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齐言请的医生早等在了客厅。
温宁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外面套了一件陆晔擎的外套,看起来格外孱弱狼狈,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上鲜红的痕迹更是刺目。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住个院还把自己搞成这样了?”达叔迎上前来,满脸写着担忧二字。
怕老人家担心,温宁赶忙挤出一个笑来,“达叔放心啦,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比起身体上的创伤,她受的心灵创伤显然要严重许多。
家里毕竟不比医院,没有那么多的医疗设备,医生就是再神通广大也只能简单给温宁做了个检查。
好在赵子谦用的只是普通的医用麻醉,并不会对温宁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产生影响。
医生将温宁脖子上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做好包扎,温声叮嘱道:“只是划破一点皮而已,注意不要让伤口沾水,按时换药,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回到熟悉的地方,温宁整个人都放松许多。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抬头冲医生感激地笑了笑,“我会注意的,麻烦你了。”
这点小伤对她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只要孩子没事她就放心了。
医生将桌上散落的药品收拾好,一边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建议您最好还是到医院做个精密检查。”
这回不等温宁开口,一旁的陆晔擎便接话道:“我会带她去的,麻烦了。”
见医生说没事,达叔这颗心才算是落回了原地,他想着让小两口单独相处,医生一走便道:“少夫人都好久没回来了,我去让厨房做几道您爱吃的菜。”
眼下已经十点多,说是夜宵也不过分,但温宁今天折腾这么一遭还真有些饿了。
看她这样,陆晔擎稍稍放心许多,“要不要上楼换身衣服?”现在已经回到了家里,还穿着那身病号服算是怎么回事?
“要!”温宁眼睛一下瞪圆,点头点得干脆。
见陆晔擎没说话,她又扯了扯他袖子小声道:“我还想洗个澡,感觉再不洗澡我都要臭掉了……”
说着,温宁低头拎着衣服嗅了嗅,隐约还能闻见地下室里那股呛人的霉味,实在是糟心。
陆晔擎虽然不想温宁因为洗澡沾湿伤口,但她都这么说了他拒绝的话也再说不出口,只好拿来保鲜膜把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给裹上。
由陆大总裁亲自伺候着洗完了澡,温宁再下楼时,桌上已经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
她被这勾人的香味引得食指大动,吃了小半碗却看坐在对面的陆晔擎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不由停下了动作,“你怎么不吃?不合口味?”
温宁自觉相貌出众,但也没夸张到秀色可餐的地步吧。
两人视线对上,陆晔擎却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也许终其一生他也没办法用言语描述这种感觉,从将人救出来再到带着人回到家,可直到此刻,那种万分庆幸的感觉才犹如潮水一般后知后觉涌来。
还好,还好温宁没事。
之后的几天,陆晔擎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在家专心陪了温宁几天,还不忘好说歹说带着人去了一趟医院。
好在最后出来的检查结果十分不错,胎儿发育得很好,温宁的身体也基本恢复了。
回家的路上,温宁爱不释手地拿着手里的B超照片,整个人仿佛被母爱光环附体,简直恨不得要夸还没成型的胎儿一句生得标致了。
这幅模样落在陆晔擎眼中,让他原本锐利的目光柔和几分,对着电话那头的语气却依旧冷冽,“再有消息就不用跟我汇报了,记得把人看好。”
听出他语气有异,温宁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陆晔擎将已经黑屏的手机放在手里把玩一圈,直言道:“是赵子谦。”
精神病院那边的人打电话过来,说是从看守所出来的赵子谦在被移送到精神病院时偶遇了温浅,结果直接发狂一般把人摁在地上打。
当时身边只有两个护士在,加上赵子谦那副样子太过可怕,她们也不敢上前去拦。
等保安赶过来,毫无还手之力的温浅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小命是没丢,但一条腿却被打断了。
听他说完,温宁不由怔住了一瞬。
她自知自己并不是什么圣母,对蛇蝎心肠的温浅也可怜不起来。可当亲耳听到温浅落到这幅凄惨的下场,心里还是不免唏嘘几分。
“你还好吗?”见她不说话,陆晔擎不由出声问道。
温宁如梦初醒般将视线从窗外移了回来,长出了一口气,释然地笑了笑,“没事,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挺公平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像温浅这种自尊心强的,断一条腿对她来说几乎跟要她命没区别。
最可笑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从前对她言听计从的赵子谦,就算说是报应也不为过。
陆晔擎伸手碰了碰温宁的脸颊,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有我在,以后谁也不能再伤害你和孩子。”
温宁脸上漾出一抹笑容,“我相信你。”
……
病房内分外寂静,只余空调运作声响的房间显得格外空荡。
床上睡着的人像是梦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即使在睡梦中也怕得发抖,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什么。
“不、不要……走开!放、放开我……”温浅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很糟糕的噩梦。
梦里她沉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无止境地往下坠,她拼命地挣扎想要浮上水面,然而右腿却忽然被穷凶极恶的鲨鱼给死死拖住。
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右腿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要将这一部分活生生剥离开她的身体。
周身的海水血腥味弥漫,赵子谦那双染着极致疯狂的猩红双眼在眼前闪过,温浅的心跳猛地一顿,霍然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着。
没有大海,也没有鲨鱼,她的右腿是被赵子谦给打断的。
想到这里温浅的眼底顷刻间浮上无尽的恨意,可在看到自己还裹着石膏的伤腿时,那恨意又被源源不绝的绝望给覆盖。
她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