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刘邦收复了丰县后,留下了任敖和一些弟兄驻守,便领着所有的人马,前往薛县,他此前已然承诺项梁,要到他的麾下效力,他刘邦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刘邦带着一万五千人的部队,浩浩荡荡地往薛县的方向去,正好在路上又遇见了那假王的部队,还有秦嘉。他们轻装骑行,只带了数百人。
假王本来对刘邦甚是看不上眼,哪怕他三日攻下砀县,替他阻挡了章邯的别将司马尼一行,他仍觉得刘邦是不足挂齿的小人物。
“竟在此又见沛公,听闻沛公又问项梁将军借了五千兵马,怎样?沛公手下众广,怎会连小小的丰县都数次攻克不下?”那假王明着是问好,实则却是在挖苦刘邦。
刘邦自然也不生气,反而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此前借了项将军五千兵马,着才算收复了失地,这不,现在赶着将兵士还给项将军,不知道假王此欲往何处?”
那假王抿了抿唇,勾起了一抹微笑,道:“与你同道,不若将兵马交予我,我顺路送还给项将军,沛公你便好好留守于你的丰县,免得一不小心,千辛万苦攻下来的城池又被兄弟据城背主了。”
这话说得就有些难听了,这真是专挑刘邦的痛处来踩啊。
但刘邦却仍旧没有生气,他犯不着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啊。
若是他没有料错,此番这景驹前往薛,怕是有去无回了。
“假王说得是,日后我定然小心防范,只是这兵马,既是我亲手借的,便要亲手还与项将军妥当些,一点小事,不敢劳烦假王。”刘邦不仅婉拒了景驹的好意,还识趣地命令部队落后了一二,看着,倒像是护送这景驹一行人似的。
实则,刘邦心里正暗戳戳地想着,若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他还可在后面拦截与他,好到项梁跟前请一个大功。
“假王与他相识?”见刘邦落于身后,秦嘉这才驾驭着马匹凑近,问道。
“一介乡野村夫而已,此前带人去问我借兵,说是要收复失地,我没有借给他,还摆了他一道,让他去打了司马尼,他大概也恼了,转眼就投靠了那项梁,借了五千兵马,他此前在砀县打下了一片,不借机扩展势力,反倒是一心想着收复那一亩三分地,目光短浅,不足为虑。”
“你说那项梁送来的拜帖,说是尽召诸将,欲封怀王,是不是真的?该不会是个幌子吧?我既已封你为假王,他缘何又要将你封为怀王?”秦嘉神色凝重道。
“我已然打探过,项梁的确是尽召诸将返薛,至于封怀王,他也解释了,怀王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封我为怀王,比假王这个名头更有号召力,更能激起人民亡国的仇恨,至于你封还是他封,爱卿就不要计较这些旁枝末节了,项梁军队势大,如今率先示好,自然是要给一些甜头。”
那项梁寻的借口,的确是十分在理,这也是秦嘉不得不从留县赶到薛县的原因,他以楚国为号,打着复国的名义,他秦嘉虽然立了怀王,但是诸将并不承认,现下也不合适与那么多起义军公然对抗。
为今大事,仍是抗秦。唯定暴秦,方有出路。
刘邦骑着马悠哉悠哉地跟在他们身后,不仅没有被景驹羞辱的怒意,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跟在他身侧的曹参和樊哙都很是不解:“沛公被他辱骂,缘何还如此高兴?莫不是转了性子?”
就刘邦三大丰县来说,他绝对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啊,以德报怨?不存在的。瑕疵必报,赏罚分明,才是刘邦的个性。
“不可说,不可说,我们落后一些,别跟得太紧了。”刘邦心里知晓,却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兄弟,可是若是哪个多嘴或是喝醉了,泄露了出去,坏了项梁的大事,那么自己这个大靠山就要黄了。
自刘邦借兵到如今,项梁仍然没有放出找到了楚怀王后人的消息,想来是要先解决了景驹和秦嘉。
丰县到薛城,不过百里,骑马的不过两日,便是刘邦这般走走停停,也三日便到了。
项梁听闻刘邦拜见,还有些惊愕,愣了一会,才记起是借兵的那人。
他命人请来了刘邦,刘邦仍旧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项将军,此番我已然收回了失地,将军的人马当真是勇猛无双,战术娴熟,此番前来,正是要将兵马还给将军的。”
项梁已然命人去招待那景驹和秦嘉,看了看时间,项籍这会儿大约也要到了,他大事将成,心里高兴,摆了摆手示意刘邦不必多礼,大方道:“沛公你说的是哪里话?你既已投到我的麾下,便是自己人了,还说什么还不还,那五千兵马你尽管收着,便当我送你的见面礼了。”
这——这么大方?看来这个项梁人不错啊,他倒是没有跟错人,比那小气的景驹真是好太多了。
“叔父,你送水五千兵马的见面礼啊,这么大手笔?”刘邦正要道谢,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不等项梁回答,便有一人推门而入,此人生得高大威猛,刚毅英朗,身有八尺余,魁梧又不是俊俏,只一双瞳孔与常人有异,炯炯光芒中,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传闻中的江东小霸王了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刘邦本想对着项籍也行个礼,但是对方实在是年轻,不过是二十一二的模样,他顿了顿,硬是一咬牙,将这礼行全了。
“羽儿,你好生无礼,沛公长你二十几岁,年纪堪当你的父亲了,你如何能受他的礼?”项梁皱了皱眉,对着项籍斥责道。
项籍素来怕他这个叔父,赶紧伸手扶了扶刘邦,对他道:“不必客气,我们军营的人,论打打杀杀在行,这些虚的,不需整!”
“小霸王果然是性情中人!我刘邦喜欢!”刘邦见他没有多少架子,心里很是惊讶,听闻这个少年勇猛无比,无人可匹敌,不说以一挡千,以一挡百,那是没差的。
项梁见项羽如约回来,想着今日的行动又添了几分把握,便让人带刘邦下去梳洗了,说是今日有盛会,留下了项羽,商量立王事宜。
是夜,刘邦紧带着周勃和两名武功最好的弓箭手赴宴,其余兄弟,都只得在外面畅饮。
项梁召回了诸将,都是刘邦略有耳闻,却不认识的人物,幸而,项梁还安排了歌舞,楚人的歌舞向来闻名,刘邦看得津津有味,并不尴尬。
案桌上瓜果美酒也甚是醉人,乐声靡靡,舞女曼妙,刘邦虽然打下来几个小地方,但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般盛宴,一下子难免有些怔住,觉得有钱有权当真有种说不出的妙处。
宴席开过片刻,项梁才携了一个清秀男子进来,唤停了歌舞。
“诸位将士,各路好汉,今日召大家前来,实在是有一则大事需要宣告。”项梁牵着那男子进入主座,动作客气而恭敬。
众人很是吃惊,这男子什么来路,竟让如今最有势力的起义军首领,战无不克的首领的项梁如此恭敬。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熊心,是楚怀王流落在民间的孙儿,前些日子才被我找到。”项梁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公子,请将你的信物拿出来,让诸位看一下。”项梁知道众人定会质疑熊心的身份,所以故意将声音拔大了些。
名唤熊心的男子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信符,正是楚怀王行驶军权的信符。
项梁命人交予下去给众将传阅,此间不少是楚国旧人,定然是认识怀王信符的。
“不想大王竟还有后人流落民间,项将军竟然寻到了少公子,当真是忠心耿耿,我楚国复国有望了!”座下的将士纷纷感叹。
“愿拜入项将军麾下,为少公子复国效力。”
“愿拜入项将军麾下,为少公子复国效力!”
纷纷有人表示要跟随项梁,一同为楚国复国效力。
怀王惨死,在座很多人都亲眼目睹,要不也听前辈说起,如今项梁寻回了怀王的孙子,当真是利用了楚国人民的情怀,令这四分五裂的楚国起义军一下子集中了起来,行的这一步,不可谓不是一步举一反三的好棋。
项梁见众将激仰,凝重了神色,将那信符交予到熊心的手里,当着众人,恭恭敬敬地对着熊心行了个礼:“项梁尽召诸将,今日寻回少公子,愿意拥立为少公子为当世怀王,完成前怀王未竟之志,望少公子早日复国!”
那熊心也是个聪明的,他自然知道前怀王的未竟之志是什么,伸手扶起了项梁,高举手中的信符,激扬愤慨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众人纷纷响应他的号令,场面令人热血沸腾,连刘邦也有些意动。