣张得很的婆婆,现在却因为警察的到来手足无措,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朴实的农村老太太。
男警察不耐烦的打断了巍然的喋喋不休,女警察对着巍然冷哼了一声,过来搀扶我。
我用着最后的力气,紧紧的抓住女警察的胳膊,呼吸急促的说道:“我需要去医院,但是,这不是家庭纠纷,我要求你们把殴打我的人带回去拘留,我要告她故意伤害。”
巍然和婆婆会是什么反应,我完全不知道。因为,我在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就彻底的晕了过去。
黑色的潮水和黑色的天空连为了一体,我意识模糊的在这片黑色的寂静的水中浮沉,像是无边海面上的一小片树叶,只能随波逐流,做不了任何反抗。
银白色的巨轮从远处缓缓驶来,破开黑色的无边无际的水面,割裂了如同浓稠黑墨染成的天空,像是一道银色的闪电。
船头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影,随着船只越来越近,我看着那个人的脸反复变换。
一会是我的妈妈,一会是我的爸爸,然后又变成了孟婷,甚至还有我大学关系不错的同学,初中的班主任,高中为了男人和我断绝关系的好朋友……
最后的最后,那张脸定格在一个男人的面孔。
我躺在水里,浮浮沉沉,想要叫出他的名字,可是干渴的喉咙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黑暗涌来,淹没了银白色的大船,淹没了我的视野。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满满的雪白色。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房顶,雪白的被子。
我意识到,这一次不是在做梦了,我在医院。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整个房间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房间里安静得像是个坟墓。
房门无声的打开,室内外对流的空气带起来一点微风,我向着门口看过去,打开门了的是个女护士。
我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好像我在发现有人开门的时候期待的是其他的什么人。
我的眼前闪过梦里那个最后被定格的男人的脸,抓在被子上的手微微收紧,强行把那幅画面从脑子里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