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大口喘着气,只觉得两眼发黑,脑子嗡嗡嗡作响,嘭的一声,直接就倒地不起了。
“亚父!亚父!”项羽想不到范增竟晕倒了过去,也吓得不轻,赶紧蹲下身扶起了范增。
项羽抱起范增就要回账看军医,可是陈平他们一行人却还杵在那里,他只能挥了挥手,不耐道:“你们且回去吧,若是要讲和,要刘邦亲自来!”
陈平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对着他行了礼道:“是,霸王。”
他也没有多作纠缠,留下了礼物,便带着人折返了。
这边刘邦简直是望眼欲穿,见陈平回来,连衣裳都没有穿好,便连夜奔出房间,急声问道:“怎么样?怎样?项籍那小子答应了没有?”
陈平摇了摇头,声音平静道:“说服霸王容易,但是霸王身边有个谋臣,名为范增,他对霸王有恩,此番又强行装晕阻挠霸王与我等详谈,不好对付。”
“又是那个老家伙,上次在鸿门上就要项羽杀我,若非张先生机智,我早就是那剑客的剑下亡魂了!”刘邦提起范增便是一肚子的火!
“若是霸王身边没有范增,他头脑简单,又热血重情,倒是好对付了。”陈平忽然高深莫测地说了这么一句。
刘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平一眼,道:“陈平先生有好计策?”
陈平点了点头:“计策是有,只是要主公破些财。”
“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扯什么破财,保命要紧啊!”刘邦最是不喜他这个慢吞吞的性子气得跺了跺脚。
不知道是不是读书人都这般性子,文绉绉的,说话慢吞吞的!
“汉王若是给我四万金,让我去贿赂楚人,令他们散布谣言,就说霸王帐下大将钟离昧龙且等人,居功至伟,却没有分封王侯,若是传到了项籍耳中,你猜他会作何打算?”
刘邦摇了摇头:“钟离昧和龙且,听说是项籍最好的弟兄,常年带在身边,便如同萧何刘交与我一般,你猜想我会怀疑刘交和萧何吗?”
陈平点了点头,继续道:“项籍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依照他的性子,却也不会让这般的流言肆意横行,定然要探个究竟的,看看到底是谁传出这样的流言,乱他军心,主公猜想他会觉得是谁传出去的?”
“自然是我等!”刘邦想也不想便答道。
“对,他项羽想要派人来探我虚实,却竟误听主公与那亚父范增有所勾结,这流言便是主公授意范增传出去的,扰乱他军心,令我等突围,那范增一直主张项籍进兵,却是主公设下的圈套,诱他进兵一网打尽。”
“妙计,妙计,如此那项籍定然不会再相信范增,我们再来对付项羽,就容易多来了!”刘邦连连拍手称赞,喜不自胜。
“多谢主公夸赞。”陈平脸色平静,不悲不喜。
“你这便去账房领四万金。”刘邦拍了拍陈平的肩膀,喜悦道。
“是。”陈平领命,当即就去账房支取了四万金,他之前就在项羽帐下做事,也认识一些楚军,行贿之事,自然是容易的,毕竟没有谁会和金子过不去。
不多日,楚营中就流传了钟离昧和龙且将军因为居功至伟,却没有分封王侯而不满霸王,打算助那汉王刘邦出荥阳,借此反叛霸王。
这事自然被有心人传到了项羽的耳里,钟离昧和龙且是他的好兄弟,这事他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这流言显然是要扰乱他的军心,背后意欲何为,他却是要查清楚的。
第一个要疑心的人自然是刘邦,这般看来,当真是如亚父所言,这次刘邦求和是假的?背地里还是贼心不改吗?这个吕姐姐,到底嫁的是个什么人?这般颠三倒四,翻来覆去的做派,简直就如同一个混混!
项羽当即派了两个信得过的亲随,充当使者,捧了礼物到敌营中去一探虚实。
那两个使者过来了,通报后,刘邦便亲自来了,恭恭敬敬地朝着使者行了礼,按照陈平授意的,说道:“使者辛苦了,范先生此次要带什么话给刘某?”
那两个使者面面相觑,不明白刘邦为何竟说起范先生,摇头道:“范先生没有说什么,我等乃是霸王派来的使者,询问汉王求和一事。”
刘邦面色大变,正好此时,有人前来通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使者稍等,刘某这有些急事,先行离开了。”刘邦匆匆交代了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两个使者顿感不妥,趁着刘邦行色匆忙,偷偷派一个人跟了上去。
那跟上去的使者,见刘邦左拐右拐,进了一间僻静的屋子,屋内站着一人,戴着帽子,披着大氅,看不清面貌。
“范先生,不想你竟亲自来了!”刘邦故意拔高了声音,令那使者听清。
使者暗吃一惊,赶紧躲在窗台下偷听。
“我听说那小子派了人过来,想必是对我们散布的谣言起了疑心。”那人的声音很低,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嗓音很像范增。
“这可如何是好,方才我去见了那使者,还差点露了馅,不知道是否教他们看出端倪了。”
“这可不妙,这样,我这回去,便劝那小子进兵,你们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范增说道。
“他若是不听呢?那可如何是好?”刘邦又问道。
“那你便借投降之名前去楚营,我们里应外合,杀了他!这小子鼠目寸光,不比汉王胸有大志,若是取了他性命,天下可期!”
“多谢范先生,若是刘某取的天下,答应给先生的,定然分毫不少。”刘邦又道。
那使者顿感不妙,赶紧偷偷折回,与另外一人找了个借口,赶紧逃出了刘邦的阵营。
只是那房间里的范增脱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英俊异常的脸庞,正是陈平。
刘邦连连称奇道:“看不出陈平先生,竟然还会这等神技!还是我眼拙,竟委屈你了。”
陈平微微一笑,只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声音已然恢复了自己平日的语调,谦卑道:“不过雕虫小技,主公过誉了。”
说起这个口技,倒是还有一段故事,这是他当日投奔在魏王咎之时,在魏宫中学的。
此事暂且不提,行至这一步,陈平的反间计基本是完成了,此前他早已收买了楚营种的人,得知项羽派了使者过来,他便收买了人,假意传信给范增,说项羽有意与刘邦和解,已经派了使者出城了,依照范增的性子,他定然不能让这个和谈顺利进行,所以,他定然会亲自带人,要去截住使者。
可是,他却失算了,那故意去知会他的人,是待使者离开后再报的信,他此番前去拦截,定然是不能拦截到人,但那使者回来禀报项羽后,项羽自然会去召他,却不见他在楚营,便会加深了这个误会。
陈平算无遗策,此事自然也是顺利,那两个使者归来,向项羽禀报了这一情况,并将刘邦和那假范增的对话学的惟妙惟肖,尤其是那句这小子鼠目寸光,不比汉王胸有大志,更是戳中了项羽的痛处。
这样的话,除了范增,再没有哪个人能说出来了。
他就是鼠目寸光,他就是无意这天下,他就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这又有什么错?他攻杀暴秦,是为了复国报仇,可是刘邦与他不过是地盘之争,为何要搅得你死我活!
便是他再不是,也不能成为范增背叛他的理由!他既然投进了楚营,就是他项羽的臣子,却如此阳奉阴违,联合刘邦,意欲置他于死地,决不能饶恕!
“来人,去将范增给我带来!”项羽怒火中烧,狠狠地拍打了一下案桌,想想又觉得不妥,亲自拿了佩剑,就带人往范增的住处冲去。
自然,范增此时正去外面拦截那使者,不在帐中,项羽只觉得此事更是做实了,无半点回旋余地了。
他又是失望又是恼火,心中痛极,虽然他不能按照亚父的旨意去夺取这天下,可是他已然对他毕恭毕敬,从没有半点为难与他,他却为何对这天下有如此深的执念,不惜联合他的敌人刘邦,也要取得这天下。
他一把年纪,不想着安享晚年,到底图什么?
项羽沉着脸,就在范增的帐中站着,等他归来。
直到天色渐暗,范增才惊觉自己被人耍了,带着人马铩羽而归。
项羽见他归来,露出了一丝讽笑,冷声道:“亚父竟还知道回来?”
范增见他这个模样,只当这次诱他出去的圈套是项羽刻意为之,就是为了试探他是否赞同讲和,当即也起了火气,大怒道:“霸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亚父你这是去干什么?你还问本王?”项羽怒道。
“我这是去干什么,霸王不是心知肚明吗?何必明知故问,要杀要剐,不过是霸王一句话!”范增也硬起了骨头道。
“亚父对这天下执念如此之深,对我讲和一事怀恨在心,当真令我失望至极!”项羽沉痛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