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见他目光赤红地拿起了匕首,以为他要杀沈食其,惊得面无血色,当即就扑了过来,紧紧攥住了那将领的手腕,道:“要杀要剐,你的仇人是我,与他无关!”
“娥姁,你让开!”生死关头,只要沈食其活着,他便不愿意看吕雉受一点苦。
那将领见他们这般,只当他们是郎情妾意,哈哈大笑道:“那刘邦居然早已戴了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哈哈——”
项羽要讲和的事情刺激了他,他自知复仇无望,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癫狂。
那将领大笑道,一把提起了吕雉,他的力气很大,一把将吕雉摔了出去,道:“汉王夫人不要心急,先解决了他,我再好好招待你。”
吕雉被他摔出去,浑身的骨头好像是断了一些,浑身痛得她直冒冷汗,竟然动弹不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将领上前,一脚踩在了沈食其的手上,咯咯作响的,是沈食其的手腕骨头,他并没有杀沈食其,反而是一把划开了沈食其的衣裤。
“我听说一些王侯宫里会让太监伺候女人,你现今就是伺候刘邦的女人了,却还不是太监呢——”狰狞的笑声令吕雉头皮发麻。
吕雉呲目欲裂,吼了一声:“你敢!你若是敢动他,我定要将你儿子的坟都扒出来,让他们永世不得投胎!”
她浑身像是碎掉了一般,却还是强行咬着牙一步步往那边爬了过去。
“我儿子的坟,我儿子尸骨无存,哪里来的坟?”吕雉本想威胁他,却不想提到他的痛处,他哈哈狞笑起来,“你如此着紧这个小白脸,我更要阉了他!”
沈食其屈辱万分,一阵强烈的冷意突地令他打了一个狠狠的颤栗——是敌人的匕首抵上了他的肌肤。
那人割裂了沈食其的衣裤,本来屋子里灯光是有些昏暗的,可是沈食其现今正置身在灯台下,昏黄的灯火在他眼眸下跃动,照亮了他眼底的绝望。
“你住手,你不就是想杀刘邦吗?你杀了我,这个议和就不成了,只要楚汉相争,你总有机会堂堂正正地杀了刘邦!”吕雉觉得自己后背的肋骨好像断了,根本再也没有力气过去相救沈食其,只能出声试图说服他。
按理说,吕雉这话理应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让沈食其寻机会逃脱的,但是没有。
那个将领,他发现了更好玩的事情。
“想不到你这个小白脸竟然是个阴阳人啊,怪不得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那人狞笑道,“老子女人倒是尝了不少,却从没有尝过阴阳人的味道,我这便替你割了这玩意,让你做个女人,叫老子尝尝滋味。”
吕雉看过记载,阴阳人有假阳真阴,假阴真阳,并不是你想做男人就是男人,想做女人就是女人的。
沈食其,他分明就是一个男人!他不能生儿育女,若是这般做,他便有了这个世上最令人屈辱的身份,他会变成太监。
“不要,求求你不要!别这样——”吕雉心里痛恨极了,心里的恨意滔天,恨不得上前,跟那龌鹾的人同归于尽,可是她却动不了。
再也没有比亲眼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受折磨更惨烈的痛苦了,再没有了。
吕雉的指甲抠进了泥地里,喉间发出的呜咽而卑微的哀求,眼泪更是控制不住,一滴一滴,滴在她的手背上。
然而她的哀求,那人根本恍若未闻,他眼底都是猩红而嗜血的光芒,手起刀落,一大股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吕雉的脸上,还是温热的。
吕雉呆滞了一下,抬起眼看向了沈食其,沈食其面无人色,紧紧咬着牙关,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痛得闷哼了一声,犹如将死的动物发出的哀鸣。
吕雉闻到了浓烈而刺鼻的血腥味,那是沈食其的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哀嚎了几声,目光又恨又冷,死死地盯着那人,哭得不能自已,“今天我若不死,我定要血洗你三族,为他报仇!我定要血洗你三族!”
那人恍若未闻,目光龌鹾而贪婪地落在了沈食其的身上,用匕首划开了他的衣衫,他在流血,灯光下看去,有种诡异的魅惑。
吕雉已然绝望,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沈食其的目光却是平静的,他冷静的看着吕雉,哑声道:“别看。”
吕雉呜咽,却是点了点头,哀痛地合上了眼睛,泪水汹涌而出。
那人见沈食其不能动,松开了踩着他的脚,也松了匕首,去解开衣裤。
沈食其没有动。
那人摸上了沈食其容色绝艳的脸蛋,啧啧称奇道:“这么漂亮,比我们王妃还要美上几分。”
沈食其的手悄然摸上了那把带血的匕首。
那人凑近了他的唇,就是这么一瞬间,沈食其使尽了全身力气,将那匕首挥动,一刀割喉。
那人嘭地一声,跌下了案桌,就砸在吕雉跟前的地上,吕雉惊得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只见
他还瞪着一双凶狠又令人恶心的双眼。
“别怕,他死了。”沈食其的声音虚弱又沙哑,又冷又沉,令人绝望。
吕雉的眼泪汹涌而出,咬着牙爬了过去,哭着问道:“沈大哥,你要撑住,你不能死。”
沈食其眸光冷静地捡起自己被割的破烂的衣衫,给自己止血,声音虚弱道:“我没事,我不会死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吕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一阵通天火光。
是项羽。
动静太大,那两个守着的士兵生怕真的弄出了人命,议和不成,还是要再出生入死地打仗,他们对这样的生活早已厌倦了。
项羽一进账,就见到了满地的鲜血,吕雉的脸上头上也是,狼狈之极。
他上前想要扶起吕雉,沉声道:“怎么回事?”
“我的肋骨断了。”吕雉的声音此时也平静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人,语气缓缓道,“此人想破坏议和,意欲侮辱我,我大哥为了保护我,激怒了他,被他行了宫刑,我大哥趁此杀了他。”
她不怕这个事传出去,沈食其付出了这样惨重的代价,就要得到应该有的报偿。
“来人,拖出去喂狼!”项羽神色震怒,又小心翼翼地抱起吕雉,道,“不要怕,我带你去给大夫看看。”
吕雉却摇了摇头,攥住了他的衣袖,一字一顿道:“先给我大哥治伤,我要跟他一起。”
项羽低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沈食其,心里有些震动,点了点头。
这个夜晚,是吕雉平生度过最漫长的夜晚,她一夜无眠,频频地看向账外昏暗的天色。
格外的漫长,一次,两次,天色还是没亮。
沈食其上了药,又换了衣裳,躺在榻上睡着了,她就躺在他身侧,断了骨的地方被接上了,可是仍然在发痛。她的目光落在沈食其苍白的脸上,心里痛得难以呼吸。
是她,是她拖累了他。
早知如此,当日他要回那深山中居住,她就应该送他离开的。
他是个良善的人,将乐儿照顾得那么好,又对她这般好,对她家人这般好,却要受这么多的苦。
此前,是被亲人焚烧,如今,又为救她受刑。
她欠沈食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吕雉颤抖着手,轻轻摸上了沈食其的脸,她一直知道他的心意,可是她——
都怪她,都怪她,她不应该让他留下来的,他早就该离开了,住在深山,与世无争,日月为伴,这才是合适他的日子。
他不应该受这么多的苦。
吕雉发涩生痛的眼眶,又慢慢涌出了眼泪。
“别哭了,我没事。”她的眼泪滴在了沈食其的脸上,悄然晕开,惊醒了沈食其。
吕雉想不到他竟然醒了,神色有些仓惶,赶紧擦了擦眼泪。
沈食其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她,眼底深沉,良久后,才缓缓道:“此生能与你躺在一张榻上,这刀挨得也算值了。”
“沈大哥,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吕雉叹了一口气,声音又哑又难过,“都是我连累了你,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沈食其却忽然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缓声道:“我不要你还,只要你不赶我走,让我留在你身边,留在乐儿身边,我就知足了。”
吕雉的眼眶发酸,却还是强行狠下心来,缓声道:“如今这样的形势,你若是不离开,日后恐怕会有杀身之祸,你也不怕吗?”
沈食其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怔怔地看着她。
吕雉与他相识相伴十几年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点了点头,轻声道:“好,若是你不想离开,没有人能让你离开。”
这一夜,很长,吕雉直到天亮,都没有合眼。
刘邦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老夫妻子的,很早就派人遣送了协议过来,鸿沟为界,划分楚汉。
项羽心下大定,自然也派了马车,将刘老汉和吕雉,沈食其三人,遣送回去,还给了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