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交冷冷地板起了面色,顿了顿,声音狠戾道:“若是你们再敢来惹三嫂,我便将田地全部过给刘肥,反正爹也不识字,我忽悠几句,你们是一块田地都拿不到!”
他向来恃才傲物,不言苟笑,就连刘老爹也没有得过他多少好面色,这般板起脸来咄咄逼人,实在令刘大嫂和刘二嫂都有些惶恐。
“四弟,你,你为何要这样帮她?莫不是真对她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公婆……”刘大嫂到底气不过,拉着刘二嫂就起来,经过吕雉身边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哼,不知廉耻!”
天大的冤枉!吕雉简直觉得一口气堵在自己喉间,上下不得,差点没把自己呛死!要说自己遇到那么多的人,刘邦这两个嫂子真的算是极品了,她觉得这种毫无底线原则的人,简直比陈兴还要难对付。
“三嫂莫要介怀,等我回去了再对大哥二哥敲打一番,她们便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了。”刘交见吕雉的目光仍然绞在刘大嫂和刘二嫂的背影上,只当她被气得不轻,赶紧安抚道。
吕雉却没好气地横了刘交一眼,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叔,我真的不需要你帮忙,我能对付她们两个,你真是好心办坏事,平白让人落了话柄,我现在是个守寡的,你离我远点。”
本来正好借着这个事闹上公堂去接近陈兴的,却被他三言两语将她一个机会打发走了,当真是堵心。
现在好了,她只能又去找萧何借银子了,这银子实在不好借,她又要置办哭又要跪的,劳心劳力啊!
刘交也没有想到吕雉非但不感谢他,还让自己离她一点,当即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神色有些尴尬,声音淡淡道:“清者自清,三嫂无需介怀她们的恶意诋毁。”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吕雉叹了口气,自己捡起了自己的农具,“四弟的好意嫂子心领了,你若真想帮我,那日后离我远一些便是。”
吕雉话毕,扛着自己的农具便走了,被那刘二嫂和刘大嫂搅合了一通,这地她也不想弄了。
哎,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以往她家里有些钱财,别人还给她几分好面色,现在这样的境况,她吕雉也就是个认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娘家败落,丈夫早死,还带着两个奶娃娃,还与县令大人过节,别人不起欺负她,欺负谁啊。
不行,她要尽快想办法扭转这个局面,这样的日子过得太憋屈了,她吕雉忍受生离死别活在这世上,不是活着来受苦受气的!
若是继续受这窝囊气,别说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张子房,她都对不起每天晚上自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锥心之痛!
吕雉越想越是觉得气愤,直接扛着农具就上了县衙。
县衙门口有人把手,正是周昌和那二狗子,这个二狗子自从在狱中想对吕雉不轨,被周昌砸晕了,后来绑到了乱葬岗上,与周苛将人一顿毒打,打得他修养了整整一个月才勉强得以出来见人,从此乖顺了许多,再不敢大呼小叫了。
这次见了吕雉过来,他脸上神色也是惶恐,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嫂子,你这——有事吗?”周昌也不知道吕雉过来县衙是有什么事,按理说她现在的境况应该是避着那陈兴才是啊。
“我找萧先生。”吕雉对周昌很是感激,笑了笑,虽然被帕子遮住面看不见笑容,但是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温柔动听,“不知道萧先生是否在?”
“萧先生在和县令大人谈事,你——”周昌颇为为难地看着吕雉,想叫她回去,有什么让萧先生到她家中一趟便是了。
“那你领我进去吧,我有急事要找萧先生。”吕雉自然是了悟周昌的意思的,但是她却不想再这样躲躲藏藏地活下去了,不破不立,她应当主动出击才是。
“嫂子,那县令——”周昌一急起来,声音又开始结巴了,“你,你不若——”
“周大哥,不碍事,你领我进去吧。”吕雉打断了周昌的劝告,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周昌见劝不动她,只能应了一声,领着吕雉进府衙了,横竖他们兄弟几个都在这里,也绝不可能让她出事的。
萧何正在和那陈兴谈着事情,周昌领着吕雉到了门口,喊了一声:“萧先生,有人求见。”
萧何回过身来,正好见到吕雉掩着帕子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
他招了招手示意周昌下去了,随后蹙起了眉心,装出一副不耐的模样:“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不是让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吗?还找到县衙来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萧何为人一向温吞有礼,说话都是慢条斯理的样子,陈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不客气的样子。
他端起水杯装模作样地喝了口水,叹口气道:“萧先生,你莫动气,与一个无知夫人计较什么?且问问她有什么事罢。”
吕雉心里虽然恨得牙痒痒的,但是面上却仍要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楚楚可怜地看着萧何。
萧何眉心依旧紧皱着,目光却落到了陈兴身上,声音无奈道:“她还能有什么事,不碍是问问借银子,她双亲都落了病,日日叫那李大夫去瞧病,这两个药罐子花费颇多,她又没有什么进项,整日的缠着我问我要银子,我也要养妻活儿啊,哪儿有那么多银子借给她,惹不起只能躲了,躲了她几次,她倒好,找到这里来了。”
萧何说得那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那陈兴听了,啧啧摇头,看着吕雉,叹气道:“想当初你们吕家初来沛县的时候多么风光啊,马车几辆,金银无数,如今你竟然已经沦落到要借钱买药的地步了,当真是——令人扼腕啊。”
吕雉听了这话,适时地从眼里挤出了两滴眼泪,跪倒在一边,哀声哭道:“县令大人说得是,念在我们两家曾有的交情上,不若县令大人先借些银子给我,我日后一定会还的。”
那陈兴慢悠悠地从席上起来,走近了吕雉,忽然蹲下身去,满眼嘲笑地看着吕雉,声音冷薄道:“还?你一个寡妇,上有病残双亲下有无知雉儿,你拿什么还?”
吕雉却像是没有听出他的羞辱之意,信誓旦旦道:“待我爹娘身子好一些,我还可以做买卖啊,不是我吹牛,我从十岁就开始跟着我爹做买卖,我做买卖可是一把好手,若是有了本钱,不消三年五年,振兴我吕家,也不是难事。”
“你?做买卖?”陈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何?大人难不成觉得我不会做买卖?不瞒大人说,从前我们家中的买卖大部分都是我在管,若论做买卖走商队,整个沛县,除了我那死去的大哥,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越了我去。”
吕雉成竹在胸的样子倒不像是骗人的,她这么一说,陈兴竟有些心动了。
“早些年,皇帝还在打六国的时候,我就跟着我爹和我大哥走过商队了,最远的时候,我去过旧韩,那里的兵器最是厉害,我们还曾偷偷贩卖过韩国的弩箭卖给齐国,这可是暴利的生意,走一趟,可以歇一年了。”吕雉见他神色动摇,继续道,“米粮布匹,金银玉器,甚至牲口,我们吕家的商队都贩过,我如何不知道做买卖?不是我吹捧自己,我家里这是被劫匪洗劫一空了,若是我手中有本钱,不出三五个月,我便能让它翻上几番,何至于种田种地,还要借药钱?”
吕雉说着话的时候,又掉了几滴泪,她忽然一把扑上前,紧紧揪住了那陈兴的衣袍下摆,苦苦哀求道:“陈县令,不若你好人做到底,多借些银子银子给我,让我去做一笔买卖,我保证得了利钱,双倍还给你!”
那陈兴最是贪财**,他生活极度奢华,当县令的这点儿薪俸根本不够他挥霍,他现在日子过得是舒适,但都是在变卖祖产了,若是想要长久过好日子,银子肯定是越多越好的。这也是他当初看上吕家的原因,就因为吕家确实是有钱。
吕雉这么一说,他心里倒想了极好的主意,若这个吕雉当真会做买卖,能够赚钱,他便想个法子让她给自己卖命一辈子,那岂不是有源源不断的银子供他享乐了?
“你此话当真?若是你还不上双倍利钱,你当如何是好?”陈兴虽然贪财,但到底不是蠢货。
“这里是我家中的田契地契,若是我三个月内还不上双倍利钱给大人,这地契田契便抵给大人了。”吕雉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刚才刘交给的田契地契,信誓旦旦道。
那陈兴将她递上来的田契和地契看了一眼,心里盘算了一番,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看来这个吕雉当真是走投无路了,连田地契约都拿来抵押了,他很是满意,抖了抖手中的几张契约,招了招手,让手下的小厮去取了一个金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