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奇默契地搭电梯回了一层,夜里的医院大厅人少了许多,甚至有些冷清。
隔着一个座椅的距离,陆晔擎的表情很冷,沉着嗓子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有事。”
有事?急着去陪车里的女人吗?
这个念头让温宁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紧攥着衣角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镇定,“我不是想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是想知道……孩子在哪里?”
以陆晔擎的性格,是断然不会把孩子交给秦烟抚养的,难道真是交由刚才那个女人照顾了?
如果真是这样,她会对孩子好吗?会不会也像陆衍川一样……
走神间,温宁听见一声很轻的嗤笑,而后是陆晔擎冷漠而带着讥诮的声音。
他看着温宁,表情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孩子在哪,跟你有关系吗?早在你选择把他丢下的那一刻,你就没资格问出这句话。”
一字一句都犹如锋利的刀剑,直直扎在温宁的心上。
她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但却一个字都反驳不了————陆晔擎说的的确是事实。
看温宁不说话了,陆晔擎表情漠然地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抬步就要离开。
慌乱之际,温宁不受控制般地口不择言起来,“那你呢?你难道就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吗?现在天已经黑了,你在外面陪女朋友就可以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吗?”
呵,女朋友?
陆晔擎简直要被气笑,连反驳的想法都没了,语气分外嘲讽,“你自己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个称职的父亲?”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陆晔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温宁拼命克制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开一道裂口,她顾不上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呆坐在原地痛哭出声。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铁钳死死卡住喉咙一样,连呼吸都觉得痛。
尽管努力让自己不去多想,温宁却不得不面对,陆晔擎将对自己的恨意迁怒到孩子身上的可能。
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当初留下孩子的自己也是不折不扣的帮凶。
这个念头几乎把温宁摧垮,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够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她必须地得找到孩子!就算不能把他带走,可只要能见一面就好。
可陆晔擎肯定是不可能透露孩子在哪的,她又该怎么办呢?
对了,可以找朝阳帮忙!
思及此,温宁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一边往电梯方向走一边用力地擦掉还不断涌出的眼泪。
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这才回去找谈芷熹。
谈芷熹上学那会儿就是个人精,一看温宁这眼圈通红,说话声音也不对劲的样子就知道这之中有猫腻,可还有孩子在场,她也就只好下次再问。
好在朝阳一直没换号码,要联系上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去她家的路上,陆衍川明显感觉出来了温宁心情不好,于是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怎么不高兴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这无意一问,却无意戳中了温宁心里最敏感的那点。
她险些没忍住哭出来,哽着声音答:“没有,阿衍很乖的,是姐姐做错了。五年前,姐姐做了一件很大很大的错事。”
五年前,她亲自丢下了自己的孩子。
陆衍川摸摸温宁的脸,奶声奶气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姐姐,爹地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就算知错能改,可那些错误所带来的伤害也永远不可能会消失,不是吗?
温宁牵强地笑笑,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伸手抱了抱陆衍川。
不多时,出租车在朝阳家门外停下。
温宁刚下车,早在门口等着的朝阳就直接一个飞扑将她抱了个满怀,“五年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
当初温宁这一走,愣是彻底跟国内切断了一切联系,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抱歉让她至今还觉得愧疚不已。
温宁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朝阳的手臂,“好了好了,你再抱紧一点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朝阳这才松开,却还拉着她的手臂不放,“你刚才在电话里情绪不太对啊,还说有事情想找我帮忙,你尽管说呗。”
聊到这个,温宁的表情严肃了几分,犹豫片刻才道:“其实……我是想找你打探孩子的下落,我回国后已经见过陆晔擎了,但他不肯告诉我。”
“我去,他这人怎么能……”朝阳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陆衍川慢悠悠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顿时跟见鬼似的收了声。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道温宁不会是出国一趟傻了吧。
你要打探的那人不就跟你一辆车过来的吗?所以……现在你俩这是闹哪样啊?
陆衍川对这状况也有些懵,来之前漂亮姐姐明明说是过来找朋友,最后怎么找到他干妈这里来了?难不成她跟干妈认识?
想到陆晔擎不能暴露身份的叮嘱,陆衍川也就没多想。
赶忙趁着温宁没注意,他赶忙挤眉弄眼地给朝阳使眼色,让她千万别说认识自己。
温宁这下稍稍回过神来,把陆衍川拉了过来,跟朝阳介绍道:“这是阿衍,他家里出了点状况所以暂时跟我在一块。”
看她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模样,朝阳也终于觉出那么点味儿来了。
这温宁既然能带着陆衍川过来找人,那就说明她肯定不知道这小鬼就是自己儿子。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朝阳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伸手在陆衍川脑袋上揉了一把,“哦呵呵……这小孩长得挺可爱的啊!”
说完,朝阳一把把温宁给拉进了屋里,“行了,今天家里就我和孩子两人。你俩都赶紧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往屋里走了几步,温宁一眼看到二楼转角处的大幅婚纱照。
朝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神情温柔地说道:“你离开那年的冬天举行的婚礼,现在孩子都四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