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决定押解人犯先回通远县。
天边的启明星刚明,戴忠信陪同云逸来到营门。在大营门口略寒的劲风中,云逸终于得见此回的接粮官。那个修长内敛的身影,正站在微明的晨光里。
他身上那熟悉的玄色铁甲,让云逸有些走神。
“末将户锦,参见云帅。”户锦先撩战袍,单膝跪下。
声音清朗,带着宠辱不惊的镇定。
云逸忙上前两步,双手托住他手臂。上下打量一番,不由赞叹,“整个大齐都在传颂的‘南军砥柱,长胜户锦。’今日得见,果然英武。”
那句民间俚语被大齐最杰出的元帅当众道出,倒让户锦大窘,他忙道,“呃……云帅谬赞。”
云逸有趣地看着户锦红了脸,心道原来这赫赫的南军名将,却也是和云扬一般的孩子呢。
“军命紧迫,容逸先行。咱们后会有期。”云逸心怀开朗,虽是初见,但却由衷感觉亲切,云逸倒很愿意有机会与这位长胜将军交往。
“好。云帅,咱们都城见。”户锦抬目,看见云逸温暖笑意,象久别重逢的亲人,带着兄长般的欣慰和和气。
云逸自然地抬手拍拍他肩,转身潇洒上马,那神驹似得号令长嘶一声,前足腾空立起。
云逸于马上朗声笑道,“说定了。待处理完此间事,咱们都城再聚。”
户锦郑重,“一言为定。”
目送玄黑色的大队踏着滚滚烟尘走远了。户锦不由得垂目看了看自己的甲衣。云帅初见自己,第一眼,看的就是它。抚着长甲,户锦温柔地翘起漂亮的唇角。他终于明白了蓝墨亭的心意,因此心中满溢着涩涩的暖意。
在大齐,南北军队分处两地,很少来往,无论在朝中还是民间多有两军不和睦的传闻,但户锦这回北地之游,遇见的云逸,还有蓝墨亭等人,都是真正赤诚的人,不仅没有地域偏见,而且对他处处回护。这让处于艰难境地的户锦,终生感激。
“户将军,一大清早就跑到营门口来吹风?”一个十分不痛快的声音冷冷地耳边响起。
户锦眸子沉了下,缓缓转回身。
在营门吹了好一会儿冷风的戴忠信阴沉沉地盯着他,“听说户将军截下了两个人犯?”他染着怒意的眼睛看了看营外泛着尘土的小路,“哼,是不是已经送出营了?”今早听到汇报气得发疯,若不是顾忌着还有外人在,戴忠信几乎就要提着尚方宝剑来找户锦问罪了。
户锦沉静地立在他面前,淡淡道,“钦使言重了。小卒一名本是末将的家臣,奉家里命令来找寻我的。”
“好,到底是成名的将军,敢做敢当。人呢?”戴忠信冷笑。
户锦抿住唇,方才还翘起的唇角露出几分冷硬,“末将的家臣,无须交由大人吧。”
戴忠信怒道,“乱军之中怎知他不是细作?”
户锦抿紧淡色的唇,“大齐官制,四品以上官员有权作保。他是末将家臣,末将愿以性命作保。”
“你作保,还不知由谁来保你。”戴忠信冲口而出。
户锦眸中有精光闪过,而后淡淡道,“钦使言重了。末将也是圣上钦命,是否有罪,当结束运粮任务后,由圣上钦定。”
戴忠信哈哈冷笑,“当我是三岁顽童,这粮队交给你,还不知会运到哪里去。”
户锦沉声,“钦使请慎言,莫说末将不会行那叛逆之事,钦使臆想,恐使军心大乱。”
“要想洗净清白,提人犯来见。”戴忠信意识到言语过于冲动,但心中怒火难熄,炝声。
话题又回到原点。户锦负手不语,意思明显是不想再赘言。
这姿态看在戴忠信眼中,便是不屑与他再言,不禁更加暴怒。
眼看闹僵,他身后一个幕僚上前耳语。戴忠信脸色数变,拿眼睛看着户锦,冷笑,“险被糊弄过去,送走了一人,还有一个,哪去了?”
户锦毫不慌乱,坦然道,“那人?现在我帐中。”
戴忠信始料未及,愣了一瞬,“怎么?”
“是末将内眷,旁人不得惊扰。”户锦一字一顿,浑身散发着强烈的警告气息。
“从未听闻户将军有内眷……”戴身后幕僚抢先道。
户锦眸子扫过他,冷厉之色,让那幕僚不自觉缩了脖了,再不敢言。“在下所言是实,内眷之事……陛下亦知道。”户锦又转向戴忠信,肃然道。
这话份量很重,一时又无处查验,戴忠信心中有怒,却又不能再深究下去。
缓和了一下,他复阴沉道,“虽如此说,但私纵人犯,坚守自盗的罪,你是推不掉的。”
户锦沉静点头,“当然。在下既犯错,便愿意一力承担,不会有一丝推脱。”
好,等的就是这一句,“两罪合一,如今粮已接到,那么先前将军记下的账,也一并偿了吧。”戴忠信扬手,“来人……”
值此时,户锦脸色才有了些许波动,他上前一步,“慢着。”
“怎么?”戴忠信冷笑。
“钦使不用担心,在下只是建议入帐中执刑。”户锦将肋下宝剑摘下,丢与身边小校,“请钦使成全。”
戴忠信与身边几个幕僚对了对眼神,便下令升帐。
几个亲卫前后左右,围住户锦。户锦并不拿眼皮撩他们,只是沉静抬步,从容镇定。其时天已大亮,大部分铁卫都聚在后营整饬粮队,这几个人一同走过来,便分外显眼。几个巡逻兵都惊愕地停下步子,有人互相耳语了几声,便拔腿朝后营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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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营北面山麓。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于日出时,截下一个由山那一头骑马而来的人。马是军马,人却着便服,衣服上血迹斑斑。看着身量不高,满脸稚气,神色却有着军士的坚定。
逃兵?细作?
当人被押至他们的主官蓝墨亭面前时,蓝墨亭便有这两个推断。
“你是何人?军马从何而来?血迹从何而来?”
刚从行营辞别户锦的小锣,一天一夜水米未尽,目光却清亮照人。他倔强地咬紧牙关,只字不说。
蓝墨亭见那人没有反应,不耐道,“得了,没空审他,押下去,我们翻过山去。”
蓝墨亭此回奉旨办差,日夜奔波,马不停蹄,刚将圣上交托的任务办得有些眉目,其间艰辛不计其数。当下,他顾不得休整,便率得力部下星夜奔边境而来。早上,探报得知云逸已经率队返回通远县,他当即命令赶到通远县去与云逸见一面。
“大人,从这小子身上搜到封信。”有亲卫禀。
重任历练下,蓝墨亭更加干练。他一边起身整甲,一边吩咐,“读吧。”
亲卫得令,嘶地撕开信封,高声读到,“父亲大人……儿平安,叩请父亲大人勿忧心……圣上待儿亲厚,儿甚……心仪……”
“别念了。”蓝墨亭霍地劈手将这信抢下。后知后觉,满屋的亲卫们皆静。
“都出去。”挥退众人,蓝墨亭惊心动魄地喘了口气,重展开信,几个字映入目中,“圣上待儿亲厚,儿甚心仪……”不由一阵头疼。他转目,“你……是谁?”
“小锣!户锦将军亲随。”小锣已是气得浑身乱颤,仍伶牙利齿,“你这人好没道理,竟然拆人私信。”
“行了。”蓝墨亭不耐烦地打断他,焦急地问,“既是亲随,为何一身血迹独自出行?”
“有乱匪劫粮……将军将我释出,嘱我送信……”小锣意识到此人非敌是友,三言两语说清缘由,讲到清早营门将军送他出来时,不由话音不由带出哭腔。
蓝墨亭挥手示意他安静,诸多信息从他脑中迅速闪过,蓝墨亭皱眉思索片刻,当机立断,“即刻过山。”
“去通远县?”有亲卫探头进来问。
蓝墨亭大手扯过已经扁起嘴的小锣,“先给这小家伙弄点吃的,在马上吃。咱们一道去救你家将军。”
“谢大人。”小锣终于哭出声。
蓝墨亭率队风驰电掣地绝尘而去。此一去,不仅关乎户锦安危,更在于那些宝贵的粮草。戴忠信行事过于分毫计较,这个性在军营并不讨好。这支运粮队本就矛盾重重,若是钦使与主官发生矛盾,那么极有可能激起下属不满。军心大乱下,情况就危险了。幸而陛下差自己附近办事。难道是她早有预感,不知又是何意?蓝墨亭思维纷乱,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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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
此番派出的铁卫,大都有官衔,因此能入得帐的人并不少。闻讯陆续从后营赶过来的人沉沉地立在帐子两侧,气氛凝重。
戴忠信当着众人朗声将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威严道,“户锦,你可有辩?”
户锦抬起头,清朗的目光象含着极地的寒星,“末将未有分辩。”
戴忠信冷声,“既是这样,本钦使令,户锦阵前犯下私纵囚犯,坚守自盗之罪,合并出发前的旧帐,共杖责八十,随队回朝再听候圣上再发落。”
众人轰然出声。杖责八十还要随队同行,这不是明摆着要户锦的命吗?
铁卫管代陈胜先行出列,“大人,属下以为不妥……”
“你主官还未说话,哪轮得你?铁卫就是这等规矩?”戴忠信还记得上回拦刑的这个陈胜,狠得咬牙。他又厉声喝斥户锦,“瞧瞧你带的好兵?”
众铁卫皆气得火跳,有人高声骂,“你个四品小官,寸尺军功也没有,也敢在咱们面前指手划脚”……
戴忠信脸色煞白,刷地抽出尚方宝剑,“谁再敢拦刑,立斩不饶。”
众铁卫齐刷刷向前踏出大步,“杀呀。”“爷爷怕你个小白脸?”……
“反了。”“兵变了。”戴忠信身后几个幕僚被这气氛所撼,惶然惨叫。
戴忠信脸色冷硬如铁,奋力剑劈下去,长案应声裂为两半,“尚方宝剑在此,谁敢再上前,便是谋逆,抄家灭族……”
皇城铁卫,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实权人物,哪会被几句话吓倒?众铁卫踏着整齐的步子,沉沉向前迈进。冲突就在剑拔弩张间。
“且慢。”户锦霍地起身,长身立在对峙的双方中间。
“你也反了?”戴忠信吼道。
户锦不耐烦看他,面向众铁卫,诚恳道,“众位弟兄暂请息怒,户锦有一言。”
众人都看着他。
“我们此行任务是什么?”户锦清朗的目光扫过众人,“是接粮草,解前线燃眉之急。众人可是忘了在前线饿着肚子拼杀的将士?忘了圣上临时前的殷切嘱托?”
这话一出,众人皆垂下头,就连戴忠信也红了脸。
“云帅千辛万苦解来的粮草,不能在咱们手上出意外。户锦既然一日为接粮官,便要负起责任来。”户锦声音沉静,却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众人安静。
“陈将军听令。”户锦转向陈胜。
“属下在。”陈胜上前一步抱拳。
“命你率队先行押粮入关,取官道而行。”户锦自怀中取出关牒,郑重地交给他,“沿途如有危急,圣上许调用州县兵力护卫的权力。确保马不停蹄把粮运到老王爷军中。”
陈胜惊道,“户将军,这……”
“在下将整个粮队重托,望兄弟你不要推托。”户锦柔和了语气,“请相信我,随后便会赶来。”
兄弟之托。
陈胜蓦地红了眼圈。
耽误送粮,战况危矣;抗旨不遵,更是灭族大罪,哪一个都是不能承受的。陈胜思量一下,深觉没有另条路可走。他咬咬牙,上前一步,低声,“且不论圣上心意,但请别忘了,您的安危亦牵着老侯爷呢。”
户锦含笑咬唇,“你放心,我不会食言。”
陈胜重重点头,伸手把住户锦手臂,重重一按,“……快点赶上来,咱们在前面等你。”
周遭铁卫均期待点头。户锦郑重点头。
“留八个校卫,其余的跟我走。”陈胜哪能够就这么放心而去,留下八名心腹,连使眼色,又狠狠地瞪了戴忠信一眼,带人出营去了。
人走了,压力却未减。那八个校卫人身马大,虎视耽耽地瞅着戴忠信。戴忠信气呼呼喝道,“来人,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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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山脊,蓝墨亭纵马冲下山去。
远远迎上粮队,陈胜先排众迎上来,焦急,“统领……”
“人呢。”蓝墨亭喘着气,向队伍里张了张,长长的粮队一眼望不见边。
陈胜自然知道蓝墨亭找的是谁,“姓戴的把他扣在帐子里了。”
蓝墨亭抬手抡了陈胜一下,“死人呀你,就由着他?”
陈胜顾不得脸颊火燎般疼痛,急道,“统领快去。姓戴的太阴损,没有户将军拦在前面,弟兄们就被姓戴的坑惨了。”
蓝墨亭只听只言片语,便明白了大概,遣带来的人护着粮队先行,自己单人独骑,飞驰而去。跑几步,还不忘回头吩咐,“那个小锣,看好他,别让他也跑来。”
正准备跟上的小锣被几个铁卫摁住,急得大哭。绝尘而去的蓝墨亭却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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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户锦一件件除下长甲,外衫,露出雪白的中衣,自己俯身卧在刑凳上,戴忠信莫名的解气。
“内衫呢?”一名幕僚插嘴。
立在四周的铁卫都对他怒目而视。
戴忠信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算了。着衣责打,刑毕受罪的还是户锦自己。
清晨的冷风从帐门灌入,户锦清晰地感觉到冷风钻进薄薄的衣底,一寸寸抚遍身体的每一处肌肤。从未对此留意,不知为何这次感觉这样清晰。户锦咬咬唇,不期然脸又红了。他伸出双臂环住身下的刑凳板条,又掩饰地把头埋进臂弯里。
第一杖,挟着风呼啸而下,户锦深吸口气,那杖头扑地深陷进挺翘的臀峰里。户锦身体猛地一抖。抬杖间,尺宽僵痕隔着薄薄的绸布狰狞地肿起来。
十杖下去,臀上再无处下杖了。行刑的人提杖,猛砸下去,血肉终于绽开。户锦缩紧了肩,没吭声。
站在他身后两个执仗的互相对了眼神,一左一右提杖猛砸起来。这刑杖打得阴损至极,杖不露头,棍棍见血。忽而急打,忽而又空一拍,竟是不给户锦换口气的功夫。从戴忠信角度看下去,刑凳下渐汪起些水渍,是户锦熬刑中滴下的冷汗,和着滴答的血渍,场面甚为可观。戴忠信呼出口恶气,坐回案后。
八名铁卫早围上来,但摄于铁卫规矩严苛,行刑时不准出声,他们只得用利箭似的目光射向戴忠信。戴忠信不为所动。
“四十。”行杖的兵士累得够呛。四十时,不得不停下喘口气。
这阵疾风骤雨,硬挺下来的户锦终得空轻轻呵出口气。冷汗和着血水湿透全身,户锦剧烈喘息着。帐外冷风仍旧猛灌进来,身下火辣辣,粘乎乎的,定是血肉模糊了。听到身后抬杖的声音,户锦咬咬牙准备承受剩下的杖刑。不期然口内尝到咸腥的味道,眼前阵阵发黑。是要晕倒了?户锦心头苦笑,若只挨四十便晕倒,真是有够丢人。
帐门外有纷乱的马蹄声。
众人都朝门口看去。
“咚咚”的战靴声,踏着显而易见的怒气。户锦屏息聆听了一下,不由得搂紧身下的刑凳——挨八十下刑杖都不眨下眼的年轻将军,在听出蓝墨亭急躁的足音后,竟有些惧意了。
果然,蓝墨亭大踏步进来。
修展的身躯,血肉淋漓地俯在刑凳上,身边围站着八个自家红了眼的兄弟。他进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钦使大人威武。”蓝墨亭冷着脸打招呼。
“呃?” 主位上戴忠信已经站起身迎过来,脸上挂着不自在的笑意。
蓝墨亭扫了眼撑了几下也没能自己起身的户锦,脸黑似锅底,“前线断粮喽,钦使大人还在此地磨蹭?”
戴忠信眼中闪过怒色,却也知粮车已走,钦使却不跟着,细究起来也是大罪,“既如此,下官先行追粮队去。”
“快走快走。”蓝墨亭摆手。
戴忠信以为他说的是“一路慢走”的话,胡乱应着,带着手下出帐去了。
剩下的八名铁卫呼啦围到近前,“统领……”“户将军……”地乱起来。
蓝墨亭阴沉着脸,拿眼睛四下划拉一下,没有趁手的家伙,顺手扯下随身宝剑,连剑鞘掣在手里。这剑鞘鱼皮包裹,古朴坚韧,也不知蓝墨亭用它收拾过小云扬多少回。此刻,蓝墨亭想也未想,抬手把它搭在户锦臀峰上,轻轻一击,“啪”的一声轻响。
“啊……”户锦不防备,轻轻呼出声。
声音不响,足令八铁卫噤声,愕然相顾。
只听耳边蓝墨亭的声音居高临下,“还剩多少?”
户锦泛白指节的手指抠紧身下的刑凳,脸全红透。
话虽如此,蓝墨亭打量这血肉模糊的人儿,可又往哪下手。咬牙吩咐八铁卫出去找药制担架。
帐内只剩他们俩人。蓝墨亭才咬牙道,“阵前截囚,私纵人犯,私传书信,还妄议天家私情,这边言之凿凿宣称有内眷,那边还说什么心仪,可是当欺君之罪是玩笑的?”
户锦脸滚烫滚烫得,抬不起头。只把头埋在臂弯里不作声。
蓝墨亭气极反笑,拿剑鞘戳戳他下身,“我倒要问问你,万一截下小锣的不是我,是姓戴的那人,你要怎么自圆其说?”
户锦被他戳得疼得全身打颤,抬起冷汗湿透的脸,艰难回头,看见蓝墨亭痛惜又气呼呼的脸,不由心内暖流满溢,他弯起仍打着颤的唇角,苍白小脸满是无辜,“小锣是我亲手调|教,若无意外,戴忠信拦不住他,若拦得住的,定是蓝大人你。”
“别拍马屁。”蓝墨亭不信。
户锦嘿嘿笑笑,眨眨清亮的眼睛,“大人赠甲时,不是已经暗示不放心,兴许……会抽空跟过来吗?”
蓝墨亭抚额长叹,这小子,看着走投无路,老实又哀怨,其实内里,还是真挺狡猾的。算来算去,竟连自己也被他算了进去。怪道传闻他老子户海总敲打他呢,半大小子,三天不打就要上掀瓦呢。
户锦见蓝墨亭不那么生气了,强忍着疼转过头去开小差,“呃,小锣呢?”没见到小锣,他这才有些急起来。
户锦神色一动,居高临下看着他,“啊,那小兵呀,我放他送你的信去了。”
“什么?”户锦乍一听,腾地跪坐起来,扯着身下伤口一同叫嚣地疼起来,“啊”地一声,险些晕过去。
蓝墨亭忙扶住他,黑着脸,“怎么,这会儿知道急了。”
“那信怎么能送出去?”想到信上“心仪”的话,户锦羞得无地自容。急着一挣,又疼得眼前发黑。
“……”蓝墨亭无奈搂住他,俯按回刑凳上。
“大人,那信……呃”户锦随着他力道趴回去,口中仍焦急道。
蓝墨亭蹲身看着他的眼睛,“你怕小锣被别人截住,无端受害,便索性将信写得真些,干系大些,倒也无碍。纵使这信送出去,不过一封家信,又有何不妥的?”
户锦未料他有此问,一时语塞。
蓝墨亭深深打量他神色,半晌一字一顿,“户锦,你聪明如斯,方寸却顷间大乱,难道真是应了关心则乱这句话?你莫不是真的对圣上动了情?”
一语惊醒梦中人,户锦全身僵住。
蓝墨亭长长叹气,真是一猜一个准,这些小子,聪明倒是聪明了,就是于□□上,太过迟疑。不过转念想想自己,好像也没伶俐果敢到哪去。蓝墨亭心内又涩起来。两人各怀心事,都沉默。
蓝墨亭起身,招呼外面的铁卫进来,把户锦抬到软榻上。
户锦情绪大起大落,伤势到底太重,稍一移动,就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