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爹有事外出,我替我爹扣拿你这强抢民女的恶霸!你有何意见?”他异常高傲地睨了樊哙一眼,声音冷沉,“你不过是一个杀猪的,竟敢到吕府上撒野,你不知道吕世叔,跟我父亲是几十年的交情吗?”
樊哙虽说是个杀猪的,但由于长得五大三粗,向来是凶神恶煞的存在,哪里受过这种手脚不能动弹的窝囊气?他当即有些怒了,瞪大了眼睛,不满道:“我堂堂正正到吕府来下聘,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强抢民女?就算你是县令公子,你也没有权利平白污蔑好人!”
“哼!还嘴硬!”那陈兴冷哼一声,转身走到了吕媭跟前,瞬间变了一副面孔,风度有礼道:“世妹,你勿怕,今日为兄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你只管老实回答我便是。”
吕媭只能点点头,目光却不由得飘向了一边被迫跪着的樊哙,心里有些心痛。
“你与这屠夫打赌比试,输了,他便要你嫁给他,对吗?”陈兴言之凿凿道。
“差不多。”吕媭点了点头。
“听见没有?你还敢狡辩?”陈兴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到了樊哙跟前,狠狠地用脚踩了樊哙撑在地上的一只手一脚,力度凶狠,咬牙切齿道,“你一个小小的屠夫,小娘子跟你比试那是看得起你,你凭着一身蛮力,就想要小娘子嫁给你,这不是强抢民女是什么?”
樊哙被他踩得吃痛,却也不想在吕媭跟前哀嚎出声,憋得满脸的青筋都暴起,大汗淋漓。
吕媭心里更是一揪,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拉过了那陈公子的胳膊,将他拉走。
“陈哥哥,这——”吕媭故作委屈,欲言又止道。
那陈兴被她这么一句陈哥哥喊得心肝都要化了,故作一脸正义道:“世妹你别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
一直在一旁的吕雉看着这样一幕,膈应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陈公子当真是面皮厚,逮了谁都是他的世妹。
想当初也敢这样叫她!明明她年纪比他还要长上几岁,居然也敢唤她世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居心!
“我,我的确是跟他比试输了,输了要嫁给他的话,也是我自己说的,自古以来愿赌服输,他不算强抢民女。”吕媭眨巴着大眼睛,声音怯怯地说道。
若不是爹千叮万嘱,让她不要把陈家得罪很了,她才懒得在此跟他虚以委蛇,早就一鞭子甩过去了!
“世妹啊,你这种小姑娘就是太过单纯,他才故意下套给你,你这小身板,娇娇弱弱的,如何是他的对手?你勿怕,今日为兄在此,就是为你做主的,这种不公平的赌约,根本算不得数!”那陈公子摞下话来。
“可是我——”吕媭掩面,踌躇半响后,才在那陈公子耳边低声道,“可是我已然是他的人了,这番不嫁也得嫁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樊哙,就连吕雉脸上都有些惊愕,这——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吕媭这话说的是真的,还是搪塞?
“这个屠夫,简直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来,今日我若不将他杀了,不足以平民愤!”那陈公子简直是气晕了,有了这么一遭,就算吕媭再嫁给他,他心里也膈应了,虽说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男贞女洁的说法,但他本意是聘吕媭作为自己的正妻的,他堂堂一个县令公子,将来可是要世袭县令之位的,若是众人都知道他妻子跟这个杀猪的有这么一出,他岂不是成了整个沛县的笑柄?
他本就不是什么深思熟虑的人,这番刺激过度了,当即从身边那个官差身上抽出一柄佩剑,就冲上前去,作势往樊哙胸口刺去。
众人都料不到这陈兴竟有胆子当场杀人,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吕媭,她眼疾手快,当即抖开了腰间的鞭子,鞭子一甩过去,就卷住了那陈兴手中的利剑,陈兴本没有功夫,根本不是吕媭的对手,吕媭只轻轻一抽,便将那长剑抽了过来,哐当一声抖落在地。
幸得那樊哙也是个有眼色的人,当日比试弄断了她的鞭子,当即又去挑了一个新的送来,不然今日他便是不死,也要挨上一身痛了。
“世妹你!”陈兴见吕媭竟然出手救樊哙,气得直发抖,又觉得面上无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吕媭。
吕媭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那陈兴跟前,硬生生挤出了两滴眼泪来,一脸哀婉道:“我知道世兄是为我着想,可是——可是你若杀了他,我这未出生的孩子,便没有了爹!世兄让我如何是好?”
什么?竟连孩子都有了!那陈兴气得嘴唇哆哆嗦嗦,差点就要倒地不起。
本来他娘和他爹都不太同意他娶吕媭的,现今闹了这么一出,她竟还怀了那杀猪的孩子,这便更不可能了!
眼见着吕府这么有钱的岳家就成了那混混和这个杀猪的,陈兴心里气啊,气得一时半刻都说不出话来。
吕雉也是愕然,惊奇的目光扫了扫樊哙,又扫了扫吕媭——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严肃冷沉的嗓音突地响了起来:“孽子,你在此胡闹什么?”
刚才见势不妙,刘邦便赶紧去请了县令,幸得将他请来了。
那陈公子见自家老爹过来了,心里先是发虚,紧接着硬撑着头皮道:“吕世妹被这杀猪刀的欺辱,我为她讨回公道!”
“混账!”县令气得胡子一翘,他这儿子被自家夫人宠坏,向来好吃懒做,心思不正,他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那是一清二楚的。
他赶紧上前松了樊哙,又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歉道:“樊兄弟,实在是抱歉,犬子冒失狂妄,多有得罪了。”
县令大人都亲自致歉了,樊哙也不是小气的人,当即挥了挥手道:“不碍事,我皮糙肉厚,日后我大婚,县令大人若不嫌弃,便到寒舍饮一杯喜酒。”
瞧瞧人家,一个杀猪的都比他那儿子要明事理!
“好了,此事都是一个误会,我先带犬子回去了,打扰了各位,当真是抱歉。”县令大人真的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匆匆带着那不情不愿的陈公子便离开了。
这么一番闹腾下来,谁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吕雉看了一眼樊哙被踩出血的手掌,对吕媭道:“妹妹,樊兄弟这手伤了,你去拿点伤药来。”
樊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碍事,都是小事,小事。”
“骨头都差点出来,还小事!”吕媭娇嗔地横了他一眼,小跑着去拿伤药了。
“樊兄弟,我是故意支开她的,吕媭性格火爆,又是个急性子,做事向来不顾虑,我怕说了,她会忍不住找那陈公子的麻烦。”吕雉朝着樊哙神色谨慎道,“你此番回去,定要小心,那陈公子目光狠辣,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我担心他会对你痛下杀手。”
樊哙听吕雉这么一说,有些不相信,道:“这不至于吧,他——”
“他看上了吕媭,本想娶她的,夺妻之恨大于天,你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吕雉又谨慎地叮嘱了一句,“你且千万要小心,阴险之人,定是防不胜防的,婚事也不需大操大办了,简简单单走一下过场便好了。”
樊哙心思纯良,还有些不可置信,刘邦见状,这才帮腔道:“你嫂子说得在理,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事小心。县令公子那边的动静,我让萧大哥和夏侯留意一下。”
刘邦的话在樊哙心中向来是有份量的,他这才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大哥大嫂,我会小心的,在这沛县,寻常人一两个的,我樊哙还不放在眼内,我家里杀猪的刀,那可利着呢。”
他话音刚落,吕媭便拿了伤药急匆匆的来了,刚好听了樊哙这么一句话,她不满道:“你杀猪刀再利又怎么样,你就是一个没脑子的。”
樊哙此刻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哪怕是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也觉得骂的对,被吕媭这么一说,他还舔着脸笑了笑:“我没脑子,我娘子聪明便是了。”
“谁是你娘子!”吕媭一边动作轻柔地给他上了药,一边抬起眼娇嗔地横了他一眼。
“方才是谁说已然是我人,还有了孩子?这会又要不认账了,莫不是要对我始乱终弃?”樊哙伏在吕媭的耳边低声调笑了一句。
吕媭帮他用绢布包好了手,听他竟敢调侃她了,脸上一红,又是羞又是恼,一把拧住了樊哙的耳朵,使劲揪了揪,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杀猪的,竟敢笑我?”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樊哙赶紧服软,连连求饶,“你且饶了我吧,大哥大嫂还在呢。”
吕媭这才冷哼一声,松了他。
刘邦和吕雉见他们如此投缘,也都识趣地退下去了,两人又说了一番话,都对那陈公子有些忧心忡忡。
然而,此番,他们却像是料错了,一直到了樊哙和吕媭办喜事那日,那陈公子都没有动静。
一场简单的婚礼下来,直到樊哙和吕媭都进了洞房,回到自己院子里的吕雉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刘邦却面色异常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